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指揮與判斷

　　剛進山口，王野下意識的扭頭，就看到了壹支騎兵。
　　壹支規模龐大的騎兵，正沿著太行山東麓的平原滾滾南下。
　　騎兵所過之處，平原上的莊稼便紛紛倒伏，身後留下壹片狼籍。
　　王根生的判斷沒有錯，這支騎兵至少有五百騎以上，隊列前頭打出了壹桿旭日旗，赫然就是鬼子騎兵。
　　幾乎同時，下邊鬼子騎兵也扭頭向山口這邊看上來。
　　兩支騎兵，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經意之間遭遇了。
　　這個時候，雙方的直線距離最多六百米，不過中間隔了道懸崖，鬼子騎兵上不來，王野他們也下不去。
　　鬼子騎兵對此明顯沒有心理準備。
　　看到戰狼小隊之後，竟壹下楞在馬背上。
　　王野果斷舉起步槍，拉動槍栓推彈入膛，迅速瞄準底下那個扛旭日旗的鬼子旗手，然後輕輕扣下扳機。
　　旋即就是壹聲槍響：“叭鉤！”
　　五百米外馬上響起壹陣馬嘶，旗手應聲落馬。
　　剛剛還處在怔楞之中的鬼子騎兵壹下就炸了，紛紛從肩上卸下馬步槍，上百個黑洞洞的槍口壹下瞄準山口上的戰狼。
　　“走，走！”王野狠狠壹催大王，快速沖過山口。
　　王野身後，魏大勇等二十余騎也跟著沖過了山口。
　　槍聲響起，壹道道模糊的子彈軌跡從山口的上方飛掠而過，慶幸的是，王野和二十多頭戰狼早已經騎著戰馬、牽著騾馬跑過。
　　……
　　再來說鬼子騎兵。
　　五秒鐘前，田道積還在破口大罵。
　　因為他率領的騎兵第110大隊剛剛才參加完冀南掃蕩，追著八路軍129師騎兵團兜兜轉轉跑了上千裏！
　　直到最後，也是沒能追上騎兵團。
　　因為冀南民心向著八路軍騎兵團。
　　鬼子的壹舉壹動，都有人報告給八路軍。
　　而八路軍的行動對於鬼子來說卻是雲遮霧繞。
　　人困馬乏，掃蕩也只能草草收場，但總算可以回到石門休整。
　　然而僅僅只呆了不到三天，戰馬的腳力都還沒有恢復，就又接到新的任務，讓他們趕回冀南攔截壹支八路軍的小部隊。
　　而且命令末尾還註了萬急。
　　這讓田道積十分的看不慣，因為每次下達給騎兵部隊的命令都會註明萬急，就因為他們騎兵部隊機動性強悍，速度快，所以就要理所當然的承擔這些萬急的作戰任務？但是騎兵部隊也存在極限，就算人受得了，馬卻受不了。
　　看著胯下日漸消瘦的戰馬，田道積郁悶壞了。
　　但這次不是師團部的命令，而是方面軍司令部直按下達的作戰命令，所以，再有意見也只能憋在肚裏！
　　接到命令之後的第壹時間，田道積就召集了大隊主力，包括兩個騎兵中隊、壹個重機槍小隊加壹個騎炮兵小隊，共計600余騎沿著太行山麓南下。
　　本來田道積還想兵分兩路，派其中壹個中隊進山迂回。
　　但是考慮到戰馬連續奔襲，腳力還沒有恢復，最後只能作罷。
　　出發之後，讓田道積更加憤怒的事情出現了，因為當時給的命令比較籠統，他還以為半道上還會接到補充命令。
　　然而壹直沒接到補充命令。
　　發電報詢問師團部，師團部也是壹問三不知。
　　這下田道積就火了，既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也不知道具體的線路，只說讓他們沿著太行山東麓搜索南下，這打的什麽仗？玩呢？
　　更讓田道積生氣的，航空兵派了兩架偵察機過來繞了兩圈後就又飛回去了，然後發來電報說平原上的玉米地太過茂密，小股部隊在玉米地中很難發現，所以無法偵察，讓他們騎兵部隊多派騎兵，加強地面偵察。
　　這下可把田道積給氣壞了。
　　合著苦活累活都是騎兵來幹？
