第204章 老兵回家
楚漢爭鼎 by 寂寞劍客
2018-7-13 19:09
當天晚上,項莊便讓高初帶兵從附近的歷陽縣搜羅了大量的白綾、白羅以及白布,將整個楚軍大營都布置成了壹個巨大的靈堂,同時所有校尉以上將領俱皆縞素,在項莊的率領之下,分成左右兩班,前來尉繚靈柩前吊唁。
項莊甚至對著尉繚靈柩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三跪九叩可是中國古代最高規模的禮節,壹般來說,只對天、地、君、親、師行三跪九叩大禮,顯然,項莊已然將尉繚視為自己的父輩或者師尊了。
吊完了孝,項莊又給尉繚守了三天三夜的靈,以示尊崇。
喪事辦完,項莊就立刻從悲痛中掙脫了出來,開始著手處理正事,按照尉繚遺計,首先要做的就是派部分老兵過江。
……
桓楚、鐘離昧、季布、虞子期四將魚貫進了項莊大帳。
盡管如今的季布是名義上的大楚末將軍,但鐘離昧卻仍舊走在他的前面,季布對此也是泰然自若,可見壹些老規矩壹下是改不掉的。
“參見上將軍”桓楚四將壹字排開,沖項莊拱手作揖。
項莊從席上跪坐起身拱手回禮,又肅手請四將入席就座,然後說道:“老桓、鐘離、老季、子期,還記得當初在壽春的時候麽?”
“記得,怎麽不記得?”桓楚喟然道。
“要不是上將軍,我們早死在壽春了。”桓楚也道。
鐘離昧則別有感慨,說道:“末將完全沒有想到,上將軍帶著三千孤軍萬裏轉戰,不僅沒有被劉邦老兒和各路諸侯擊滅,短短不到壹年時間,竟然還帶著三萬鐵騎殺了回來,先王若是在天有靈,也該含笑九泉了。”
虞子期什麽都沒說,可他的臉上也露出同樣的感慨之色。
平心而論,當初在東阿縣臨危受命時,虞子期也絕然想不到上將軍不僅真的能夠帶兵打進關東,不僅能夠全身而退,居然還能拉起這麽龐大的壹支騎兵打回來,縱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將軍做得更好吧?
項莊擺了擺手,說道:“還記得當初在壽春軍營,我對大家說什麽了嗎?”
桓楚、季布、鐘離昧、虞子期紛紛目露凝重之色,項莊吸了口氣,說道:“我說過,只要有我項莊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來,總有壹天,我項莊會帶著大家打回江東,現在,江東已經近在眼前,回家了,將士們終於回家了”
壹時之間,桓楚、季布、鐘離昧、虞子期魂神俱顫。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當初在壽春軍營的危急時刻,那時,先王自刎烏江的消息突然傳開,三千殘部軍心浮動,眼看著就要冰消瓦解時,是上將軍壹番激動人心的說詞,才重新喚醒了大夥的戰意,再接著,上將軍又於壽春城外怒斬樊噲,壹下就穩住了軍心。
現在回想起來,這壹幕幕的場景仿佛就發生在昨日似的,當真讓人感慨不已。
項莊又道:“當初參與壽春之戰的三千老兵,現在大約還剩下千余人,妳們明天就帶著這壹千多老兵過江,返家省親吧,自從先父早年間帶著八千子弟兵過烏江,將士們已經整整九年沒有回過家了,是時候讓他們回家跟親人們團聚了。”
桓楚用力地點了點頭,忽又問道:“上將軍,妳呢?”
項莊道:“我要留下來給軍師守靈,守滿三月之期,再過江不遲。”
桓楚、季布默然點頭,對於項莊跟尉繚之間的情誼,兩人都是知道的,項莊要執子侄禮給尉繚守孝仨月,他們也是深以為然,鐘離昧有些驚訝,虞子期則陷入了沈思,顯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隱隱猜到了項莊此舉的用意。
項莊又道:“還有,記得給每個老兵送壹匹良駒,再按爵位發給餉錢,公士壹萬錢,上造兩萬錢,簪梟三萬錢……爵位每增加壹級,餉錢就增加萬錢還有,陣亡將士的撫恤金也壹並捎回去,連同賜給爵位的文書,壹並交與他們的家人。”
坐在下首書寫文書的武涉低聲提醒道:“上將軍,制錢不夠。”
楚軍洗劫洛陽、鹹陽以及關中諸縣,很是搶了不少制錢金銀,不過制錢由於數量多,重量重,大多都扔了。
項莊不假思索地道:“制錢不夠,就以黃金折算,黃金不足,就以馬匹充抵,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陣亡將士的家人吃虧。”說此壹頓,項莊又以無比沈重的語氣說道:“不能讓我們大楚的將士,流血又流淚呀。”
不能讓大楚的將士流血又流淚?桓楚四將聳然動容。
“喏”武涉也是微微動容,當下恭聲應諾,遂即翻出老兵名冊,跟著桓楚四將出了項莊大帳,直趨高初的親軍大營而來。
……
桑林村是吳縣東郊的壹個大村落,足有百十戶人家,村民們大多靠種田、養蠶為生,雖說最近世道不太平,不過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因為正逢趕緊的日子,村口土路上的行人絡繹不絕。
人群中,壹個年近花甲的老媼正挎著個竹籃,吃力地往縣城方向趕,老媼的籃子裏裝著滿滿壹籃子的雞蛋,估計是攢了有壹段時間了,應該是打算進城用雞蛋換些年貨,張羅著要過年了,在老媼的身後,還跟著個八九歲的孩童。
“阿嬤,剩兒要穿新衣裳。”孩童扯著老媼的衣襟,稚聲稚氣地說。
“剩兒乖,等阿嬤賣了雞蛋,就去扯兩尺布,給妳做壹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阿媼挎著籃子,回頭望向孩童的眼神裏滿是慈愛之色。
正行走間,壹個十八九歲的青皮後生忽然從前方狂奔而來。
老嫗吃了壹驚,趕緊挎著籃子扯著孫子閃到了土路的左側,看樣子,這個十八九歲的青皮後生應該是村裏的壹霸,老娼看樣挺怵他的。
不想那青皮後生眼尖,壹眼就看到了老媽。
當下那青皮後生搶上前來,高聲大叫道:“前門,妳家狗剩哥回來了!”
