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辭官

　　揉了揉臉，方錚堆起了諂媚的笑容：“皇上，累不累？天挺熱的，冰鎮酸梅湯，您得，來壹碗，微臣幫您去傳好不好？”
　　皇上微微擡頭，瞟了方錚壹眼，若有若無的哼了壹聲，沒說話，繼續批閱奏折。
　　皇上老爺子今兒莫非心情不好？肯定是胖子和長平惹他不高興。這倆兄妹太不讓人省心了，什麽時候才能像少爺我般成熟穩重呢？
　　不過，既然是朋友，當然有解圍之義，雖然方錚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倆犯了什麽錯，連久受寵愛的長平都挨了訓。
　　於是方錚小心的試探道：“皇上，……其實福王殿下與長平公主年歲不大，偶有犯錯，只要不是太離譜，倒也無傷大雅，皇上得小心龍體，別氣壞了身子。”
　　身後的胖子和長平輕不可聞的嘆了壹口氣。——他們到底怎麽了？少爺我說錯話了嗎？
　　皇上聞言終於擱下筆，似笑非笑的看著方錚道：“妳的意思是，要朕原諒他們？”
　　方錚連連點頭：“對對，皇上，少不更事，童言無忌，這都很正常，年輕人哪有不犯錯的時候，改了就是好同誌嘛……”
　　皇上仍似笑非笑道：“可朕覺得他們並無大錯，他們只是幫人背了黑鍋，妳怎麽說？”
　　方錚大義凜然道：“抓首惡！首惡必究！狠狠的究！”
　　皇上終於笑了，笑得很開心：“很好，眼下這首惡幫兇齊聚壹堂，倒真給朕省了不少事了。”
　　“啊？”方錚張口結舌，“什……什麽意思？”回頭看了看胖子和長平，只見兩人嘆息著雙手捂臉，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皇上臉色壹變，厲聲道：“方錚！妳好大的膽子！妳把朕跟妳說過的話當耳邊風麽？”
　　按慣例呢，皇上“龍顏”壹怒，在場的人都得惶恐下跪，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定的規矩，反正電視上就這麽演的。方錚下意識的將身子壹矮，就準備跪下，矮到半截又止住了，——不對呀，事情沒說清楚，我跪什麽跪？
　　“皇上，您的話微臣壹直當作是金科玉律，怎麽會當耳邊風呢？……您到底指的哪句話呀？”方錚陪笑道。
　　皇上冷笑：“還跟朕裝糊塗？朕問妳，潘尚書的次子，昨日是不是被妳們給打了？”
　　方錚恍然，原來是這回事。潘武那小子看著不是挺有骨氣的嗎？怎麽回去就跟他老爹告了狀？
　　“昨晚潘尚書連夜入宮求見朕，說妳方錚欺人太甚，打了他的長子不說，沒過幾天竟然又打了他的次子，方錚吶方錚，潘家到底跟妳有多深的仇恨？妳這樣壹次又壹次的針對潘尚書，所為何因？哼！這次妳倒學聰明了，自己不出面，攛掇無病和宓兒出手，妳以為這樣朕就不知道了嗎？自作聰明！”
　　敢情皇上老爺子啥都明白呀，早知道我就惡人先告狀了……咳，善人……
　　方錚心中氣憤不已，姓潘那老家夥真不是個東西，這家夥除了向皇上告狀還會啥？人品太差了！擱在前世上學那會兒，估計多半是個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下場。
　　方錚面似惶恐的撲通壹聲跪下，語帶哭腔道：“皇上！臣……冤枉吶！”
　　“那妳說，朕哪裏冤枉妳了？妳是不是攛掇了無病和宓兒去打人？”
　　“呃，是……”嚴格的說，這事兒方錚確實是幕後黑手，這壹點他無法否認。
　　“妳是不是跟潘尚書有仇？”
　　“呃，是……”朝堂上針鋒相對，私下裏卻把他的兒子打了壹次又壹次，若說是為國為民，這話方錚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太無恥了。
　　“打完人後，妳是不是還指使無病敲詐了他五萬兩銀子？”皇上步步緊逼。
　　“呃，是……”雖然方大少爺只打算敲詐五千兩，但敲詐就是敲詐，拿著槍去搶銀行，哪怕妳什麽都沒撈著，被抓住了照樣還得坐牢。
　　皇上冷哼道：“那妳還有什麽可說的？朕冤枉妳了嗎？”
　　方錚撓頭，冤枉倒是沒冤枉，可我聽著怎麽就那麽不對勁呢？
　　胖子在壹旁忍不住道：“稟父皇，若論起因，卻是潘尚書之子先帶人砸方錚的酒樓，我等實在看不過去，這才插手管壹管的。望父皇明察。”
　　長平嘟著嘴委屈道：“就是。”
　　方錚恍然壹拍大腿，對呀！那小子先惹的我，我正當防衛有什麽錯？皇上老爺子可真會偷換概念，害得本少爺剛才差點就低頭認罪了。
　　“皇上，那小子沒事砸我家酒樓，臣可是受害人吶！”
