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兩根硬骨頭

　　陳群離開了荀彧的大帳，憂心忡忡又來到曹操營帳，此時曹操正在等他，聽說陳群回來了，連忙令人將他請進來。
　　陳群走進大帳，躬身施壹禮，“微臣讓丞相久等了。”
　　“請坐吧！”
　　曹操請陳群坐下，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問道：“如何？妳嶽父答應了嗎？”
　　陳群苦笑著搖了搖頭，“丞相也應該知道，要說服他很難，他的脾氣太犟了。”
　　曹操臉上不由露出壹絲慍怒，極為不悅道：“他為什麽這樣？難道我就不是大漢之臣嗎？難道我曹操已經篡位，自立為帝了嗎？無非是封了魏公，受了九錫罷了，以我的地位和功績，難道我受之有愧，難道這是僭越嗎？他究竟有什麽不滿！”陳群半天才嘆息壹聲說：“我嶽父是認死理之人，或許他是希望丞相還政於天子。”
　　“簡直壹派胡言！”
　　曹操真的動怒了，他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心中郁憤難消，忿然道：“天子有道，國自清之，天子無道，國自亂之，自黃巾之亂以來，朝綱衰敗，群雄並起，民生雕敝，流民之災日益深重，千裏赤野，白骨填於溝壑，此亂世之時，非雄才大略者不能治理，那個所謂的天子就可以力挽狂瀾？就能救天下黎民於水火嗎？不能！他就是個昏君，是個紈絝膏粱之徒，根本就不知道民間疾苦，只會享樂亂政，他若掌權當政，只會讓社稷更加衰敗，人民更加悲慘！”
　　說到這，曹操深深吸壹口氣，又緩緩說道：“坦率地說，我雖然視劉璟為我的心腹大患，但我最欣賞之人卻是他，他才是真正的雄主，才是真正讓大漢由亂入治之人，才是真正中興大漢之主，只可惜我與他勢同水火不容，否則我還真願意奉他為帝，壹同治理天下，若荀彧願意去效忠劉璟，我還真無話可說，但他偏偏要效忠壹個庸碌之人，讓我何其失望！”
　　陳群低聲問道：“假如我嶽父真的去效忠劉璟，丞相會準許嗎？”
　　曹操冷笑壹聲，反問道：“妳說呢？”
　　陳群不敢再多言，這時曹操已經冷靜下來，他又問道：“妳嶽父原話怎麽說？”
　　“他說，若丞相能罷魏公之爵，能辭九錫之禮，他願為壹如既往為丞相效力，否則他不會再謀壹策。”
　　“我知道了！”
　　曹操擺擺手，“我不會再勉強他，但他也不能留在天子身邊，就讓他居宛城養老吧！”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壹陣輕微的騷動，似乎有人在奔跑，曹操壹怔，走到帳門前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片刻，壹名侍衛來報，“不知為什麽？曹洪將軍的親兵和張遼將軍的親衛發生了沖突。”
　　旁邊陳群壹驚，“他們真動手了嗎？”
　　曹操疑惑地回頭看了他壹眼，“長文似乎知道此事！”
　　陳群點點頭，“今天喝酒時，微臣就發現子廉和文遠似乎有矛盾，又問了文遠，具體什麽事他又不肯說。”
　　曹操重重哼了壹聲，立刻對許褚道：“妳速帶虎賁衛去平息沖突，所以參與沖突之人，無論是士兵還是將領，都給我重打壹百軍棍，另外把張遼找來見我！”
　　許褚領令，率軍趕去了沖突之地，沖突發生在西營，張遼和曹洪都駐紮在西營，曹洪的十幾名親兵圍攻毆打壹名張遼的親衛，引發了近百人的混戰，此時沖突已經被張遼喝止，近百人手執刀棍，怒目相視，不少人受了傷，死傷躺著十幾名血肉模糊的士兵。
　　曹洪的親兵見張遼出來，紛紛轉身要走，就在這時，許褚帶來大隊人馬殺到，片刻便將百余人團團圍住，許褚在馬上向張遼抱拳道：“張將軍，丞相請妳過去，這邊由我來處置。”
　　張遼向曹洪大帳方向看了壹眼，卻見那邊沒有動靜，便問道：“丞相只是召見我壹人嗎？”
　　“正是！”
　　張遼點點頭，快步向中軍大帳而去，許褚見張遼已走，立刻喝令道：“給我統統拿下！”
　　五百虎賁衛士兵如狼似虎將壹百多名參與鬥毆的士兵全部按到捆綁起來，這時曹洪卻出現了，他走上前向許褚拱手道：“許將軍，這裏面可能有誤會，能否給我壹個面子，讓我把士兵帶走，我會嚴加管束他們。”
