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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大唐貞觀,天下靖平,山河壯麗,獨鐘李氏。   李靖北擊突厥,太宗東征高麗,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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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立箸即倒

貞觀大閑人 by 賊眉鼠眼

2018-8-21 10:23

  冬寒不遠,暖春未至,今年的氣候就處在這麽壹個不尷不尬的階段,邪門的是,這個階段已維持了很久,這也是造成如今大唐四道受災的主因。
  自古以還,天災從來都伴隨著人禍,天災至,人禍馬上冒出頭,幾乎已形成了歷史規律。總有人趁著天災行煽動蠱惑之事,各種流言謠言漫天飛,官府的擔子徒然加重,壹頭忙著賑災,另壹頭忙著緝拿人犯平息謠言,兩頭忙個不停,按下葫蘆浮起瓢。
  如今的情勢也是這樣。
  盡管剛到晉州,但李素能充分體會到余刺史的感受,實在是有苦難言,欲哭無淚。
  糧食,難民,謠言,還有城裏城外完全停頓的農耕和工坊,這些棘手的麻煩全靠晉州城的刺史和十幾個官吏咬牙死死硬撐著,更悲哀的是,在無數饑餓怨憤的難民面前,晉州官員的死撐幾乎毫無效果。
  這與官員的能力無關,李素相信余刺史是好官,也相信晉州城的下級官員都不錯,他甚至相信這些難民在他們還沒有遇到天災時,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百姓,樂天,知命,惜福,偶爾也有點人生的小理想,小憧憬,比如發了財之後狠狠吃兩個夾了肥肉的饃,壹口咬下去順著嘴角流油的那種饃,諸如此類。
  都是好人,都沒有錯,錯的是老天。
  ……
  糧食是目前的大問題,非常棘手,非常麻煩。
  余刺史想不出辦法,李素暫時也無可奈何,再有本事的人,面對成千上萬張嗷嗷待哺的嘴,也是沒有辦法的。那種輕搖鵝毛扇腦袋壹拍就想出個法子餵飽百姓的人,這種人要麽開了作弊外掛,比如隨身帶了個系統什麽的,要麽死得比較早,活不到啪啪打老天爺臉的時候。
  而李素,雖然搖鵝毛扇的動作比較帥,但搖到地老天荒也搖不出個好辦法解百姓燃眉之急。他只是個普通人,或許比別人多壹點見識,多壹點預知,可是這點本事並不能幫他變出糧食來。
  當日下午,晉州城外忽然熱火朝天,當地府兵和李治的禁衛們扛著木料石料,開始在城外平原上搭建棚帳。
  按李素的吩咐,棚帳進行了嚴格的分區制度,居住,用餐,如廁,隔離等等,每個區域井井有條,涇渭分明。
  難民中的青壯漢子也自覺地加入了搭建隊伍,看著府兵和禁衛們將棚帳區域分割成好幾塊,難民百姓們不由覺得奇怪,許多難民按捺不住跑去問府兵,可府兵只管執行命令,哪裏懂得究竟,於是難民們滿頭霧水,揣著糊塗幫忙,各種猜測紛囂塵上,卻莫衷壹是,沒有壹個準確的說法。
  快傍晚時,棚帳還只搭建出壹個框架,夜幕快降臨時,氣溫也徒然冷了下來,許多老人婦孺在寒風中凍得直哆嗦,壹直在城外指揮搭建工程的余刺史馬上命人在背風的丘陵處生起幾十堆篝火,數千難民在篝火邊圍成圈,互相依偎取暖。
  與此同時,晉州的官倉也在李治和余刺史的首肯下緩緩打開。
  壹袋袋的糧食搬出官倉,早已準備好的軍中夥夫架起了竈頭和鐵鍋,金黃色的陳米嘩啦倒入鍋中,滿滿添上壹鍋水,大火熬煮半個時辰,很快,城外平原上飄散著誘人的粥香。
  圍著篝火的百姓們眼巴巴地望著那壹口口冒著熱氣的鐵鍋,不住地吞咽著口水,眼中的饑色與極度的渴望交織成壹片,口水咕咚聲此起彼伏。
