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之欲欲仙途

幕幕心

都市生活

楚若婷從混沌中醒了過來。 她掙紮著坐起,扶著欲裂的額頭,環目四顧,這才發現自己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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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錯了

穿書之欲欲仙途 by 幕幕心

2024-5-27 22:00

  楚若婷耽擱的時間不算久。
  她心底惴惴,有點擔心宋據那邊的情況。
  最開始,宋據的所作所為令她心存芥蒂。但他心向正道,確實沒做對不起她的事,經此壹遭,難免多出幾分改觀。
  楚若婷甫壹邁入魔宮,許久沒有響起的鎏金耳珰裏傳來了赫連幽痕的聲音:“速來主殿。”
  音色冰冷,不含壹絲感情。
  楚若婷渾身都被凍得僵了僵,升騰起壹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事情敗露,魔君要拿她問罪?
  楚若婷壓抑住慌亂,快步來到主殿,不敢用神識窺探裏面的情況。
  她低著頭,跨過門檻走了進去,俯身拜見。
  青石地磚光可鑒人,映照出她惶然的五官。
  四下安安靜靜,大殿裏陰暗又空曠,圓肚青銅鼎煙霧繚繞,飄散出的香味悶得人呼吸滯澀。
  “聖女,妳終於來了。”
  毒姥陰測測的聲音乍然響起。
  楚若婷慢慢擡頭,順著玉白的十九階梯往上瞧,但見赫連幽痕身穿緋袍緩帶,單手支額,恣睢閑靠在寶座上,閉目養神。
  玉白的臺階旁,荊陌和宋據雙雙被捆縛。
  毒姥站在不遠處,笑容詭異。
  楚若婷心急速沈到谷底。
  她視線大殿內覷巡壹圈,詫異道:“毒姥,妳這是何意?荊陌失魂,他若對妳出言不遜,我代他向妳賠個不是。”
  毒姥扯了扯況寒臣身上的蛇英藤,陰陽怪氣:“聖女只關心聖使,不關心關心宋據麽?”
  楚若婷訝然,“我為何要關心不相幹之人?”
  況寒臣抿緊了唇。
  他心底壹方面為楚若婷的冷靜贊嘆,壹方面又忍不住泛酸。
  她可真是拎得清啊。
  都不用提醒,就用最快速度與他撇清關系。
  毒姥譏諷:“聖女之前不還想收他當聖使麽?”
  楚若婷笑笑,“我每天都想收長得俊的男修當聖使。這壹個長相如此普通,我實在記不清了。”
  “聖女威脅我不準抓他做藥人,現在又說記不清,妳不覺得自相矛盾?”
  “我是真記不清了。”
  楚若婷打死不認,毒姥握緊了蛇頭杖,咬牙對赫連幽痕道:“魔君!壹月之前,老奴親眼目睹聖女盜走了蘊魂燈!”
  赫連幽痕聞“蘊魂燈”三字,冷睨楚若婷,劍眉緊蹙,“妳動過燈?”
  “怎麽可能!”楚若婷壹派嶽鎮淵渟,“毒姥與我素來不和,她這是血口噴人。蘊魂燈好端端的供奉在原處,魔君不信,大可過去親自查探!”
  毒姥壹指況寒臣:“若非妳盜取魂燈,他為何甘願做本姥的藥人?”
  楚若婷道:“毒姥喜歡用活人試藥,誰知他是不是被妳脅迫?”
  赫連幽痕指尖壹下壹下輕叩額角。
  頭痛欲裂,附魂鏈又將他折磨得很不好受。
  他煩躁地打斷二人,“到底怎麽回事,毒姥妳先說。”
  毒姥滿腔義憤,朝赫連幽痕高聲道:“事情很簡單,老奴抓來的正道前哨,全被聖女給私自放走了!不僅如此,荊陌和宋據皆為從犯!三人身為無念宮修士,在正道圍攻時非但不幫內分憂,還胳膊肘向外拐,實乃居心叵測!老奴懷疑,三人早就被林城子買通,意圖對魔君不利!”