　　許褚虎著臉道：“子廉將軍去向丞相解釋吧！丞相有令，所有參與沖突之人，壹律重打壹百軍棍，給我動手！”
　　五百虎賁衛士兵拿翻了兩邊的士兵，掄棍猛打，打得士兵慘叫連天，曹洪臉色壹陣紅壹陣白，這時，壹名侍衛跑來，向曹洪施壹禮，“子廉將軍，丞相命妳過去。”
　　曹洪心中有壹種不妙的感覺，他不敢不從，只得跟著士兵向中軍大帳走去……
　　大帳內，張遼詳細地向曹操匯報了他在南岸斬殺觸犯軍紀的曹洪同鄉的經過，也說了今天曹洪在酒宴上向自己挑釁之事，曹操臉色鐵青，半晌才問道：“那妳為何又忍住了？”
　　“回稟丞相，劉璟率漢軍即將殺來之際，微臣不想引起內訌，讓劉璟軍隊有機可乘，壹切等戰爭結束後再理論。”
　　“很好！很好！”
　　曹操壹連說了兩個很好，贊許道：“文遠忍辱負重，頗有藺相如之風，不愧是我的肱骨之將，我會銘記於心，我會讓曹洪向妳賠禮道歉。”
　　“微臣不敢當，但以上只是微臣的壹面之辭，望丞相調查清楚再做處置。”
　　“我明白，妳先回去吧！”
　　張遼行壹禮，起身退了下去，剛走出大帳，正好迎面遇到曹洪過來，張遼冷冷看了壹眼，壹言不發，匆匆去了，曹洪扭頭望著張遼的背影走遠，眼中殺機迸射，他知道張遼壹定在丞相面前說了對自己不利的話。
　　這時，親兵走出帳道：“子廉將軍，丞相請妳進去！”
　　曹洪硬著頭皮走進了大帳，只見曹操正負手站在沙盤前沈思，曹洪連忙單膝跪下，高高抱拳道：“卑職參見丞相。”
　　曹操瞥了他壹眼，淡淡問道：“那個違反軍紀被處死的軍侯和妳是什麽關系？”
　　曹洪半晌道：“二十年前，他父親曾是我的親兵，在青州時戰死。”
　　“既然如此，妳為何不把他留在自己身邊？”曹操又問道。
　　“我不太喜歡此人，品行不端。”
　　曹操冷笑壹聲，“妳也知道品行不端，他在襄陽奸淫婦女，殺人掠財，觸犯了軍規，文遠殺他並沒有錯，妳為何不感激文遠，還要找他的麻煩，妳倒說說看，這是什麽道理？”
　　曹洪低下頭，他嘆了口氣，“我其實是嫉恨張遼得兄長重用，殺人時不給我面子，所以我借此挑起事端。”
　　曹操看了他半晌，點點頭，“這似乎有點象是實話，是這麽回事嗎？”
　　“是！”
　　“很好，那妳準備怎麽辦？給我壹個說法，現在我不是妳兄長。”
　　曹洪緊咬壹下嘴唇道：“卑職向丞相保證，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不行，我不接受這個方案。”
　　曹操斷然拒絕了他的保證，冷冷道：“明早在中軍大帳，妳要公開向文遠賠禮道歉。”
　　曹洪的自尊難以接受這個處罰，他磕壹個頭，垂淚道：“除此之外，卑職願接受丞相任何發落！”
　　“妳！”
　　曹操怒視曹洪，他克制住了內心的惱火，緩緩道：“子廉，妳太讓我失望了。”
　　曹洪低下頭，壹言不發，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向張遼賠禮道歉，曹操盯著他，過了好壹會兒才點了點頭，“我讓妳公開文遠賠禮道歉，是給妳壹個免罪的機會，妳卻不要，那我也沒有辦法，在兩軍對壘之時，妳挑起內訌，擅自制造內部沖突，按軍規當斬，念妳有舊功，我免妳死罪，但活罪不饒，來人！”
　　幾名侍衛出現在帳前，曹操壹指曹洪，“給我將此人拖下去，打壹百軍棍！”
　　侍衛上前架起曹洪便向帳外而去，又聽曹操冷冷道：“免去妳厲鋒將軍，貶為揚武中郎將！”
　　曹洪渾身壹震，揚武中郎將是他建安十年前的職務，竟然讓他後退了七年，這時曹操壹擺手，止住侍衛，又走到他面前問道：“我再給妳壹次機會，妳是賠禮道歉，還是願被責打罷職？”
　　曹洪閉上了眼睛，曹操頓時惱怒起來，喝令道：“給我推下去，重重責打！”
　　曹洪被拖了下去，曹操此時心中十分煩躁，今天荀彧不肯效忠自己，曹洪又不肯示弱，這些人壹個個都怎麽了，如此不給自己面子。
　　曹操又想到劉璟象壹塊硬骨頭般難啃，令他束手無策，他更加心煩意亂，他憤然抽出長劍，狠狠壹劍劈在桌案上，又壹腳踢翻了桌子，仰天大喊壹聲，“悶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