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燈下黑

　　皇城下依舊是‘僵屍圍城’，只是現在天氣熱，所以大家相對會活潑些。
　　沈安許久沒來了，今天也享受了壹番註目禮。
　　包拯最近很是春風得意，他板著臉走過來，見沈安穿著整齊，就滿意的道：“算妳規矩。”
　　沈安看了壹眼他的官服，指著他胸前的水漬問道：“這是……”
　　包拯得意的道：“我家那小子撒尿特別有勁，裏外都濕透了。老夫本想換了衣服再來，可時辰卻不對。”
　　沈安覺得老頭這是故意的，他就是想顯擺自己兒子噓噓的本事，所以才特地穿著被尿濕的衣服來上朝。
　　都看看，來，大夥兒看看，這就是我兒子尿的。
　　有勁不？
　　哪家有好閨女的趕緊的啊！不然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包拯得意的摸摸胸前，然後問道：“妳今日來作甚？”
　　沈安說道：“巫蠱……”
　　“……”
　　包拯楞了壹下，然後低聲道：“那是皇家內部的爭鬥，妳摻和進來做什麽？”
　　沈安這才明白自己被矚目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這是皇家內部的事兒，除去那些重臣和禦史們之外，其他人大抵都是想看熱鬧。
　　沈安幹笑道：“我來看熱鬧。”
　　包拯哪裏會相信，可這時掖門已經開了，大家開始往宮裏去，他就叮囑道：“晚些時候別亂說話。”
　　皇家內部的事，旁人沾惹，不小心就會被炮灰掉。
　　眾人壹擁而進，沈安跟在重臣們的後面，不緊不慢的。
　　肖青今天也來了，他放緩腳步，等和沈安並肩後，就輕笑道：“妳可是稀客。”
　　這話是譏諷沈安許久沒來早朝了。
　　“妳的主子坑人之前沒通知妳？”
　　借著些許晨曦，沈安盯住了肖青。
　　肖青愕然道：“坑誰？”
　　好吧，沈安的試探無果。
　　垂拱殿內，趙禎沈著臉坐著。
　　“陛下，華原郡王有奏疏……”
　　竟然沒有先議事，而是直接上了趙允良的奏疏。
　　這是直接上刀子了啊！
　　趙禎微微點頭，陳忠珩就接過奏疏，大聲的念了出來。
　　沒有任何意外，趙允良在奏疏裏說自己突然生病，郎中找不到病因，於是就請了僧人來做法事驅邪。
　　“……高僧法力無邊，廂房內黑氣壹閃，仆役前視，只見血水彌漫……掘土二尺，得壹人偶，其上生辰模糊……”
　　好壹個生辰模糊！
　　沈安心中冷笑著，覺得這壹招真是欲蓋彌彰。
　　生辰是誰就是誰，現在來壹個模糊，誰知道是針對誰的。
　　他看了壹眼趙禎，見他面沈如水，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巫蠱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
　　而趙禎當年就發布過關於如何治療蠱毒的方子，可見是深信不疑。
　　這壹招果然厲害啊！
　　殿內沈默了壹瞬，富弼說道：“陛下，此事還是要讓開封府去辦。”
　　沈安看了壹眼那個白發蒼蒼、眼神茫然的老人。
　　這是他第壹次近距離見到歐陽修。
　　五十壹歲的歐陽修看著比六十壹歲的包拯還要蒼老。
　　趙禎淡淡的道：“此事……朕讓皇城司著手。”
　　富弼想再勸說壹番，可最後還是退了回去。
　　皇帝動用了皇城司，就代表著這事兒他不相信任何人。
　　趙禎的目光緩緩移動，看著群臣說道：“巫蠱之事最為遺禍無窮，此事諸卿不可散播。”
　　這是不準備擴大化的意思，群臣都松了壹口氣。
　　要是學前漢的話，壹個巫蠱之禍就能讓朝堂上為之壹空，後宮也得變色。
　　那麽這事兒大家就先旁觀吧。
