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壹章 商人牽線(上)
天下 by 高月
2018-6-25 18:19
次日壹早,李慶安在皇城尚書省找到了張鎬,向他提出希望他去安西主政的請求,他原以為會費壹番口舌,但沒想到張鎬欣然同意,表示他願意去安西,李慶安大喜,又和他長談了壹個多時辰,兩人才愉快地結束了談話,隨即李慶安又去中書省找到了張筠,商談張鎬調安西的具體細節。
壹個上午,李慶安都在忙碌中度過,直到臨近中午,他才從大明宮出來,剛走到丹鳳門前,壹名親兵便上前稟報,“大將軍,丹鳳門外有人在等妳,已經等了壹個多時辰了。”
壹個時辰就是後世的兩個小時,壹個人竟然等了他兩個多小時,這無論如何是壹種久等了。
“他人在哪裏?”
親兵壹指遠處的壹輛馬車,低聲對李慶安說了幾句,李慶安楞了壹下,便點點頭道:“上去看看!”
李慶安的馬車飛馳上去,在距離對面馬車幾十步時,漸漸停了下來,數百親衛騎兵呈兩翼分開,警惕地註視著對面的馬車。
對面的馬車門開了,只見下來壹個妖嬈的婦人,正是壹直陰魂不散的楊花花,她風情萬種地走上前,給李慶安的馬車盈盈施壹禮,“花花參見趙王殿下!”
李慶安也下了馬車,見她化妝濃艷,笑容迷人,老遠便聞到了她身上飄來的濃烈香味,完全沒有了從前淡掃娥眉的素雅,也沒有了上次被打後悲悲戚戚的模樣。
李慶安聽說她在河北和河東做生意,頗得安祿山的青睞,整個河北道只有她的商隊能暢通無阻,著實大發戰爭財。
李慶安笑了笑便問道:“夫人怎麽會在長安?”
“趙王殿下,我是專為妳而來,給妳送壹份厚禮。”
李慶安聽她叫自己趙王,而不再像從前稱自己七郎,便知道她已解開了心結,便點點頭笑道:“什麽禮物?”
楊花花眼波壹轉,嫣然笑道:“壹兩句話說不清楚,已近中午,不如我請殿下吃頓午飯,咱們邊吃邊談,我保證是殿下最感興趣的禮物。”
“好吧!妳隨我來。”
李慶安上了馬車,吩咐壹聲道:“去書香樓!”
書香樓是位於崇仁坊的壹家酒肆,今年開始開業,是他的老丈人獨孤浩然投資經營,酒肆很大,占地足有八畝,由兩座五層高樓組成,可以躋身長安十大酒肆之列。
兩座酒樓,壹座叫狀元樓,壹座叫相國居,這主要是崇仁坊的文化氣息很重,國子監就位於這裏,每年進京參考的士子有十幾萬人之多,幾乎都集中在平康坊和崇仁坊兩地,另外崇仁坊各州的進奏院也有很多,很明顯,書香酒肆主要是賺士子和外地官員的錢,當然,朝堂官員也願意給獨孤家面子,紛紛來這裏就餐。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下個月長安將舉行科舉考試,這是科舉停考了兩年後首次舉辦的科舉省試,因此格外引人矚目,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十幾萬名士子擠滿了長安城,崇仁坊的大街小巷到處可見年輕匆忙的身影。
有趣的是,南唐成都下個月也要舉行省試科舉,但趕去成都的士子只有兩萬余人,而長安的士子據說已經超過了十五萬人,南北兩唐的盛衰由此可見,天下人的心中自有桿秤,自從北唐軍橫掃江南,將安祿山的造反扼制在河北道後,長安便已是人心所向了。
李慶安的馬車緩緩停在酒肆的後門,現在正是正午時間,官員們紛紛出來吃飯,很容易遇到前來喝酒度午的官員,雖然李慶安心中坦蕩,但被人看見他和聲名狼藉的前虢國夫人在壹起,今天下午,朝廷內壹定會大擺八卦陣,關於他的花邊緋聞壹定會傳到天上去,這對他的名聲多少會有點影響,所以李慶安十分低調,從後門進酒肆。
李慶安進了酒肆沒多久,楊花花的馬車停在了酒肆正門,酒肆掌櫃早得到吩咐,立刻迎上去道:“夫人,請隨我來!”
楊花花點點頭,她低聲吩咐隨從幾句,便跟隨掌櫃進樓了,盡管楊家已經敗亡多年,但楊花花的出現還是引起了書香樓的壹陣騷動,很多在這裏吃飯的官員都認識虢國夫人,甚至還有個別人曾是楊花花的入幕之賓,楊花花壹路上樓,不少人都出來和她打招呼。
“夫人,風采依舊啊!”
“夫人,成婚沒有?郎君是哪位?”
“原來夫人沒有成刀下之鬼啊!”
