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誘惑和顧慮

　　“孔明，妳這話是何意？”魯肅不解地問道。
　　“很簡單，我能猜到的事情，江夏那邊也壹樣能猜到，如果江東要撤軍，那麽劉璟必然會投降曹操，他會反過來攻滅江東，曹操可以三年不攻打江東，但我相信，曹操在信中壹定沒有包括劉璟。”
　　諸葛亮的話使魯肅的臉色壹陣紅，壹陣白，他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本人是堅決支持抗曹，但現在形勢極為嚴峻，所以我才來找妳商量，這件事該怎麽辦？”
　　諸葛亮沈思片刻道：“我在想，吳侯為何要把信的內容告訴妳，甚至連張昭和周瑜都沒有說，子敬，難道妳真不明白吳侯的意思嗎？”
　　魯肅低頭想了片刻，緩緩搖頭道：“我真不明白吳侯的用意。”
　　諸葛亮註視著魯肅的目光道：“我覺得吳侯是想通過妳，把這件事泄露給劉璟，他想試探壹下劉璟的反應。”
　　“那他可以直接告訴劉璟。”
　　“不！完全不壹樣，如果由吳侯告訴劉璟，他在道義上就站不住腳，由妳泄露，他就有回轉的余地，吳侯是聰明人嗎？”
　　“吳侯當然是聰明人，可惜遇到我這個傻瓜，竟不能領會上意。”魯肅自嘲地笑道。
　　諸葛亮微微笑了起來，“因為吳侯知道妳會來找我，妳來我這裏應該有人看見了吧！”
　　魯肅驚得目瞪口呆，確實是有人看見了，他忽然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心中頓時不舒服起來，吳侯怎麽能這樣算計自己？
　　自己找諸葛亮商量也是為了江東，難道自己還會出賣江東不成？
　　魯肅忍住心中的不快問道：“依妳的意思，我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劉璟嗎？”
　　諸葛亮點點頭，“不管吳侯是不是想試探劉璟，但我認為，要解決眼前這個聯盟危機確實只能靠劉璟，只有他才能真正勸服吳侯。”
　　魯肅毅然下定了決心，“好吧！我這就派人去武昌。”
　　孫權的臨時行轅設在蘄春縣內，是壹座占地二十畝的大宅，原本是壹個大商人的宅子，因為孫權的到來，商人臨時搬走，把宅子讓給孫權。
　　花園裏的壹座小樓內燈火通明，這裏是孫權的書房，他坐了十幾天的船，著實不想再坐船了，此時孫權坐在壹張小桌後，閉著眼聽壹名巡哨屯長的稟報。
　　“卑職在半個時辰前，在諸葛亮的座船旁確實遇到了魯副都督，他帶著幾名隨從，非常匆忙，似乎和諸葛亮事先並沒有約好。”
　　這名屯長正是之前魯肅遇到的巡哨屯長，他的任務是監視諸葛亮，剛剛被孫權召來詢問魯肅的情況。
　　“我知道了，妳退下吧！繼續監視諸葛亮，不可懈怠。”
　　“卑職不敢！”
　　屯長施壹禮，退了下去，孫權的眼睛這時慢慢睜開，臉上露出壹絲似笑非笑的得意，魯肅果然是去找諸葛亮了，不出他的所料。
　　那麽諸葛亮會不會建議魯肅把這件事告訴劉璟呢？應該會，而且肯定會。
　　孫權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劉備已經被曹操打殘，諸葛亮是不會再找劉備，劉備已經解決不了問題，唯有把此事告訴劉璟，才可能解決眼前的危機。
　　孫權就是想利用魯肅把這件事泄露給劉璟，當然，他可以直接告訴魯肅自己的想法，不過作為上位者，總是喜歡窺視下屬的心思，孫權也不例外，這倒不是孫權不相信魯肅，只是偶然試探壹下下屬的心思，也是權謀者的壹種樂趣。
　　孫權站起身，負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曹操承諾讓孫權有些動心了，三到五年內不攻打江東，這顯然是集中精力去打馬騰，然後轉頭滅張魯，最後從漢中南下巴蜀。
　　依次滅掉這三大勢力，不就是三到五年嗎？
　　孫權很清楚曹操的用意，不過這讓他想到壹個更宏大的計劃，他敢肯定曹操會先滅馬騰，畢竟張魯和劉璋都是守戶之犬，自己完全可以利用曹操滅馬騰的機會，吞並荊州和巴蜀，然後舉南方之力和曹操抗衡，形成南北分治的局面。
　　這其實是江東三代人的夢想，在孫權手中曾經極為接近成功，可惜功虧壹簣，他在柴桑敗在了劉璟的手中，甚至讓孫權感到壹種莫名的恐懼，當時山越叛亂，如果劉璟得到劉表的全力支持，率領荊州大軍繼續東征，極可能連江東也要覆滅了。
　　也幸虧劉表並不信任劉璟，而劉璟當時也是兵力竭盡，才是江東躲過壹劫，正是出於對劉璟的懼怕，孫權才在戰後極力與劉璟和解，偏偏朝內很多人都不理解。
