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蠶逞兇

　　光頭美女，毫無疑問，來的便是那小黑天，此女與我們並不陌生，無論是在緬北山洞，還是陰陽界接應之樹林裏，都有交過手，然而每壹回，我們都比之前更強，所以她來了我們也沒有太多的恐懼。
　　我起初還怕那血門之後會冒出成百上千的小黑天來，然而沒有，壹身樹葉包裹的小黑天與魔羅、阿普陀、毒焰魔王孽阿索壹般，都是有著尊號的魔物，故而有且只有這麽壹個，她壹出來之後，環顧壹圈，視線最終落在了蚩麗妹的身上。
　　同性相斥，也相忌恨，或許是出於這樣的原因，使得小黑天既沒有找到我，或者是無塵道長這樣的老對手，而是直接縱身壹躍，朝著蚩麗妹這兒飛奔而來。
　　在她的身後，是壹排排兩米多高、穿著灰色骨盔的士兵，說是士兵，是因為跟先前那些胡亂撕咬的獸類相比，這些後來者不但擁有著類似於人壹般的模樣，而且還有著軍人壹般的紀律，成對而出，或持著長戈，或刀盾，以及壓陣的巨斧，每壹百人隊之後，還有壹個騎著巨大魔馬的將軍，壹身烏黑漆亮的鎧甲，仿佛那中世紀的重騎兵壹般。
　　小黑天不管身後的這壹大群魔兵魔將，與蚩麗妹戰成了壹團。這兩人壹個擁有著邪異非人的妖艷，壹個有著謫仙出塵的美麗，均是絕代天驕，此刻貼身交手，卻也是姹紫嫣紅，宛若勝景。
　　我熟悉小黑天的戰鬥方式，她沒有武器，因為她全身上下的每壹個地方都能夠化作武器，雖然在外觀上她看上去是壹個絕世美女，然而在本質上她與人類相隔甚遠，我曾經看見過她將人給活活生吃了去，估計在她的觀念裏，人類不過就是壹種食物而已，就如同我們看待雞鴨或者壹頭肥豬壹般，無比的冷酷。然而作為她的對手，蚩麗妹卻是壹直都浸泡在那蟲池之中，給人予壹種極端神秘的形象，此刻重修返世，卻並不比小黑天那宛若鋼鐵的身體差多少。
　　兩人拳拳到肉地壹陣搏擊，打得那叫壹個激烈，雜毛小道不知不覺就看得流出了鼻血來。
　　除了擁有著堪比小黑天壹般強悍的肉體力量，與此同時，蚩麗妹還是壹位有著百年經驗的頂級蠱師，上個世紀的前葉，那壹個孤單弱女子便已經自南而來，踏破了從滇南到西川，再至湘黔交界的清水江流，打遍三十六峒，雖然惜敗於洛十八之手，但這戰績卻足以令人敬畏，而經過這百年來的沈澱，對於蠱毒的理解和運用，她已經擁有著舉世之間莫能出於其右的水準，在打鬥之余，還不停地使用那獨家手法，釋放蠱毒。
　　或紅、或黃，或粉、或綠，藥粉顏色各異，而毒性千差萬別，小黑天的身上時而烈火炎炎，時而冰霜壹片，時而僵硬如死灰，時而又爬蟲滿滿，然而這些都不能夠阻攔她的半點爆發力量，使得兩人的戰鬥壹直都持續下來。
　　蚩麗妹和小黑天都是頂級高手，不過從交手上面來看，小黑天仿佛不是蚩麗妹對手，我的心中稍安，註意力也不得不從那場賞心悅目的戰鬥中回轉過來。
　　這不是壹場單打獨鬥的大戲，而是戰爭——所謂戰爭，就是無時不刻地在流淌著鮮血，無論是敵方的，還是我方的，每壹秒都有這生命在流逝，先前的矮騾子、奈河冥猿和半人馬獸仿佛都只是開胃小菜，或者不在編制的民兵，當來自深淵的正規部隊出動的時候，所有人的壓力頓時就感到了無比的巨大，首當其沖的是無塵道長十老組成的無漏金勺陣，這些老家夥拼盡了老命，也止不住地後退，刀斷旗破，壹時間十分狼藉，而旁邊的其余人等差不多也戰損了上百人，受傷者更甚，除了壹些在後面協調指揮的人員，幾乎沒有人不受傷。
　　我也受傷了，左肋被壹個騎著仿佛矮暴龍般兇獸的魔將用壹根兩米長的骨質標槍拍中，即便是躲開了那傾力壹刺，但是這橫來壹拍，卻也將我打得氣都換不過來。
　　在此之前，我的鬼劍已經將二十多個身披骨鎧的魔兵喉嚨抹開，那藍色的血漿將腳下的雪地澆得黑煙冒起，滾滾如潮。
　　那壹頭魔將在傷了我之後，也並沒有好日子過，護翼在我身邊的龍哥帶著壹種雪恥的情緒騰空跳起，長劍指龍，短劍指將，在經過短暫而復雜的壹陣拼殺之後，當他落下來的時候，伴隨在壹起的，是兩個碩大的頭顱。
　　戰鬥到了這壹刻，就變得十分的混亂起來，我們再也不能夠堅守住陣線，堅壁被破，大量的魔兵魔將從間隙沖出，滲透到了我們的後方，壹時間妳中有我，我中有妳，纏戰不休，而隨著敵人的人數變得越來越多，我發現我們被陷入了重重的包圍裏面。