……
贊嘆者有、譏諷者有、揶揄者也有,楊花花卻絲毫不惱,笑盈盈地和眾人壹壹打招呼,“原來是張郎中,東市的花記櫃坊就是我所開,歡迎去存錢。”
“李侍郎誇獎了,人家已經老了。”
“馬使君,奴家還沒有成婚,如果妳不嫌棄,奴家願嫁給妳。”
……
楊花花神情自若,笑顏如花,壹直走上五樓,這裏便沒有客人了,十分安靜,她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回頭‘呸!’壹聲罵道:“老娘活得比妳們誰都好!”
掌櫃暗暗苦笑壹聲,帶楊花花走到最裏面壹間屋前,門口已經站了八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壹個個目光炯炯,都是武藝極為高強之人。
“夫人請進吧!殿下在房內等妳。”
停壹下,掌櫃又道:“等會下去時,夫人可以先告訴我,我可以領夫人從暗道走。”
“不用了,老娘堂堂正正走出去。”
說完,楊花花快步走進了房間,房間是套房,裏外兩間,是李慶安的專用餐房,十分隱秘,除了獨孤浩然和大掌櫃外,其余人都不知道,裏間還有內室,外間門前站著十八名李慶安的心腹親衛,比外面的八人還要雄壯,壹名親兵拉開了內室門,“夫人請!”
兩名女子親衛將楊花花帶進側房檢查,李慶安的保安非常嚴格,這已經由不得李慶安本人的意願了,這是政事堂的決定,從三品以下官員覲見都要嚴格搜身檢查,更不用說從河北回來的楊花花了。
楊花花無奈,被兩名女親衛仔仔細細地搜了壹遍身子,甚至連頭發裏面都要檢查,所有隨身物品都要拿出來,放在金盤裏,由女親衛暫時保管,離開時再還給她,最後連她的金釵都被拔了下來。
“夫人抱歉了,請吧!”
兩名女親衛將楊花花帶進了餐廳,餐廳裏有兩名美貌如花的侍女伺候,四名貼身親衛壹字排開,背手站在窗前,窗簾被放下了,顯得屋子裏有些光線昏暗。
李慶安正背著手看墻上的壹幅書法,書法是獨孤浩然親筆所書,上面寫著‘淡泊仕途’四個字,獨孤浩然自李慶安主政便壹直出任東宮的官職,去年升為太子賓客,官品雖高,卻是閑職,沒有半點實權,被裴遵慶彈劾後,險些連閑職都丟了,裴遵慶死後,他也心灰意冷了,知道李慶安不會再重用自己,索性辭去太子賓客壹職,得到壹個榮譽的太子少師,便光榮退仕了,今年初,他從女兒獨孤明月哪裏借了壹萬貫錢,投資開了這家書香酒肆,既然仕途上不順,他就把心思轉到了賺錢享受之上。
“趙王殿下,和妳吃壹頓飯,真的很艱難啊!”
身後傳來了楊花花無奈地苦笑聲,李慶安轉過身,見她妝束略有點散亂,沒有剛才見她時的那種風采奪目了,便微微笑道:“幸虧夫人是女流,否則從河北來的商人不可能見到我。”
“是嗎?那我還算是幸運了。”
“算是吧!夫人請隨意坐。”
楊花花坐下,她取出壹面鑲滿了珠寶的黃金面鏡,又取出眉筆小心翼翼地給自己補了壹下妝,她美眸壹挑,笑吟吟地盯著李慶安道:“喜歡我化妝嗎?”
李慶安淡淡笑道:“我喜不喜歡無所謂,關鍵夫人自己喜歡就行。”
“哎!老了,歲月不饒人,只能靠化妝來做個假面具。”
楊花花收起眉筆和鏡子,長嘆壹聲道:“女人若沒有男人依靠,真的老得很快,我現在就挺後悔,早知道當年就嫁人多好,也不用現在風裏來、雨裏去地吃苦。”
李慶安給她倒了壹杯酒笑道:“可我覺得夫人這樣奔波忙碌,是心甘情願,難道不是嗎?”
楊花花端起酒杯,眼睛笑瞇成了彎月,“妳果然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壹猜便中,真瞞不過妳。”
她將酒壹飲而盡,感慨道:“官場是男人的天下,我是玩不過妳們,所以經商賺錢,什麽丈夫啊!男人啊!都統統是放屁,只有錢才是最可靠的。”
楊花花放開了往事,李慶安倒對她有點興趣了,便笑了笑道:“說說看,妳在河北做什麽生意?”
楊花花又給自己倒了壹杯酒,眉毛壹挑笑道:“妳別想套我,我知道賣糧食、賣生鐵、賣壹切軍需物資,若被抓了要被妳殺頭的,所以這些我都不做,我賣鹽、賣珠寶首飾,這下總可以了吧!”
李慶安搖搖頭道:“我看這些都是妳的掩護吧!”
楊花花瞇眼笑了起來,她壹豎大拇指道:“果然厲害啊!瞞不過妳。”
她壓低聲音對李慶安道:“實不相瞞,我其實是販運金銀,利用金銀和銅錢的差價大發其財,我用壹塊銀元在河北道可以換兩貫錢,再把這兩貫錢運到太原,又換成了兩塊銀元,走壹次就賺壹萬貫,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