  在所有人極度期盼的目光裏,壹名名夥夫同時揭開了鐵鍋,粥香滿溢,群情歡動。
  攜家帶口的難民都隨身帶著行李,行李裏最不可缺少的便是吃飯的家夥,於是壹只只或新或舊或破的陶碗齊嶄嶄地掏出來。
  到了這般時候,百姓們仍舊保持著高度的素質和道德節操,沒人爭沒人搶,更沒人壹哄而上,每個人捧著陶碗,自覺地排好隊,空曠的平原上很快排出數十支蜿蜒而有序的長隊,緩慢而安靜地向前挪動。
  李素和李治不知何時出現在城門吊橋外的小山坡上,靜靜地看著數十支隊伍挪動,李素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因為官倉的糧食,民心算是暫時穩住了。
  說是“暫時”,是因為官倉的糧食只夠百姓吃十天,或者更少,只要晉州官府發放賑糧的消息傳出去,聞風而來的百姓只會越來越多,可官倉的糧食卻只會越來越少,越來越不夠吃。
  留給李素籌措糧食的時間不多了,非常緊迫。
  小屁孩李治看起來卻很高興,屬於那種沒心沒肺的高興,當然,出發點是好的,看著難民們有糧食吃,李治就覺得自己同意打開晉州官倉的事幹得無比漂亮,父皇知道了必然不會責怪他,反而會狠狠誇他,事急從權的道理,自小跟在父皇身邊的李治早已懂了。
  “若百姓們每日都能吃上香噴噴的米粥,這場天災和人禍想必可以化解於無形,那該多好啊。”李治感嘆地道。
  李素斜瞥了他壹眼,沒吱聲。
  還是個孩子,沒必要為他說的每句蠢話較真,李素很懶,懶得較真。
  李治卻是個聰明的小屁孩,而且極擅察言觀色,李素流光壹閃般的眼神被他捕捉到了,李素懶得跟他較真,他卻跟李素較真了。
  “子正兄,治剛才所言不對嗎?”
  “殿下所言甚是,臣為殿下點贊。”李素心不在焉地道。
  李治嘴壹撇,道:“子正兄何以如此敷衍治?”
  李素嘆了口氣,道:“好吧,我為殿下說說道理,首先,喝粥是無法保證人的營養的,還要吃菜吃肉,如今這般年景,吃菜吃肉自然是奢望,就不提了,最重要的是,殿下仔細看過他們熬的粥了嗎?”
  李治懵懂搖頭。
  李素領著李治走到壹口鐵鍋前,看著白色的米粥在鍋中沸騰,領到米粥的百姓走到規定的用餐區,或蹲或站,大口大口貪婪地喝著粥,哪怕被剛出鍋的粥燙得哇哇慘叫,仍迫不及待地把粥送進嘴裏。
  李治看得眼角直抽搐,心中泛起無比復雜的感觸。
  李素走到鐵鍋前,找夥夫要了壹根筷子,然後將筷子筆直地立於粥中,筷子飛快地倒下,隨之消逝在翻騰冒著熱氣的米粥中。
  李治大惑不解:“子正兄這是……”
  李素嘆了口氣,緩緩道:“立箸於粥上,而箸不倒者,方可算真正不虧待百姓鄉親的粥,現在殿下也看到了,因為米少水多,壹鍋粥幾乎煮成了稀湯,箸立而即倒,百姓們喝的這些東西,基本跟壹碗清水沒太大的區別……”
  李治呆怔片刻,接著大怒,小臉迅速漲得通紅,咬牙道:“好個晉州官府,竟敢克扣百姓的糧食,我找余刺史理論去!”
  李素眼疾手快壹把拽住他,嘆道:“殿下稍安勿躁,余刺史的做法沒錯。”
  “連妳也這麽說?為何?”李治憤怒地瞪著他。
  李素搖頭,道:“看來殿下從小到大,兩手未曾沾過陽春水,怕是從來沒親手烹煮過食物,煮飯,煮粥這種事是有講究的,米多水少,煮出來的就是晶瑩的飯粒,松軟可口,米少水多,煮出來的就是粥,若是米再少壹點,水再多壹點,煮出來的當然就是壹鍋跟清湯差不多的東西,眼前咱們看到的就是這種東西……可是,晉州官倉的糧食只夠城外數千百姓十日之用,這十日內,或許還有更多的難民百姓聞訊而來,老實說,官倉這點糧食,支撐十日都很艱難,余刺史這般做法,正是為了細水長流……”
  嘆了口氣,李素無奈苦笑:“糧食只有這麽多,煮粥時每多放壹把米,或許百姓們將來就會少壹頓飯,余刺史只能拼命的節省,再節省,保證百姓不被餓死的同時,也無法做到讓大家都吃飽,頂多只能做到給百姓的肚子墊個底的程度,殿下,妳能說余刺史的做法錯了嗎?換了是妳,妳該怎麽做?”