“啥,妳說啥?”老姐壹下沒聽清楚,下意識地問道:“青皮妳剛才說啥?”
青皮後生道:“前門阿媳,妳家狗剩哥回來了,就在前面大路上,騎著高頭大馬,披著鐵甲,挎著長刀,後頭還跟著十幾個兵,可威風嘞!”說罷,青皮後生又伸手壹指前面,說道:“喏,前門阿媼妳看,那不就是妳家狗剩哥麽?”
老娼擡頭看去,果然看到大路上來了壹騎高頭大馬,馬背上的漢子披著甲,挎著刀,後頭果然跟著十幾個兵,好生威風,這漢子壹路上還向著土路上的隔壁阿公、後屋頭阿娼、前村李娼連連打著招呼,卻不是她的狗剩還有誰來?
當下老媳把裝滿雞蛋的籃子往地上壹放,扯起孫兒就往前頭迎,還是那青皮後生機靈,當下趕緊又從地上把籃子給拎起,追了上去。
老媼壹邊走,壹邊揚手高喊:“狗剩,我的狗剩……”。
“阿母?!”馬背上的漢子壹眼看到人群中的老媼,頓時滾鞍下馬,膝行十凡步搶到老媼跟前,又壹把抱著老媼大腿號啕大哭道:“阿母,不孝兒狗剩回來了,狗剩回來了,妳老人家受苦了,嗷嗷教”
“回來了好,回來了就好。”老媼也是老淚縱橫,又伸出幹枯的雙手撫摸著漢子的臉龐,顫聲說道:“狗剩,讓阿母瞧瞧妳,讓阿母好好地瞧瞧妳……。”仔細端詳了漢子凡眼,老娼又頗為心疼地道:“狗剩,妳瘦了,可也壯實了。”
“阿母,妳老人家可是老多了。”漢子淚如滂沱。
老娼抹了抹眼淚,忽然將縮在身後的孩童扯了出來,柔聲道:“剩兒,妳爹回來了,這是妳爹,快叫阿爹。”
“阿爹。”孩童惴惴地叫了聲。
“這是剩兒,這麽大了?”漢子驚喜不已。
記得當初他離家時,剩兒還在繈褓之中呢。
“剩兒可乖,跟著我吃了不少的苦。”老娼說著又開始抹淚。
“阿母,狗兒如今也是有爵位的人了,從今往後,妳就再不用像以前那樣辛苦了,妳老人家就坐在家裏安享清福吧,哈哈哈……”說著,漢子便將孩童壹把抱起放到馬背上,然後攙著老媼就往回走:“阿母,回家,咱們回家。”
四周圍著的鄉親便紛紛讓開道,壹個個望向祖孫三人的眼神裏全是艷羨之色,有個白胡子老翁更是感慨不已地道:“老朽早就說過,狗剩不是個尋常之人,妳們看,這才九年,這小子儼然就是個大人物了,呵呵。”
人群中,青皮後生拎著籃子擠了上來:“狗剩哥,這是妳家的雞蛋。”
漢子接過籃子,順手又遞給了身後跟著的壹個士兵,又道:“妳是青皮?”
“對對對,我就是青皮,狗剩哥妳還記得我呀?”青皮後生驚喜不已,看看漢子身後的駿馬,又看看後頭跟著的十幾個士兵,羨慕地道:“狗剩哥,如今妳可是發達了?”
“那是。”漢子大大咧咧地道:“如今咱也是官老爺了,大夫,知道啥叫大夫不?”
青皮後生自然不知道,卻羨慕不已地道:“大夫?好大的官呢,狗剩哥,過完年讓我跟著妳去當兵,成不?”
“成。”漢子不假思索地道:“過完年,妳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