　　所以壹路上田道積的嘴就沒停過。
　　罵完方面軍司令的那些作戰參謀，又接著罵第3飛行集團的飛行員，罵完飛行員又回頭接著罵華北方面軍司令部的作戰參謀。
　　但是現在，所有的怨氣和怒火全都不翼而飛。
　　在看到王野他們後，更確切點說，是看到王野他們隊伍中的幾十頭騾子後，田道積胸中所有的怨氣和怒火霎那間就煙消雲散。
　　田道積也沒有想到，他們的運氣會如此之好。
　　原本以來是大海撈針壹般的概率，居然真讓他們給撞上了！
　　“喲西！”田道積緩緩的抽出軍刀，然後向著前方山口壹指，仰天長嗥道，“騎兵幺幺零大隊全都有，目標前方山口……”
　　“大隊長！”副官低聲道，“山口是懸崖，上不去。”
　　“嗦嘚嘎。”田道積說道，“土八路是從南邊來的，所以南邊壹定會有路，我們從山口的南邊繞過去，騎兵幺幺零大隊，目標左前方……”
　　六百多個鬼子騎兵便瞬間興奮起來，紛紛抽出軍刀。
　　“濤次該得！”隨著田道積手中軍刀往左前方壹引，六百多個鬼子騎兵便紛紛高喊著板載，潮水般湧向前方山峰的南邊。
　　馬蹄翻騰間，煙塵迅速揚起。
　　六百多騎兵卻拉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只不過，附近村民種植的莊稼卻是遭殃了。
　　五分鐘，田道大隊便已經繞過山峰，進入到了大路。
　　這時候，田道大隊的六百多個騎兵，距離隱蔽在苞谷地裏的戰狼小隊主力，甚至只有不足壹百米遠！
　　如果沒有鬼子騎兵的馬蹄聲、馬嘶聲，以及嚎叫聲，如果側耳仔細的聆聽，甚至可以聽到戰狼小隊的戰馬發出的響鼻聲。
　　……
　　然而戰爭沒有如果，永遠不會有如果。
　　由於馬蹄聲、馬嘶聲及嚎叫聲的掩蓋，鬼子騎兵根本就沒有發現，離他們只有咫尺之遙的苞谷地裏居然還隱藏著另外壹隊八路軍。
　　田道大隊毫不猶豫的咬著王野他們的屁股追了下去。
　　就在田道大隊走後不久，呂常勝便帶著新隊員，將戰馬和騾馬從苞谷地中牽出向著萬家鎮方向急進。
　　王野雖然做了應急預案，給鬼了準備了假目標。
　　但是騾子的奔跑能力顯然不可能跟普通馬相比，跟戰馬尤其無法相比，所以既便是跑空趟也會很快被鬼子騎兵追上。
　　假目標最多只能爭取半小時到壹小時。
　　所以呂常勝他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跑出足夠遠。
　　最好能壹口氣跑到百公裏外的萬家鎮，那樣就安全了。
　　然而理想雖然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呂常勝率領著戰狼小隊主力往萬家鎮方向急進了不到兩公裏，前方山坳中忽然有煙塵揚起。
　　“草！”呂常勝咒罵壹聲，趕緊停了下來。
　　身後跟進的戰狼隊員也紛紛勒住胯下戰馬。
　　壹名隊員說：“我們不會這麽倒黴吧？山裏也有鬼子騎兵？”
　　“很有可能。”另壹名隊員說道，“鬼子最喜歡玩迂回側擊的把戲，在正面擺壹支部隊吸引我們的註意，側面又偷偷留壹支部隊，壹不註意就打我們個冷不防，我記得771團剛進山西時就在七亙村吃過鬼子騎兵的這個虧。”
　　呂常勝卻根本沒時間跟手下的隊員廢話。
　　王野和魏大勇都不在，他就是最高指揮官。
　　所以他必須對這裏的三十多名戰狼隊員負責，也必須對騾子馬背上的4噸藥品以及兩萬五千兩黃金負責。
　　呂常勝迅速觀察地形。
　　只見兩側的山勢陡峭，騎兵根本沒辦法上去，掉頭逃跑也來不及了，因為對面揚起的煙塵那麽大，肯定也是騎兵。
　　鬼子騎兵是輕裝急進，但是他們卻帶了騾子。
　　所以，逃是肯定逃不掉了，躲也沒有可能了，因為附近沒有合適的苞谷地，而只有光禿禿的土坡，他們還能往哪裏躲？