　　到了這個時候，我終於發現再這般無止境的戰鬥下去，即便是我們再能打，也扛不住這兵海淹沒，而且隨著身邊的戰友不斷倒下，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此時此刻，我們已經陷入了最危急的關頭了。
　　“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雜毛小道與洛飛雨壹起合作，將壹頭魔將拉下馬來，切下頭顱，然後朝著我大聲喊道，這個時候的他背上多了壹道血淋淋的傷口，不過看著嚇人，在憋住氣勁之後，倒也沒有再流血，我扭頭看向了位於風暴中心的十老聯陣，雖然有意撤離，但還是想要去那邊掩護那些老者，尤其是無塵道長，我跟那瘋老頭在陰間可是有著過命的交情。
　　就在我瞧過去的時候，那個名叫做昆侖小童姥的侏儒老太終於撐不住了，被壹個身高壹丈的魔將抵住，又粗又長的狼牙棒猛然壹揮，腦袋就碎成了稀爛，白的腦漿紅的血，灑落壹地。
　　死了壹人，這無漏金勺陣便有了破綻，很快又有兩人被蜂擁而來的魔兵撲倒在地，二話不說，直接給啃食了喉嚨，三兩下，人都給吞進了肚子裏。
　　這些老人壹世英雄，自然忍受不住自己的同伴有著這樣的下場，於是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出手將那些不管不顧地進食的魔兵斬殺，然而卻將法陣的漏洞進壹步擴大，使得又有兩位老者倒在了被踩成爛泥的雪地中，英魂消逝。
　　看到這些撐起了半邊天的十老瞬間就折損大半，我的心中瞬間就仿佛缺了壹塊兒，我之前不是沒有見過犧牲，無論是很久之間的歐陽指間，還是邪靈總壇時慨然就義的壹字劍，他們死得都是那麽的壯烈，蕩氣回腸，然而此刻這些天下間都有名有號的高手，卻這般死去，無聲無息。
　　想到這裏，我突然有壹股血熱直沖上了眉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瘋狂地拍著自己的肚子，大聲喊道：“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
　　這壹身大叫，肥蟲子並沒有蘇醒過來，反而是我的肚子被拍得壹陣劇痛，仿佛那些腸子都斷了壹般，而後我似乎變得更加瘋狂，接二連三地通過自殘的方法，試圖將肥蟲子喚醒過來，當我喊道第六聲的時候，壹股龐大的意識終於覺醒起來。
　　就在無塵道長壹邊瘋狂大笑，壹邊被五個兇猛魔將圍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從菊花到口腔，連成了壹條線，而胃部似乎壹陣空。
　　壹道金線從我的嘴巴裏面射出來，朝著無塵道長那兒射去，而下壹秒，但見五頭兇猛的魔將連同他們屁股下面的矮暴龍壹起，全部都跌倒在地，身子化作了無數翻滾不休的小蟲子。
　　蘇醒之後的肥蟲子化作了壹道金線，然後纏成了壹團亂麻，而就憑著這樣的力量，卻是將那洶湧而來的魔兵魔將給全數阻擋在了它的攻擊範圍之外，但凡敢踏入這金光範圍之類的，全部都倒斃在泥地裏，這蠱毒比蚩麗妹剛才使出來的，還要兇猛十倍百倍。
　　當年洛十八曾經告訴過蚩麗妹，他的本命金蠶蠱壹旦煉制出來，苗疆三十六峒，打遍天下無敵手，這話兒倒也不是在吹牛皮。
　　而就在肥蟲子施威，掩護無塵道長等人撤退的時候，蚩麗妹也終於停止了與小黑天的纏戰，她出現在了那個光頭美女的後面，將其遮掩上身的樹葉撕開，然後用藥粉在小黑天光滑的後背上畫了壹個符陣。
　　當最後壹筆完成的時候，蚩麗妹口中念誦，然後輕輕壹點，轟——
　　小黑天化作了壹道沖天而起的焰火，無數黑色的火焰將其吞噬，先燒掉了肌肉，而後是骨骼，再接著，灰飛煙滅，這火焰方才戀戀不舍地消散而去。
　　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候，天空之上突然又亮起了壹道光華來，這光華遊離了好壹會兒，終於凝聚在了我和雜毛小道的頭頂，然後勾勒出了壹道很小的光門來，接著門開了，壹個胡須花白的老頭子從那邊爬了過來，然後墜落到了我們面前的積雪上，摔了壹個狗吃屎，勉強爬起來，四處壹看，然後朝著我們嘿嘿笑道：“好，好，沒來晚，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