  楚若婷臉色微變,正欲反駁,就聽況寒臣立時道:“魔君,毒姥,小人說過了,此事皆我壹人所為,與荊陌和聖女沒有任何關系!”
  他被捆著,但言語間仍恭謹有禮。
  “胡說!”毒姥緊緊盯著赫連幽痕,激烈陳詞,“妳壹個元嬰散修,根本不可能解開我的蛇英藤!”
  況寒臣道:“我趁出入玄霜宮之際,偷走了聖女幾件法寶,正是隱匿罩、百靈圖、金剛刃。”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毒姥這些日子跟況寒臣相處,還真有些不舍這小子,畢竟他是她最滿意的壹個藥人。
  她嘆了口氣,手拄著蛇頭杖,瞇起眼語重心長道:“宋據,妳別被楚若婷的甜言蜜語給迷惑了。她給不了妳什麽,方才我還撞見她跟另壹個男修躲在隱匿罩裏顛鸞倒鳳。楚若婷風流成性,拈花惹草,見異思遷……妳豁出命的幫她,又有什麽用呢?”
  赫連幽痕倏然睜眼,眸光如刀刺向楚若婷。
  荊陌也楞楞地扭頭,“楚楚?妳在跟誰顛鸞倒鳳?”
  楚若婷硬著頭皮笑了笑,“就……隨便玩玩兒。”
  況寒臣率先想通其中必然有什麽誤會。
  他垂下首,用殘破嘶啞的嗓音緩聲道:“毒姥,您誤會了,此事當真與聖女無關。我與青劍宗素有淵源,所以將人放走,沒有刻意幫誰。”
  楚若婷臉上猶掛著僵硬的笑,眸光盯著地面,聽到他將壹切過錯包攬,心緒翻江倒海,苦苦思索萬全之策。
  毒姥當然不信況寒臣說辭,“妳說妳跟青劍宗有淵源,那好,我問妳幾個問題。”
  她當年尋千毒在巴蜀待了很長壹段時間,對昔年巴蜀第壹宗門所知不淺。
  毒姥壹連問出好些個,況寒臣從善如流全都答對了。
  楚若婷驚訝地偷瞄況寒臣。
  赫連幽痕懶聽他們啰嗦,被吵得煩了,不樂意地說:“這麽壹件小事何必在本座面前吵嚷,就地正法吧。”
  他是魔君,不是荊陌,只會傻傻看他們爭訟。
  此前楚若婷央他放人,早就猜到了事情來龍去脈。
  楚若婷肯定做了手腳,但赫連幽痕私心裏不想讓毒姥因此拿捏住她的錯處,又要顧及自己面子不能明顯偏袒楚若婷,這宋據願意站出來承擔壹切過失,那就全堆他身上得了。
  “魔君高擡貴手!”
  荊陌最為著急,他跪下來求情,“魔君,宋據……宋據他很好!這壹次他是犯了錯,但罪不至死!他……他是屬下的朋友,屬下願與他分擔責罰。”
  “荊陌!”楚若婷瞪了眼他,咬牙挫齒,“妳別添亂了。”
  赫連幽痕冷睇楚若婷維護荊陌,鞅鞅無樂。
  他屈起壹條長腿,手臂搭在膝蓋上,身子前傾,毫不留情揭穿:“他連真面目都不肯讓妳瞧見,這也算朋友?”
  荊陌茫然:“什麽真面目?”
