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所謂因果

　　玉佩沒了，殺手也覺得很尷尬，見方錚哭喪著臉，楞楞的盯著他手中的那堆“玉粉”，表情如喪考妣，那麽的沈痛和……悲傷。
　　殺手撓撓頭，赧赧的將粉末遞到方錚面前：“妳……還要嗎？”
　　方錚無力的揮手道：“送妳了，好好保管，玉碎了，……不，成粉了，它還是玉呀……”
　　說完方錚站起身，失魂落魄般往外走去：“妳好好歇幾日，養養傷，我……我頭有點暈，回屋躺會兒……”
　　此刻方大少爺的心疼得要滴血了，都說窮文富武，這話果然有道理。小綠練功還算節省了，每次只拿二兩銀子壹套的精瓷杯蓋練手，這位殺手哥就比較奢侈，練壹次手就壹千兩銀子呀。以後若請了他當保鏢，少爺我上哪兒找那麽多玉給他拍去？
　　接下來的幾日，方錚開始變得忙碌，他忙著見客。
　　首先是胖子和長平，這兩人好象根本就沒有閉門思過的覺悟，每天午時必來天牢報到。三人有時湊壹起喝喝小酒，有時下壹下方大少爺發明的五子棋，有時就幹坐著聊天。來的次數太過頻繁，讓劉喜都誤會了，有天還跟方錚商量，要不要再給福王殿下和長平公主殿下再多準備兩間牢房，省得他們跑來跑去累得慌……
　　馮仇刀下了差也經常來坐坐，不過方錚跟他在壹起就沒那麽熱鬧了，壹般都是方錚壹個人說得口幹舌燥，馮仇刀則在壹旁默默的喝酒，方錚說累了，馮仇刀就站起身，說了聲告辭，然後轉身離去。第二天他又接著來，每次都是這樣，令方錚郁悶不已，真懷疑他是不是特意來天牢蹭酒喝的，酒喝夠就走人，完全把方錚當成了壹種不存在的透明物體。
　　這幾日方錚與天牢內的殺手哥哥也混得比較熟了，殺手哥哥很給面子，自從拍了那塊價值壹千兩銀子的玉佩後，他再也沒拿方錚身上的任何東西練過手。——最主要的是，方大少爺身上實在已經找不出任何值錢的東西了，不然殺手哥哥見獵心喜之下，沒準還得拍。幹殺手的，對破壞壹切美好的事物總是有著偏執的愛好。
　　兩人在牢裏談妥，從方錚出獄之日算起，殺手負責貼身保護他，收費每天壹百兩銀子，出手另算。並且必須得先付銀子再辦事。
　　方錚忍著心疼咬牙答應了，往好處想，這就算給自己買了個人身意外保險吧，以後若有人刺殺自己，好歹也多了個安全保障嘛。這麽壹想，方大少爺心中頓時好受多了。
　　“哎，殺手哥哥，妳為何要把江侍郎的二公子殺了？他欺負妳了嗎？”無聊時，方錚總喜歡跑去找殺手聊天。
　　“他該死。”殺手仍是酷酷的，惜字如金。
　　“妳們殺手殺人，難道還要先調查他該不該死嗎？”方錚大奇，古代殺手太有職業道德了，這哪叫殺手呀，簡直是英雄與俠義的化身嘛。
　　“我只殺該死的人。”
　　方錚同情道：“妳這麽堅持原則，生意壹定不怎麽興旺吧？”畢竟這世上真正該死的人還是少，由此推斷，這位殺手哥哥肯定很窮，難怪他要價這麽高，壹點折扣都不打，敢情他是壹開張便吃三年呀。
　　殺手聞言冷冷的哼了壹聲，沒理他。
　　“哎，殺手哥哥，妳叫什麽名字呀？我總不能老管妳叫殺手哥哥吧？殺手哥哥，妳多說幾句話呀，妳是這樣，老馮也是這樣，我都覺得自己很羅嗦啊……”
　　“……”
　　三天後，聖旨到了天牢。
　　這次來傳旨的竟然是胖子。
　　壹套頒旨的程序做完，胖子輕輕展開了黃絹寫就的聖旨，剛欲開口念，又皺著眉頭望了方錚壹眼，見方錚正壹臉好奇的盯著他，胖子想了想，幹脆將聖旨收了起來，然後坐在桌旁拿起筷子吃了壹口菜，這才慢騰騰的道：“上面寫的東西我估計妳聽不大懂，幹脆我就說直白點吧。”
　　方錚聞言立馬起了身，笑瞇瞇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道：“早該如此，反正此處又沒外人，咱們邊喝邊說？”說著他給胖子斟了壹杯酒。
　　胖子端起酒杯：“來，咱哥倆兒走壹個！”
　　兩人壹飲而盡，胖子咂摸咂摸嘴，道：“聖旨上說，三日後突厥使者到京城，父皇正式命妳為正使，負責接待突厥使者的吃住行，以及與兩方的突厥使者關於停戰結盟的談判。恭喜妳呀方兄，妳現在就可以出獄了。”
　　方錚微瞇著眼道：“就這樣？”
　　胖子壹楞：“就這樣。怎麽了？”
　　方錚道：“難道皇上沒提別的事？”
　　胖子搖頭，“壹共兩件事，壹是接待，二是談判，沒別的了。哦，對了，此次父皇還命魏承德和馮仇刀為副使，全力協助妳將談判之事圓滿完成。”
　　方錚急道：“我上次說的條件呢？我不是說過麽？四六也行呀，三七也可以商量……”
　　胖子恍然大悟：“這事父皇也說了，四六，三七都不可能，妳開價太狠了，父皇說頂多壹九，這還是給妳面子了，父皇說如果妳不答應的話……他老人家就親自出面跟突厥人談，至於妳嘛，咳，這輩子就別想出天牢了。”
　　“壹九？”方錚眼睛睜得溜圓：“朝廷得壹，我得九？”
　　胖子嗤道：“想什麽美事兒呢？妳覺得可能麽？”