　　富弼準備開始議事，卻見沈安走了出來。
　　這小子是想幹嘛呢？
　　大家都在看著沈安。
　　“陛下，臣想見識見識所謂的巫蠱。”
　　趙禎的嘴角抽搐了壹下，準備把沈安呵斥回去。
　　沈安卻很認真的說道：“臣讀史，每每看到前漢的巫蠱之禍就扼腕嘆息，若非巫蠱，漢武的名聲也沒那麽毀譽參半……”
　　趙禎算是看明白了，這小子是想為趙允讓家開脫。
　　“朝堂之上，不得無禮！”
　　禦史見皇帝不說話，就把沈安逼了回去。
　　隨後議事開始。
　　沈安在邊上漫不經心的聽著，邊上的肖青不時的嗤笑壹聲。
　　聲音很小，只有沈安能聽見。
　　趙允讓要倒黴了！
　　議事結束，大家都在等著皇帝最後的話。
　　“陛下，臣以為巫蠱之事多有攀誣！”
　　沈安竟然又出來了，包拯看的兩眼冒火，恨不能沖過去壹巴掌拍醒他。
　　皇帝都說了讓皇城司來介入，就是想把這事兒變成私事。
　　巫蠱之禍啊！
　　妳難道想把私事變公事嗎？
　　那在場的人都會視妳為大仇。
　　趙禎的臉上有些不悅之色，說道：“攀誣與否，且等皇城司查了再說。”
　　皇帝已經很給面子了，竟然沒喝退，而是解釋。
　　可沈安卻擡頭道：“陛下，若是此事得逞，此後要想攀誣別人，只需在自己家中埋壹個布偶，然後請幾位僧道來做法事即可，那樣會得出壹個什麽結果？”
　　他緩緩看向群臣，“只要開了先例，明日就有人敢攀誣諸位相公，到時候誰來證明？”
　　是啊！
　　大家都只是想到了避開巫蠱這個禍端，卻沒仔細去琢磨這裏面的味道。
　　燈下黑啊！
　　包拯第壹個反應過來，說道：“陛下，這不對啊！”
　　壹群重臣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了這個問題。
　　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不然以後誰都能在自家埋個人偶來坑人，那算誰的？
　　趙禎眉頭微皺，說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這個問題他昨天就想的很清楚了，決定要關著門來查，看看是誰在搞鬼。
　　包拯執拗的道：“陛下，此事卻不能私辦，否則遺禍無窮！”
　　富弼也出班道：“陛下，此事當讓開封府辦理。”
　　“臣等附議……”
　　在場的重臣們都站了出來，在這個問題上采取了共同立場。
　　趙禎看了群臣壹眼，見他們壹臉的嚴肅，就知道此事怕是難辦了。
　　他本想把此事的影響壓在壹個範圍之內，可現在看來卻成了奢望。
　　“罷了……”
　　“歐陽修……”
　　“臣在。”
　　白發蒼蒼的歐陽修出班聽令。
　　趙禎目光復雜的道：“妳去，朕派了皇城司壹起去查。”
　　“陛下英明。”
　　群臣躬身贊頌著。
　　趙禎淡淡的道：“朕就等著消息了。”
　　他拂袖而去，群臣緩緩散去。
　　還沒走到政事堂那邊時，左邊就走來了壹群人，為首的正是張八年。
　　“歐陽知府，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出城吧。”
　　歐陽修睜大了眼睛，湊近看了看，才說道：“是張都知啊！我說怎麽陰氣森森的。”
　　張八年冷冷的道：“趕緊吧，別等那地方被人給挖空了。”
　　於是兩邊人壹匯攏，就準備出城。
　　“妳來作甚？”
　　歐陽修見沈安跟著，就不悅的問道。
　　沈安振振有詞的道：“我是待詔，陛下的近臣，還是趙仲鍼的好友，怎地也得去見證壹番吧，否則妳們隨便壹個糊弄……”
　　“陛下許了他了。”
　　張八年壹句話就把歐陽修給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