　　皇上怒道：“妳還受害人？如今潘尚書兩個兒子都被妳打得起不了床，妳卻毫發無損，妳告訴朕，哪裏受害了？”
　　合著我要被他們打趴下才算受害？這算什麽邏輯？
　　方錚幹笑道：“那是……微臣的人品好，沒讓他們得逞……可微臣本質上卻是受害者呀。”
　　長平在旁幫腔道：“父皇，潘家那倆小子先欺負人，您怎麽不去罵他們呀？”
　　皇上瞪了她壹眼道：“妳懂什麽！”
　　隨即皇上對方錚道：“方錚，這回朕也幫不了妳，潘尚書壹再請求哭訴，朕若不罰妳，難堵各位臣工的悠悠眾口……”
　　方錚壹驚，下意識捂住了屁股：“皇……皇上，又要廷杖？”
　　胖子和長平也緊張起來，這事說起來跟他們不無關系，雖說是幫方錚出了口氣，但若害得方錚挨打，他們就罪過大了。
　　皇上淡然道：“這次朕就不罰妳廷杖了……”
　　眾人聞言剛松了口氣，誰知皇上接著道：“……妳去蹲天牢吧。”
　　“什麽？”眾人齊驚。
　　“不行！”三人異口同聲道。這玩笑開大了，三人嚇得臉色劇變。
　　胖子急得肥臉漲得通紅：“父皇，此事皆是兒臣所為，若父皇壹定要罰，就罰兒臣吧！”
　　長平氣得直跳腳：“父皇！妳若讓他去坐牢，我……我……我以後都不理妳了！”
　　方錚則楞楞的看著皇上，久久不發壹語，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方錚忽然平靜道：“皇上，微臣……微臣想辭官。”
　　此話壹出，滿室皆驚，連皇上都愕然的盯著方錚。印象中的方錚，壹直是那種嘻嘻哈哈油腔滑調的模樣，現在他卻神色鄭重的要辭官，不禁讓大家都感到訝異。
　　長平急得快哭了，沖著方錚大聲道：“不許辭官！”
　　接著又沖著皇上道：“不許讓他坐牢！”
　　兩頭都沈默著，長平見狀眼淚終於出來了，恨恨的壹跺腳，不管不顧的在壹旁抹著眼淚。
　　方錚苦笑了壹聲，都說官場險惡，他壹直沒拿這話當回事，如今直到皇上說出要他蹲大獄後，他才猛然驚覺，官場，不是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朝堂上倚著柱子打打瞌睡，閑得無聊了跟大臣鬥鬥嘴皮子，在皇上面前耍耍小聰明，散了朝再順便扁幾個大臣的兒子。——朝廷命官這麽容易做的嗎？豈不知自己的身後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別的大臣哪壹個不是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憑什麽我就混得這麽容易？說到底，還不是仗著有皇帝寵信，有公主護駕，拋開了這些，其實我他媽什麽都不是！
　　方錚神色淡然道：“其實皇上您肯定知道，微臣原本就沒打算做官，若非胖子壹直遊說，微臣是怎麽也不可能踏足官場的。可是……官場跟我想的太不壹樣了，微臣還年輕，大好的日子還等著我去享受，我不願自己哪壹天莫名其妙的在這官場之中掉了腦袋。所以，請皇上恩準微臣辭官。”
　　皇上盯著方錚看了許久，嘆了口氣，語氣沈重道：“方錚，妳還是將朝堂，將官場看得太簡單了。妳以為壹句辭官不做便壹了百了麽？妳知不知道，就算妳無官無爵不問世事，可妳該得罪的人還是得罪了，他們會放過妳麽？妳信不信，沒有了聖眷，妳今日辭官，明日便會有人捏造罪狀，將妳甚至妳的家人打入天牢，將妳的家產全部充公，而朕這個皇帝，卻無論如何也保不住妳，因為他們捏造的罪狀，壹定是天衣無縫的，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綻。”
　　方錚默然無語，進不得，退不得，老子的處境怎麽會如此難堪？到底怎麽辦呢？
　　皇上接著道：“朕讓妳去蹲天牢，是為了堵住臣工們的嘴，不是為了害妳呀！妳真辜負了朕的壹片苦心……”
　　方錚，胖子和長平三人這才恍然，原來皇上讓他蹲大獄，是為了保護他，讓潘尚書和仇視方錚的大臣找不到機會謀害他。
　　長平嘟著嘴道：“那……那也不能讓他去坐牢呀，天牢裏面又黑又臭，是人待的地方麽？父皇妳罰他閉門思過幾日不就得了。”
　　胖子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呀父皇，隨便意思壹下就算了，何必壹定要坐牢呢？不若……不若罰他閉門思過再加罰半年俸祿，壹年俸祿也行……”
　　長平歡喜道：“就是，父皇若願意，罰他多少年俸祿都行，反正他家有錢，嘻嘻……”
　　方錚聽得不高興了，這敗家娘們兒，不知道本少爺如今很窮麽？罰多少年都行，還真想讓我給妳家做白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