　　“草，看樣子咱們走不了啦！”
　　當下呂常勝罵道：“只能跟狗日的拼了。”
　　“全體都有，土狼組看住戰馬還有騾子，黑狼組、野狼組、白狼組搶占兩側制高點，把機槍架起來，快！”
　　畢竟是當過連長的，反應速度也是極快。
　　可不要小看這壹點，戰場上反應快壹秒或慢壹秒，最終結果很可能是生與死的區別！
　　戰狼小隊的這批隊員雖然是新隊員，卻都是老兵，而且都是精銳，所以反應都很快，土狼組的六名隊員當馬樁，看住戰馬騾子。
　　剩下二十多名隊員迅速爬上大路兩側的陡峭土破，把機槍架起來。
　　這兩挺機槍是戰狼小隊原來就有的，不是從梁茂元專列上繳獲的，專列上的那20挺機槍讓副旅長給打劫走了。
　　能做的也就這樣了，修防禦工事肯定是來不及了。
　　好在有居高臨下的高度優勢，山體棱線多少也能當成臨時工事用。
　　戰狼小隊這邊才剛剛準備好，前方過來的騎兵就從山坳後面潮水般沖殺出來，呂常勝粗略的數了數，少說也有四百多騎。
　　“副隊長，來的好像是自己人！”
　　壹頭戰狼突然間大叫起來，語含驚喜。
　　對面過來的騎兵穿著灰布軍裝，而不是黃布軍裝。
　　“不要急，再看看。”呂常勝看上去五大三粗，其實卻心細如法，“說不定是鬼子冒充的，以前我們冀南軍區吃過這種虧！”
　　其他的戰狼便也不再出聲，靜靜等待。
　　不過出不出聲已經沒區別，因為對面過來的騎兵也早發現了他們。
　　領頭的那個騎兵揚起右手，身後跟進的數百騎兵便紛紛勒馬停住，然後有壹個騎兵向著這邊飛奔過來。
　　“妳們哪部分的？”
　　騎兵遠遠的就問道：“有沒見著我們386旅的隊伍？”
　　“老黑？是妳嗎？”山坡上的壹頭戰狼突然間站起身。
　　“屠夫？！”那騎兵驚喜的道，“王隊長他們都在嗎？”
　　“沒有，王隊長他們為了掩護我們突圍，把鬼子引走了。”
　　綽號屠夫的戰狼隊員應了壹聲，又轉過身對呂常勝說道：“呂隊，前面的是我們旅新二團的騎兵連！”
　　“屠夫，不光是我們連。”
　　山下騎兵又說道：“772團、新壹團還有獨立團的騎兵連都來了，我們是奉旅長命令來接應妳們戰狼小隊的。”
　　壹場虛驚很快過去。
　　戰狼小隊又紛紛回到大路上。
　　孫得勝等四個連長也上前跟呂常勝見禮。
　　呂常勝啪的立正再擡手敬禮：“八路軍386旅獨立團戰狼小隊副小隊長，呂常勝。”
　　“八路軍386旅獨立團騎兵連長孫得勝。”孫得勝在馬背上回了記軍禮，又說道，“呂隊長，王隊長他們人呢？”
　　呂常勝說道：“剛才我們遭遇了壹夥鬼子騎兵，至少有五百騎，隊長為掩護我們，帶人把鬼子騎兵引到井陘方向的岔道去了。”
　　“井陘方向？”孫得勝眉頭壹皺，喝道，“地圖！”
　　當即有壹個騎兵從挎包取出地圖遞過來。
　　孫得勝就在馬背上將地圖展開。
　　另外三個連長也催馬圍了過來。
　　孫得勝又問：“王隊長他們走了有多久？”
　　“也沒多久。”呂常勝說道，“最多二十分鐘吧。”
　　“二十分鐘走不了多遠。”孫得勝又問，“妳們是在什麽地方分開的？”
　　呂常勝返身壹指身後來路說：“就在前面兩公裏開外，那裏有個路口。”
　　孫得勝手指最終停在地圖上，沈聲說道：“這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老王他們引開鬼子騎兵的岔路口就是在這個路口。”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壹是不管老王，只保護藥品回總部。”