  楚若婷和毒姥也是壹頭霧水。
  赫連幽痕輕飄飄蔑向況寒臣,說:“這人臉上還易著容,妳們都沒看出來?”語畢,屈指彈出壹道法力。
  況寒臣猛然驚住。
  面上仿佛壹陣冰冷的涼風吹過,他心底慌張,下意識朝楚若婷望去。
  四目相接,楚若婷瞳孔驀然壹縮。
  況寒臣如墜冰窟。
  他想擋住自己的面容,但雙手被蛇英藤捆縛,避無可避,只能低頭低頭再低頭。
  完了……
  全都完了。
  即便他死,楚若婷也不會為他感到絲毫遺憾和愧疚。
  楚若婷立在原地,完全無法掩飾震驚。
  那張俊雅絕倫的臉,既熟悉又陌生。記憶中,他眉宇間總做出壹派風流邪肆,怎會像如今這般,頹廢落魄,沮喪消沈?
  他到底是宋據,還是……況寒臣?
  或者,從來都沒有宋據。
  在她身邊恭敬有禮、善解人意、腹心相照的人,壹直都是況寒臣!
  是了,姓況的儀容千面,他修習邪功無法修煉,慣會搗弄那些五花八門的樂器。
  楚若婷故意拋卻的回憶漸漸復蘇,伴隨著塵封的憤恨怨氣,紛至沓來。
  她眸光緊鎖住況寒臣,心緒復雜跌宕。
  怪不得她對他沒有好感,並非心存偏見,而是因為,面具他背後的那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
  赫連幽痕面色難看。
  他掃了眼魂不守舍的楚若婷,嘴裏暗罵:竟然又是壹個小白臉!
  荊陌不知道為什麽宋據突然變了樣,但他看懂了楚若婷氣憤怨恨的眼神。
  ……怎麽會這樣?
  宋據那麽好,楚楚難道不該維護他嗎?
  荊陌慌張無措。
  大殿上人心各異,毒姥冷笑壹聲,打破沈默。
  她猙獰道:“好妳個宋據,本姥竟被妳瞞得滴水不漏。想必聖女早知妳長這幅樣子,否則不會說出讓妳也來當聖使的話吧?”
  況寒臣逐漸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頹然地垂下睫羽,“聖女沒有找我做聖使。聖女全都不知道。皆我壹人所為。”
  還是萬年不變的那句話。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況寒臣想不出任何辦法了。
  他甚至不敢用這張臉去面對楚若婷。
  失去宋據這具皮囊,他在她面前如剝光了衣衫,連靈魂都裸露在面前。
  楚若婷聞言,目光極冷地盯著他,恨不能將他盯穿壹個洞。
  他怎麽是況寒臣?怎麽能是況寒臣?!
  本以為他早就死在了那個旮旯犄角,他卻壹直都在她身邊,暗中窺視她、揣測她、幫助她。
  楚若婷對宋據心存好感,可宋據和況寒臣是同壹個人,那絲好感便被洶湧的怨憤淹沒在暗河裏。
  她漠然轉身,對毒姥嗤道:“實不相瞞,宋據是我的仇人。我恨他入骨,怎會與他同謀,放走那些正道修士?”
  況寒臣聽到“仇人”二字,身形晃了晃。
  毒姥壹楞,“聖女何意?”
  楚若婷扯了下嘴角,對赫連幽痕道:“魔君應知曉,我來無念宮是為了荊陌。但其實,這只是原因之壹。當年,我有密謀布局,壹舉揭發仇人,卻被人從中作梗,反搜了我的魂!”
  楚若婷擡手壹指,“雖搜出來的魂是假的,但我永遠銘記當時的痛苦無助與憤恨!而當年故意為難我的罪魁禍首,正是此人——”
  況寒臣臉上血色盡褪,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
  那段不願被翻起的舊事再被重提。
  究竟誅的是楚若婷,還是誅他自己,已然分不清。
  楚若婷不能釋然,他亦不能釋然。
  甚至在夜深人靜時,每每回想起那件事,罪惡感便難以承擔。
  沒有人能壹輩子不犯錯,人生成長過程就是壹次次犯錯,壹次次誤糾正。
  可他對楚若婷犯下的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挽回。
  況寒臣很後悔。
  所以,他只能用“宋據”這副皮囊,偷偷靠近她,學著去愛去珍惜。
  楚若婷不看他失魂落魄的臉龐。
  她擰緊了眉,眼中壹片深惡痛絕,“此人在浮光界作惡多端,臭名昭著,是個滿腹心機的撅豎小人!他改頭換面潛入無念宮,焉知是不是想再次暗害我?”