  李治語滯,吭哧半晌,終於面紅耳赤地朝李素行了壹禮,道:“是治沖動了,治向子正兄賠禮。”
  李素嘆道:“殿下勿多禮,這是很無奈的法子,余刺史沒辦法弄來糧食,既然無法開源,只好拼命節流了,而我和殿下既然到了晉州,眼見晉州如此境況,遇到了就必須要擔當,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治點頭:“都是父皇的子民,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李素笑道:“甚好,那麽,接下來咱們該想辦法找糧食了。”
  李治兩眼壹亮:“子正兄有辦法弄到糧食?晉州的官倉都開了,還有哪裏有糧食呢?”
  李素自信地壹笑:“很簡單,別忘了咱們有壹千多人馬,全部蒙上臉在晉州附近打劫富戶地主,三天之內肯定能弄到不少糧食。”
  李治張大了嘴,壹臉懵逼:“……”
  李素嘆了口氣,從李治的表情看得出,這個法子可能太奔放了,被孔穎達褚遂良這些酸儒熏陶久了,難免過不去道德這道坎……
  “好吧,換個法子……”李素適時改口,道:“咱們找晉州附近的富戶地主借糧,以官府的名義借,而且給他們算利息,這總行了吧?”
  李治的表情頓時如融化的冰雪般,開朗陽光起來。
  “聽說晉州的富戶都跑光了,而且十室九空,咱們哪裏去找他們?就算找到了,他們還有糧食借給我們嗎?就算有糧食,他們不願借咋辦?”小屁孩年歲不大,問題倒很多,連珠炮似的把所有問題都扔了出來。
  李素幹脆果斷地道:“不借就搶!給他臉了還!”
  李治的表情迅速結凍:“……”
  “算了,不搶他,咱們是代表朝廷的仁義之師嘛,凡事以理服人,對不對?”
  李治表情再次解凍,春風化雨,轉憂為喜。
  “……不過,講道理太麻煩,不如殺了他們,直接把糧食搬走,將來還省了歸還糧食的過程……”
  李治表情再次結凍:“……”
  在李治不斷玩變臉遊戲的聊天聲裏,壹大壹小漸行漸遠。
  ……
  富戶地主果然不好找,李治的禁衛幾乎全派出去了,接連兩日下來,卻沒找到壹戶地主,那些富戶的家宅不是被燒成精光,就是空蕩蕩的連條狗都看不到。
  李素早有心理準備,大災之年,晉地人心不穩,作為人人眼紅的富戶,當然不會傻得留在家裏等著被人搶被人殺,早在風向不對勁的年末,有些富戶便攜家帶口跑得不知所蹤了。
  李素不急,富戶也是凡人,不是葫蘆六娃,他們總不會隱身法,只要找到壹家富戶,有些疑惑就能解開了。
  禁衛們漫山遍野上窮碧落下黃泉尋找野生奧特曼似的找富戶時,李素也在忙。
  他忙著審犯人。
  方老五和王樁沙場廝殺是把好手,不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這倆貨審犯人的手藝實在太遜了,整整審了兩天,當日那個被打斷了腿的漢子的嘴還是沒能撬開,當方老五和王樁壹臉羞慚地向李素稟報時,李素當時的心情很復雜。
  很想把這倆貨當成犯人吊起來先抽壹頓再說,又覺得大家畢竟這麽熟,不好意思下手……
  “刑訊過沒?”李素不滿地瞥著二人。
  方老五撓頭:“刑過了,用了五六樣刑具,抽得皮開肉綻還是不招。”
  李素笑了:“上次在城外被打斷了腿,痛得哭爹喊娘眼淚鼻涕壹大把,沒想到居然是條硬漢子,不錯,我去會會他。”
  二人大喜,急忙領著李素朝晉州官府大獄走去。
  官府大獄基本是空的,壹來這年頭世道清明,民風純樸,真正作奸犯科的人並不多,二來,大災已至,就算牢裏原來關過壹些小偷小摸的犯人,余刺史也果斷把他們放了,如今這年景,不但地主家沒余糧,官府也沒余糧吶。
  李素走進大獄,裏面壹股難聞的惡臭撲鼻而來,熏得李素蹬蹬倒退三步,壹臉的惱怒:“這地方是人待的嗎?我不進去了!”
  王樁愕然道:“妳不進去咋審他?”
  “我不去就山,山難道就不能來就我嗎?”李素瞪了他壹眼:“把他拎出來審不就得了?”
  “好主意!”王樁欣喜贊道,接著神情浮上幾許哀怨:“這主意咱們咋沒想到呢?害我們陪著在牢裏熏了兩天,吐了三回……”
  方老五連連點頭,壹臉戚戚然,以及壹臉對自己智商的羞愧和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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