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江浦商人婿 第十五章 無妄之禍

　　前世有句很流行的話，叫“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壹句話能流傳網絡數年而不衰，自然有它的道理。
　　事實上，蕭凡現在非常認同這句話。聯系自己剛才的所言所行，裝逼的下場已經擺在了面前。
　　老仆人二話不說，拎起酒壇就給兩只大海碗斟滿了酒。
　　白中帶黃的上好谷酒，在冬日的陽光下散發出粼粼波光。
　　壹只碗估計能裝二斤酒，如果壹口氣喝下去，不出意外的話，蕭凡可能會醉死當場。――這個場景好熟悉，由此引發了蕭凡更深層的思考，穿越前他趴在路邊的草叢裏等著肥羊路過，美美幹他壹票，為什麽喝了幾口二鍋頭就穿越了？這個問題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難道自己跟酒犯沖，見了它就會倒黴？
　　蕭凡扭頭望向官驛的大門，滿臉後悔之色，壹句經典的古龍臺詞在腦海中壹閃而過。
　　“妳不該來。”
　　“可是我已經來了……”
　　蕭凡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來了還能走嗎？
　　曹縣丞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蕭凡痛得嘴壹咧，不由自主便坐了下來。
　　“小子，哈哈，不錯不錯，這麽多年，妳是第壹個敢在酒桌上跟老子叫板的，妳很有種！老子看得起妳！”
　　蕭凡快哭了。
　　聽聽人家這口氣，多麽的獨孤求敗啊……
　　“曹大人，您可不可以當我沒來過……”蕭凡越說越沒底氣，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曹縣丞這麽海派的人，當然沒聽到他在嘀咕什麽。
　　在蕭凡驚懼的目光下，曹縣丞哈哈壹笑，端起桌上海碗，壹飲而盡，毫不講究的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然後用眼神示意蕭凡，該他喝酒了。
　　蕭凡嘆了口氣，他怎麽也沒想到，今天竟是他“壯士壹去兮不復返”的日子，人已逼到這份上了，怎麽辦？喝吧。
　　蕭凡也端起了海碗，用極其悲壯幽怨的目光瞧了曹縣丞壹眼，然後壹仰脖子，兩斤酒很快入了肚。
　　這時代酒的度數並不高，大概只有二三十來度，可蕭凡的酒量本來就不好，壹口氣喝兩斤下去，只感覺肚裏跟著了火似的，燒得五臟六腑都痛苦的糾結成壹團。
　　難受，不是壹般的難受……
　　腹內熟悉的灼燒感讓蕭凡恍然明白，原來自己上輩子是醉死的。
　　曹縣丞見蕭凡如此爽快的喝幹了壹碗，愈發高興，他開始對這個文弱的年輕人有了興趣。
　　蕭凡卻有苦難言，坐在石凳上壹動不動，臉色壹會兒青壹會兒白，兩只眼珠子連轉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樣直楞楞的盯著曹縣丞，像壹尊栩栩如生的蠟像，整個人僵住了壹般。
　　曹縣丞哈哈大笑，邊笑邊示意身旁的老仆重新斟滿兩只大海碗，然後使勁拍著蕭凡的肩膀，朗聲道：“妳小子不錯，哈哈，將來必是個有出息的，當年燕王征北軍中，多少五大三粗的漢子都不敢跟老子拼酒，想不到妳小子壹副軟趴趴的模樣，卻比那些軍漢們更有種，哈哈……這南方之地，總算找著壹個合老子脾性的了，來，咱們再……”
　　話未說完，卻見蕭凡像災難片裏的自由女神似的，挺直著身子，腦袋使勁往石桌上壹栽，“砰”的壹聲狠狠撞在石桌上，像個皮球似的彈了幾下，……徹底醉暈了。
　　曹縣丞保持著端酒碗的姿勢，爽朗的大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戛然而止，歡快的神情仿佛被冰雪凍上了壹般，瞬間凝固……