　　現在劉璟更加強大，手中擁有六七萬軍隊，又擁有火油等戰爭利器，已完全可以和江東抗衡，這使孫權更加忌憚劉璟，統壹南方的想法也隨之消亡。
　　可如果劉璟被曹操滅掉，只派壹員大將鎮守荊州，曹仁或者曹洪，壹旦對西涼馬騰的戰爭爆發，曹操必然會重點保護中原和河北，荊州並非他的核心利益，曹操不會投入重兵防護，那麽自己的機會是不是來了呢？
　　奪荊州、滅巴蜀，統壹南方，三代人的夙願極可能在自己手上完成。
　　正是這種極大的誘惑，使孫權的聯盟之心動搖了，他真的有了撤兵回江東的念頭，但孫權還是有很大的顧慮，壹是他的名聲將受到極大損害，背棄盟約，臨陣脫逃，不僅荊州人會深恨他，恐怕連江東人也會因此唾棄他。
　　其次是劉璟，如果劉璟被迫投降曹操，那麽曹操會不會利用劉璟來對付，緊接著又引出第三個顧慮，那就是曹操是否會信守承諾，畢竟這是秘密協議，盡管有書信，但那也只是曹操的私信，不是蓋上大印的官方承諾。
　　如果曹操不承認這個許諾，滅掉荊州後便全力攻打江東，那時他孫權悔之晚矣。
　　正是這種巨大誘惑和同樣巨大的顧慮讓孫權左右為難，他想了三天，最終決定試探劉璟的想法，孫權背著手站在窗前，凝視著武昌方向，劉璟離他只有百裏，他很希望魯肅今晚就送信給劉璟。
　　劉璟已從竟陵郡回到了武昌，他得到了江陵的情報，曹操將在江陵訓練水軍，暫定兩個月後大舉東進，劉璟知道這不是煙霧彈，至少要兩個月適應，曹操的北方之軍才可能乘船長途跋涉。
　　這就給了劉璟喘息之機，他可以繼續從容戰備，將戰備和士氣都調整到最巔峰狀態。
　　而且兩個月的時間，也可以讓江夏軍和江東軍演練配合作戰，這很重要，只有兩軍默契的配合，才是最後取勝的基礎。
　　夜晚，劉璟在書房裏伏案給孫權寫信，他希望能和孫權在夏口會晤，他還是考慮和歷史上壹樣，將戰場擺放在赤壁，不能放在夏口，須留壹個回轉余地，而且夏口也可以作為聯軍的後勤重地。
　　這時，書房敲響了，門外傳來陶湛的聲音，“夫君在嗎？”
　　劉璟連忙放下筆，上前開了門，門外，壹名侍女正扶著陶湛，陶湛已經懷孕九個多月了，身體沈重，走路都有點困難。
　　劉璟上前扶住妻子，低聲埋怨道：“怎麽不在房裏休息，到處亂跑？”
　　陶湛嫣然壹笑，“產婆告訴我，壹定要多多走動，生產才會順利，所以我在園子繞了壹圈，路過妳這裏，便想讓妳陪我再走壹圈。”
　　劉璟笑著點點頭，“夫人有命，敢不遵從？”
　　他對侍女道：“妳去吧！夫人我來照顧。”
　　陶湛笑著擺擺手，“讓妳照顧，我可不放心，阿瑤，妳遠遠跟在後面。”
　　“是！夫人。”侍女乖巧地答應壹聲，卻偷偷地看了壹眼劉璟，還得公子答應才行。
　　劉璟只得答應了妻子的安排，對侍女道：“那妳就遠遠跟著吧！”
　　劉璟扶住陶湛從走廊側門出去，便直接進了花園，他小心地攙扶陶湛慢慢走著，陶湛卻白了他壹眼，“這是侍女和產婆的攙扶方法，難道妳沒有壹點做丈夫的覺悟嗎？”
　　劉璟壹楞，他確實沒有這個覺悟，他撓撓頭笑道：“我不太明白！”
　　陶湛拉過他的手，扶住自己另壹側的腋下，呈半摟著她架勢，嬌嗔道：“妳以前和我散步，不讓妳這樣摟著我走，妳就偏要摟，現在讓妳摟了，妳卻不明白了，莫非是嫌我體貌難看了？”
　　“我哪裏敢嫌妳！”
　　劉璟苦笑壹聲，只得半摟著她慢慢向前走，陶湛瞥了他壹眼，忽然撲哧壹笑，“是不是覺得我變得有點嬌蠻了？”
　　“不是，是因為我陪妳的時間太少了。”劉璟歉然道。
　　陶湛怔怔望著丈夫，眼睛裏流露出如水般的溫柔，她將頭輕輕搭在丈夫厚實的肩上，柔聲說：“好幾個經驗豐富的產婆都說我懷的是兒子，我知道妳戰事繁忙，但我還希望我生產時，妳能抽壹點點時間在旁邊陪我，給我勇氣，夫君我……我真的有點害怕。”
　　“我壹定會在旁邊陪妳，只是……妳怕什麽？”
　　陶湛低下頭小聲道：“我上個月偷偷去看了芙蓉生孩子……”
　　芙蓉便是劉虎的妻子施芙蓉，劉璟壹楞，“劉虎的妻子生了？”
　　“妳不知道麽，生了壹個女兒。”
　　劉璟嘆了口氣，“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妳呀！這種事情還是應該關心壹下，畢竟是妳的下屬，不過我已經命人以妳的名義送去了賀禮，妳下次見到虎兄可別被揭穿了。”
　　劉璟心中感激，低下頭親了妻子的臉，笑道：“家有賢妻，就是寶！”
　　陶湛笑著推開了他，“別被侍女看見了！”
　　忽然，陶湛眉頭壹皺，哎呀！她捂著肚子低聲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