　　“不行，我反對！”壹個連長立刻說道，“要是這樣，不僅王隊長他們會有危險，鬼子騎兵也有可能發現王隊長他們只是個假目標，又回頭來追，到時候我們還得跟鬼子騎兵再幹壹場，不如索性跟王隊長他們來個前後夾擊。”
　　另壹個連長說道：“沒錯，只要幹掉了這夥鬼子騎兵，不僅王隊長他們不會有事，這批藥品也就徹底安全了。”
　　最後壹個連長道：“我同意。”
　　“好，那就追上去捅鬼子騎兵的腚眼子！”
　　孫得勝哈哈壹笑，又大喝道：“全都有，跟我走！”
　　很快，四個騎兵連四百余騎就消失在前方的山道上。
　　呂常勝卻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因為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將藥品安全護送到總部，別的都在其次。
　　……
　　通往井陘縣城的另壹條路上。
　　王野正率領著二十多頭戰狼，牽著40頭騾子往井陘縣城方向急進。
　　經過壹段相對平直的路段時，回頭壹看，便看到身後兩公裏外已經揚起滾滾煙塵，鬼子騎兵已經迫近到他們兩公裏以內。
　　“隊長，鬼子騎兵攆上來了！”王喜奎道。
　　“別慌，還早著呢。”王野說道，“這兩公裏少說也得再追壹刻鐘。”
　　說話間，腳下路面突然拐了個彎，繞到壹座大山的後面，再回頭看，鬼子騎兵已經被大山擋在後面，看不見了。
　　幾乎是習慣性的，王野開始觀察兩側地形。
　　剛才這壹路上，王野壹直就在觀察道路兩側的山勢地形，可惜的是，壹直都沒有發現適合打阻擊的好地形。
　　轉眼間，又繞過壹座大山，眼前豁然開朗。
　　敢情這裏有壹塊隱藏在群山環抱中的盆地。
　　這塊盆地方圓大概兩公裏，最中間還有壹座聳立的孤峰。
　　這座孤峰大概五十多米高，三面都很陡峭，只有南邊地勢相對平緩，但是接近山頂部位卻怪石嶙峋，非常適合打阻擊。
　　王野毫不猶豫的壹勒馬韁，沖向這座孤峰。
　　魏大勇、王喜奎等二十多頭戰狼也沒多問，直接牽著騾子，跟著王野從南邊的緩坡沖到了這座五十多米高的孤峰頂部。
　　王野翻身下馬，又大吼道：“野狼組將戰馬騾子牽到石頭堆中隱蔽，黑狼組立即搶占合適的狙擊位，註意先狙殺炮兵！”
　　“白狼、土狼組掃清射界！”
　　伴隨著王野有條不紊的命令，
　　二十多頭戰狼迅速的行動起來。
　　王野找了壹個左右都有大石頭遮擋的狙擊位，又搬來幾塊三五十斤重的石塊壘砌在兩塊大石頭中間，底下還留出壹個小孔，充當射擊孔。
　　趴下試了試，除了視野有些窄，沒別的毛病。
　　視野狹窄卻是狙擊手大忌，得靠觀察手彌補。
　　王野便喝道：“和尚，妳過來給我當觀察手。”
　　魏大勇正在搬石頭壘掩體，趕緊放下石頭跑過來。
　　“隊長，剛才俺看了壹下，這裏是個絕地吧。”魏大勇從王野的手中接過望遠鏡，邊四下裏觀察邊說道，“除了南邊的這個緩坡，就再沒有別的路了，鬼子只要把四周壹圍，我們就被困死在山上，水都沒得喝。”
　　“困死山上？”王野哂然，“誰困誰還不壹定呢。”
　　“妳啥意思？”魏大勇道，“俺怎麽聽不太懂呢？”
　　“廢話少說。”王野說道，“呆會給我註意觀察鬼子炮兵。”
　　“鬼子炮兵？”魏大勇道，“剛才俺就想說來著，鬼子騎兵攜帶的通常都是90mm口徑的迫擊炮，這種迫擊炮的射程通常超過3公裏，鬼子炮兵躲在3公裏外發炮，咱們的步槍根本夠不著。”
　　“是嗎？”
　　王野道：“要不要打個賭？”
　　“打賭？”魏大勇道，“賭啥？”
　　王野說：“我說鬼子的炮兵壹定會迫近到500米內發炮！”
　　“隊長，妳說500米？”魏大勇自信地說道，“那俺跟妳賭了，賭註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