  況寒臣怔住。
  他在她心裏,竟卑鄙如斯了麽?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沒想害她了。
  隔著額角垂下的淩亂青絲,況寒臣擡起眼,張了張嘴想要解釋,“若婷,我……”
  “住口!”
  楚若婷目光壹凜,反手結結實實摑了他壹巴掌,“啪——”
  她揚聲呵斥,“妳配叫我名字嗎?”
  況寒臣被扇得腦袋壹偏,鼻腔裏流出溫熱的血液,玉腮邊浮現出清晰的指印。
  就像當年,他把她劫出青劍宗,在靈舟上也被扇過壹巴掌。
  火辣辣的疼,至今仍殘留在腮邊。
  荊陌慌道:“楚楚!別……別打宋據了,他身體不好……”
  楚若婷瞪住他,荊陌頓時不再言語。
  赫連幽痕冷眼盯著階下,還在慢慢捋關系。
  況寒臣臉頰很疼。
  可再疼,也比不過心上的疼。
  他苦笑。
  是啊,他不配。
  他怎麽配?
  他是出生低賤的私生子,從沒人教懂他什麽善惡,什麽是對錯,什麽可以做,什麽不能做。
  他生來卑賤,註定下劣,壹輩子只能靠著坑蒙拐騙,在俗世的泥濘塵土裏掙紮。
  而楚若婷不同。
  她也有悲慘的遭遇,可她仍留有底線,她不會將自己的痛苦加諸在旁人身上。
  她是盈盈光,是簇簇火,是他這只飛蛾拼盡全力也不能追逐到的溫暖熾熱。
  毒姥心頭驚愕。
  她沒想到楚若婷和宋據不是有舊情,而是有舊仇。
  可她還是不死心。
  毒姥幹脆將荊陌也拖下水,尖利道:“荊陌和宋據相熟,怎知荊陌沒有參與其中?”
  赫連幽痕不在乎楚若婷跟況寒臣的恩怨,也不在乎到底是誰放走了那些螻蟻。
  他頭痛癥愈發嚴重,聽他們鬧鬧哄哄心煩意亂,只想早點結束這壹切。
  他看向楚若婷,音色如霜,不帶壹絲起伏,“荊陌宋據,妳選壹個。”
  反正要留壹個承擔罪責。
  楚若婷忽地怔了怔。
  她清晰聽見胸膛裏咚咚咚的心跳聲。
  這時候向魔君求情還有轉圜余地嗎?
  沒有了。
  早在魔君動殺念的那壹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恃寵的機會了。
  再者,她心底對況寒臣……仍有恨。
  她才不要憐憫他,才不要為他冒險!
  楚若婷緩緩走向前,施法扯開荊陌身上的蛇英藤,仰起頭,朝赫連幽痕微微壹笑:“魔君,我當然選荊陌。”
  況寒臣神色慘然,像失了魂。
  讓楚若婷在荊陌和他之間做選擇,結果根本毋庸置疑。
  可為什麽,他還隱約抱有期待,希望她想想他,從她口中說出到自己的名字?
  魔怔了吧。
  況寒臣強顏歡笑。
  哪怕奇跡出現,楚若婷真選擇了他,又有什麽用呢?他早就做好了決定,將壹切扛下,為楚若婷著想,也為荊陌那個大傻子著想。
  荊陌是他唯壹的朋友,楚若婷是他心愛之人。
  為他們而死,好像比其他死法更劃算。
  楚若婷將荊陌護在身後,與況寒臣相距兩步,卻猶如隔著鴻溝天塹。
  她不動心。他愛不到。
  楚若婷漠視他蒼白清艷的臉龐,又想起了那張額留胎記的容顏。
  他是當年風流奸佞的況寒臣,也是如今卑微拘謹的宋據。
  十年前的往事與現世來回穿插,紛紛擾擾,林林總總填滿她的腦海。
  “要怎樣,妳才肯喜歡我?”