　　方錚掰了掰手指，開始算帳。如果突厥人賠壹百萬兩銀子的話，少爺我只能得十萬兩，這點銀子估計養活新收的那位殺手哥都夠戧，生意做得有點虧本呀。除非突厥人忽然大方起來，壹口氣賠個上千萬兩，少爺我的收入才勉強算是可觀，看來收入與業績是成正比的，這個道理放之四海古今皆準。
　　方錚打了個響指，爽快道：“壹九就壹九，我讓突厥人多賠點兒，大家共同富裕嘛。”
　　胖子道：“明日我父皇召見妳時，會告訴妳談判的底線，和必須達成的條款。妳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出去吧，老待在這裏怪滲得慌，虧妳怎麽住得下去的。”
　　方錚伸手壹攔：“哎，等壹下，誰說我要出去啦？”
　　胖子壹楞，接著不可置信道：“妳不出去？”
　　方錚笑瞇瞇的搖頭。
　　胖子忽然開始變得結巴了：“為……為何？莫非……妳，妳不答應父皇的條件？”
　　方錚笑道：“皇上的條件其實算不錯了，我當然答應。”
　　胖子打量了壹下四周，道：“莫非……妳在這裏住上癮了？咳，妳方家反正錢多，妳喜歡住牢房的話，回家自己照原樣蓋壹座不就得了。”
　　方錚不滿道：“哎，妳這說的是人話嗎？合著我這輩子就坐牢的命？”
　　接著方錚的眼珠轉了轉，壞笑道：“嘿嘿，我呢，確實覺得這裏挺舒服的。胖子妳回去稟告皇上，就說微臣自知犯了天大的罪過，要好好在天牢裏面壁思過，檢討我這半生犯下的累累罪行……嗯，妳還說，看見我在天牢裏終日以淚洗面，思及過往，常常悔恨得以頭搶地，直欲尋死……”
　　胖子臉色難看的擦著汗道：“方兄……妳，妳到底想幹嘛呀？”
　　方錚笑道：“萬事萬物皆有因果，壹啄壹飲，莫非前定。”
　　胖子愕然道：“方兄……妳何時變得如此才華橫溢？妳說的話好深奧啊。”
　　方錚喜道：“哦？是嗎？我也這麽認為，妳有沒有發覺我最近的內涵比以前豐富了很多？妳望著我時，有沒有覺得我像壹座巍峨的高山，令妳情不自禁的產生了壹種膜拜的心理？”
　　胖子繼續擦著汗：“……那個，咱們還是繼續說正事吧。妳到底是什麽意思呀？”
　　方錚故作高深的笑了笑：“妳別問我，回去問妳父皇，他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嘿嘿。”
　　……
　　禦書房內。
　　“這個混蛋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朕！”毫無疑問，皇上這回又壹次“龍顏大怒”了。
　　胖子疑惑道：“父皇，兒臣愚昧，不知方兄這句話到底是何意思……”
　　皇上冷冷道：“哼！妳還不明白？他這是要潘尚書親自到天牢裏請他出來。壹啄壹飲，便是這個意思。簡直是狂囂之極！朕……朕真恨不得壹刀砍了他才解朕的心頭之氣！”
　　胖子終於大悟，原來方錚所說的“因果”，就是指這個呀。潘尚書告了他的狀，此是因，他再親自去天牢請方錚出來，這是果。
　　“無病，妳去告訴他，朕再給他最後壹次機會，他若自己出來便罷了，若不出來，他便準備老死獄中吧！想要潘尚書親自去請，免談！”
　　於是胖子像壹只辛勤的信鴿兩頭跑開了。
　　方大少爺仍在天牢裏過得挺愜意，這些日子他覺得自己長胖了些，以前瘦弱的小身板兒，如今竟也看得見肌肉線條了，這讓他很是欣喜。
　　胖子就沒他那麽欣喜了。
　　壹進天牢胖子便抄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灌了兩口，喘著氣道：“我說方兄，妳別玩了行嗎？我父皇聽到妳的話後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妳……妳膽子可真不小啊。”
　　方錚壹楞：“我說什麽話了？”
　　胖子愕然：“妳忘了妳說過什麽了？”
　　方錚眼珠壹轉，笑道：“呵呵，我怎麽會忘？對了，妳父皇答應了嗎？”
　　“答應個屁！”胖子難得迸了句粗話，“父皇差點要砍妳的腦袋，妳最近在牢裏吃什麽了？膽子忽然變得這麽大？”
　　方錚笑了笑：“皇上不答應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其實也沒指望過他會答應。呵呵，我只是想告訴妳父皇，本少爺對朝廷的價值，比潘尚書那老東西高多了，至少與突厥人談判的事，我能做，而潘尚書他不能做，這就是價值。我說那些話，其實是想提醒皇上，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誰才是對他最有價值的。”
　　胖子睜大了眼睛：“合著妳說要潘尚書接妳出去，是說著玩的？”
　　方錚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有這樣說麽？這都是妳們自己猜的呀。”
　　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