　　良久……
　　“這他娘的怎麽回事？”曹縣丞像是被人踹了壹腳屁股似的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大怒。
　　“老爺，他醉倒了……”老仆人站在旁邊半闔著眼，雲淡風輕的道。
　　曹縣丞楞了楞，失笑道：“這小子，老子還以為他是個真人不露相的酒中英豪呢，原來是個裝腔作勢的熊包……”
　　說著曹縣丞伸手拍了拍蕭凡的肩，蕭凡倒在桌上，像條死魚。
　　老仆人蹙著眉，忽然開口道：“老爺，小心有詐！”
　　曹縣丞愕然：“有什麽詐？”
　　老仆人半闔的眼睛睜開，眼中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
　　“老爺，南人多狡詐之輩，此人擺出壹身膽氣的模樣，孤身前來官驛與老爺喝酒，卻壹碗就倒，令人懷疑……”
　　“懷疑什麽？”
　　“老爺明日要放手整治陳家，可陳家今日卻派了這麽個文弱小子過來，若他因與老爺喝酒而出了什麽意外，甚至……死在這官驛之內，陳家便有了反制老爺的借口，情勢恐會對老爺不利……”
　　曹縣丞大吃壹驚：“妳是說……這小子特意跑到本官面前送死的？”
　　老仆人眼瞼又微微垂下：“舍壹人之性命，而保舉家之平安，陳家是生意人，這筆買賣並不虧。春秋之時，刺客要離自斷壹臂而取公子慶忌之信，近身刺之，老爺焉知此人無要離之勇？”
　　“他娘的！沒那麽邪乎吧？這小子病蔫蔫的像只瘟雞，怎麽看都不像死士啊……”
　　“是與不是，不如把人弄醒，老爺慢慢訊問便知。”
　　曹縣丞狠狠拍了拍大腿，眼中露出壹抹兇光。
　　“陳四六，老子還沒動妳，妳倒先動起老子來了，咱大明商戶的膽子都被養得這麽肥了麽？”
　　……
　　蕭凡醒來時已是下午了。
　　眼還沒睜開，蕭凡便捂著腦袋呻吟了壹聲。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特別是那種被人逼著喝下去的酒。
　　蕭凡嘆了口氣，緩緩睜開眼，視線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然後他便看見曹縣丞那張虬髯大臉離他的腦袋不到壹尺，正朝著他猙獰的冷笑，他的手中，壹柄尖利的牛角剮刀正冒著點點寒光。
　　“啊――妳，妳……要幹什麽？”蕭凡驚恐萬狀。
　　“說！”曹縣丞暴聲大喝。
　　“說……說什麽？”蕭凡大愕。
　　“快說！”
　　“說什麽？”
　　“妳到底說不說？不說老子壹刀宰了妳！”曹縣丞的語氣活像劫道的棒老二。
　　蕭凡快哭了：“曹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想說，說什麽都行，可是……您到底要我說什麽啊？”
　　今天絕對不是蕭凡幸運日。
　　蕭凡的心揪得老高，蒼白的俊臉冷汗不停的淌，可他卻不敢擡手擦。
　　當官的陰險啊！不論古今，當官的都是那麽黑。前壹刻還在壹起親親熱熱的喝酒，下壹刻立馬翻臉不認人，蕭凡心中萬分悲涼，同時亦悔恨無比。
　　好好的幹嘛去趟陳家這趟渾水呀？陳家是死是活與自己何關？煩惱皆因強出頭，更讓人不甘的是，蕭凡剛出頭便被人壹碗酒給放翻了，這實在是件不長臉的事。
　　曹縣丞那張毛茸茸的虬髯臉愈發猙獰了。
　　“他娘的！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子先壹刀宰了妳，然後去找陳四六問個究竟！”
　　說罷牛角剮刀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對著蕭凡的胸膛刺下去。
　　蕭凡大急，帶著哭音說了壹句前世馮導的經典臺詞。
　　“大人慢著！慢著……我們剛剛壹起吃過飯的，妳還記得嗎？”
　　曹縣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