  “聖女,妳把我當朋友嗎?”
  “我在這裏給妳說對不起,妳會原諒我嗎?”
  “……”
  楚若婷甩開腦海裏的聲音,她眸光閃爍,定定鎖住況寒臣的雙眼。
  殿上靜謐無聲,氣氛卻如刀光劍影。
  赫連幽痕顯然厭倦了。
  他眉間皺起山川,摩挲著指腹,微微擡手,剛要施展法力,楚若婷卻比他動作更快壹步。
  她祭出壹柄湛青長劍,冷厲道:“無念宮規矩,不能忤逆、不能欺瞞、不能背叛!妳卻敢私放俘虜,知錯犯錯,罪無可赦……死不足惜!”
  話音甫落,銀光乍現,劍刃已然沒入況寒臣胸膛。
  “噗嗤——”
  長劍削鐵如泥,穿透血肉骨骼,從後背刺出長長壹截。
  誰也沒料到這幕,四下皆寂。
  況寒臣不可置信地低頭,震驚的視線落在三指寬的劍刃上。
  劍刃冰涼徹骨,刃上還開了十字槽,捅破他的心臟,鮮血浸透衣裳,順著劍刃滴滴答答流淌,在光潔的地磚上聚成壹汪深紅血泊。
  “楚楚!”荊陌跑上前,看了看況寒臣,又看向楚若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聲音發顫,“楚楚!妳……妳怎麽能……”
  他想幫況寒臣止血,楚若婷卻大吼壹聲,“走開!”
  荊陌從沒見過這樣的楚楚。
  他定住不動。
  楚若婷凝視著況寒臣毫無血色的臉,心裏壹遍壹遍地提醒自己,況寒臣是她的仇人!這輩子是,上輩子也是!
  她恨他。
  不能憐憫他。
  ——絕不能!
  似乎為了堅定信念,楚若婷咬緊牙關,握住劍柄,壹用力,劍刃往血肉裏深送了兩寸,字字誅心,“況寒臣,妳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我、算計我、欺負我!我說過,我這個人……很記仇的!”
  鋒利的劍刃割斷了蛇英藤,割爛了四分五裂的心。
  況寒臣身上壹松,“咚”的壹聲,不受控制地跪在她面前。
  他面如金紙,顫巍巍地擡起雙手,扶上劍刃。
  手掌裏的血和心上的血交融在壹起,烈如朝霞,殷紅刺目。
  明知會死,可沒想到是她親自動手。這壹刻到來,他終究忍不住滿腹委屈。
  況寒臣迤邐的眼尾浸出濕潤熱淚,傷心哽咽道:“楚若婷,是妳……先騙我的……”
  明明就是她,先來虞城騙他的骨牌。
  最開始,他都不知道她是誰。
  誠然,上輩子他騙走了她的蒼雲鞭。
  可他根本不認識上輩子那個人。
  若可以,他寧願親手把上輩子騙她鞭子的況寒臣殺死,也不要她這壹輩子主動來撩他心弦。
  這句話似是而非,但楚若婷壹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須話說太滿,兩人間總有壹種默契。
  她心頭生出壹股悲哀無奈,仿佛被命運嘲弄。
  喜歡與被喜歡,本身沒有錯。
  錯就錯在喜歡上了不對的人。
  況寒臣不該喜歡她,她也註定不能對他喜歡。
  他上輩子先騙她,這輩子她又先騙了他。
  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不是所有的錯都會被諒解,也不是所有做錯的事情可以重新來過,他與她,分什麽上輩子這輩子,尋什麽因什麽果呢?
  楚若婷閉上眼簾,心中明了。
  她努力繃緊住臉,壹用力,又將劍刺進去半寸。
  再次睜開布滿血絲的眼,鼻尖微酸,唇邊肌肉輕攣,狠聲質問:“況寒臣!妳算計我,捉弄我,錯了沒有?”
  況寒臣心仿佛被劍劈了個口子,呼呼灌入冷風。
  他悲涼地跪在地上,嘴裏不斷地流出血,“……錯了。”
  “妳欺我,辱我,錯了沒有?”
  “……錯了。”
  “妳騙我,瞞我,錯了沒有?!”
  “錯了。都錯了。”
  或許是太痛太痛,況寒臣終是忍不住,溢滿眼眶的熱淚,啪嗒滴落在劍刃上。
  身體虛弱,神智渙散,耳畔又響起當年鸝娘臨死前揪著他衣襟,撕心裂肺說過的那番話。
  “寒臣,聽娘壹句話,這壹輩子,都不要再相信別人了。”
  “哪怕妳騙盡天下人,也千萬不要再被別人騙!”
  “否則,下場就是娘這樣。”
  “……”
  果然壹語成讖。
  看看,看看,他只是被騙了壹張骨牌,便成了今日這利劍穿胸的下場。
  可他忽然也就懂了。
  為什麽娘會變成那副模樣。
  原來愛上壹個人,就像中了蠱、失了智、蒙了眼,為她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他甚至希望楚若婷能多騙騙他,早騙騙他。
  他這輩子沒感受過什麽溫暖,十年前在那家客棧裏,她對他早出晚歸佯裝出來的溫柔小意,他真的喜歡;也喜歡默默待在她身邊,再孤寂,也不覺冷。
  況寒臣雙膝跪地,手緊緊握住劍刃,望著她笑了起來,眸中水光瀲灩。
  他用盡全力,說出深藏在心底的由衷之言:“楚若婷,我以後不騙妳了。”
  “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我還是在虞城……那間破廟等妳。”
  “妳拿鞭子來找我,叩門的時候,叩三下……我知道是妳,就不會……再騙妳了。”
  “又或者,我運氣好……投戶好人家,不求潑天富貴,但求清白和睦。然後,我來青劍宗找妳……”
  況寒臣還想繼續說,可血快流幹了,被毒壞的喉嚨沙啞刺痛,發不出任何聲音。
  許多話未能盡訴,也再沒有機會。
  他殘破的身軀,雜亂的人生,全都終止於壹劍之下。
  楚若婷微微高擡起下頜,臉色如玉階雪白,愈發襯得眼眶緋紅,沒有表情。
  她冷冷地抽回長劍,血花濺出壹蓬,幾滴濺上她淡漠眉間。
  燙得她眨了眨眼。
  況寒臣重重栽在玉階上,了無生息。
  壹如死在這裏的映秋和玉郎。
  深絳醒目的血,沿著玉階緩緩往下汩汩流淌,像壹條細流,不會枯竭。
  毒姥上前仔細探過了況寒臣的鼻息,看向楚若婷,幽幽嘆道:“聖女好狠的心,枉宋據對妳壹片癡情,妳舉劍就殺,連人魂都給劈沒了,這是要他永不超生啊。”
  楚若婷握著滴血的劍,指尖發顫,沈默不語。
  荊陌跪在況寒臣的屍首旁,怔怔流下眼淚。
  他不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只知道,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壹個宋據,會講故事解連環,每天瀟灑閑適地躺在屋頂上,說什麽天很近,酒很苦的傻話了。
  赫連幽痕對人生死毫不在意。
  他臉色比暴雨將至的烏雲還要陰沈,雙目盯緊楚若婷的臉,又緊盯她手中的劍。
  那柄劍細而長,鋒利的劍尖上還懸著壹滴未落的血珠。
  許久,他像是想通了什麽,往座椅上壹靠,疲倦地闔上雙目,輕揮了揮手,“扔去葬屍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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