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壹醉輕王侯 第三百壹十六章 利益牽扯

　　遷都的提議剛說出口，便遭到奸黨們異口同聲的反對。
　　蕭凡意外之余，心頭不由升起壹團怒火，很久沒人敢如此當面駁斥他的話了，更何況還是朝中以他馬首是瞻的同壹黨系，這算什麽？窩裏反？
　　瞧著解縉那副激動的模樣，蕭凡氣不打壹處來，茹瑺，郁新他們是尚書，他們反對倒也罷了，妳壹個讀死書的書呆子也敢唱反調，是不是欠收拾了？
　　咬了咬牙，蕭凡漲紅著臉，當著眾人的面站起身，壹把揪住解縉的前襟，把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然後使勁搖晃了幾下，壓低了聲音怒道：“姓解的，妳最近修大典修昏頭了？敢威脅我？是不是覺得日子過得太舒坦，想找點刺激？”
　　高高在上，溫文儒雅的國公爺突然露出街頭痞子收保護費的嘴臉，群情激憤的眾人頓時驚呆了，花廳內壹片寂靜無聲。
　　解縉被蕭凡使勁搖晃了幾下，激動的情緒頓時冷靜，像被人敲了壹棒子似的，整個人清醒過來了，冷汗唰唰的往外冒。
　　這位可是英國公當面呀，自己居然敢跟他叫板，當初蕭凡還只是錦衣衛同知的時候，便狠狠收拾過他好幾次，現在人家己經是錦衣衛指揮使，其爵位更是位列所有國公之上，權勢早已非當初吳下阿蒙，他如今能夠位列九卿，也是靠抱住了蕭凡的大腿才上位的，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頂撞他，難道真如國公爺所說，自己最近修建文大典修昏頭了？
　　當下解縉態度立轉，很識時務的表現出讀書人的乖巧本質，顫抖著聲音飛快道：“國公爺饒命！下官錯了！”蕭凡繼續惡狠狠道：“妳還想在我家門口吊死？打了這幾年交道，本國公是什麽人妳不清楚？我是被嚇大的？妳要上吊是吧？行！我給妳遞繩子，妳現在就去上吊，吊死了我管埋，吊不死我幫妳搭把手，壹定讓妳往生極樂，死得不能再死！回頭我往陛下那裏壹報，給妳記個因公殉國，追封妳壹個枉死侯，糊塗公，壹家老小朝廷幫妳養。”
　　解縉快哭了：“下官……下官就是那麽隨便壹說……”
　　“這麽說，妳改變主意，不想死了？”解縉急忙搖頭：“不死了，說什麽也不死了……陛下要下官修建文大典，如此重任在肩，下官怎能死？”
　　蕭凡嘿嘿冷笑，壹邊用璨璨發寒的目光不停掃視廳內其他幾位大臣。
　　另幾位大臣被蕭凡的目光盯得遍體生寒，忙不叠低下頭，開始左顧右盼，茹瑺捧起手中的茶盞兒，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奇叫道：“咦？這只茶盞兒不錯，景德鎮官窯的柚上彩瓷，晶瑩剔透，花鳥栩栩如生，真乃不可多得的珍品呀……”
　　眾人急忙湊過頭去，開始對手裏的茶盞兒品頭論足，廳內頓時氛圍急轉，變成了壹場瓷器品鑒大會，方才尷尬的氣氛壹掃而空。
　　既然茹瑺這官場老油條把氣氛緩和下來，蕭凡也不想讓大家太過難堪，怎麽說大家也是站在同壹個陣營的，立威這種事，偶爾為之，重拿輕放便好，不依不饒就過頭了。
　　掃視了壹圈後，蕭凡淩厲的眼神也漸漸緩和下來，於是平復了情緒，將定都應天的弊端，以及遷都北平的好處壹壹給眾人細說了壹遍，說了大半個時辰，蕭凡這才端起茶盞兒慢條斯理啜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笑道：“遷都壹事，本國公是經過周密思量的，此事我未存任何私心，完全是為我大明江山社稷計，此乃國策，並非營私，各位大人與我守望相助，還望各位助我壹臂，為大明江山貢獻壹份心力，將來青史之上，各位的大名亦將留下濃重壹筆，足以告慰門楣祖上。”
　　眾人聞言頓時陷入深思，目光閃爍，分明有些意動。
　　抽壹記鞭子再給顆甜棗，這個道理蕭凡還是懂的，於是接著笑道：“北方雖然貧瘠，可朝廷傾舉國之人力物力，數年打造壹個堪比江南的繁華國都並不難，更何況，各位大人舉家搬到北平，朝廷也不會讓妳們吃虧，家宅自然由朝廷早早安排好，每位大人還可得到朝廷補恤的五千兩銀子，搬家之前先給二千兩，落戶北平之後再給三千兩，這可不是筆小數呀……”聽到朝廷補恤五千兩銀子，眾人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腦子裏仍舊在消化蕭凡剛才關於遷都利弊的那番話。
　　蕭凡見眾人沒有反應，神色不由有些悻悻，眼珠壹轉，又笑道：“看來這個價碼各位大人不怎麽上心呀，這樣吧，我便再向陛下請旨，搬家之前先給三千兩，落戶北平之後再給二千兩，這總可以了吧？”
　　眾人很無語的瞧著他：“……”
　　茹瑺品了口茶，向天翻了個白眼兒，悠悠道：“國公爺，咱們是朝廷大臣，何必把咱們當猴兒耍？”
　　蕭凡嘿嘿壹笑，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這群家夥左壹個有違祖制，右壹個造反老巢，壹個個大義凜然的反對遷都，說到底，還是因為遷都牽動了他們的利益。
　　舉凡京官，哪怕官至尚書者，每年的俸祿也不過幾十上百兩銀子，再加上各地官府的冰敬炭敬以及陋規火耗，這些合法的收入加在壹起也不過千余兩，數目雖然多，可分配到自己府裏的日常開銷，還有官場上的人情來往等等，千兩銀子其實根本起不了多大的用處，京官真正的油水還得跟京師的商人們掛鉤，青樓楚館賭檔酒樓等等，官員提供保護傘，商人負責賺銀子，每位官員手下都有壹批錯綜復雜的商界人脈關系，他們就像寄生蟲壹樣依附在這些商人的身上，吸取商人利益的養分來維持自己的開銷，整個京師的官場和商界就是這樣形成了壹個怪異但合理的利益圈子，這些圈子有的各自獨立，有的則與別的圈子產生交集或對立，京師的上層其實就是這樣壹個又壹個的圈子組成。
　　蕭凡提出遷都北平，無疑是將所有京官在京師內的那些利益關系壹斬而斷，到了北平只能靠著朝廷那點微薄的傣祿過日子，所有的關系也只能重新開始建立布局，蕭凡的主張不可避免的觸動了所有在京大臣們的切身利益，這還只是經濟上的利益觸動，遷都北平後，朝堂的官員職司安排，權力的重新分配以及朝堂各方勢力的重新洗牌等等，金錢與權力都被觸及，誰會答應遷都？這也難怪連唯他馬首是瞻的奸黨們都異口同聲反對了。
　　有違祖制等等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真正的反對理由其實很直白：誰敢動我的奶酪，我跟誰拼了！
　　早已明白其中關竅的蕭凡自然也不便說破，官場上有的事縱然知道真相也不可揭穿，否則就是赤裸裸的扇耳光了，這幫家夥怎麽說也是自己同壹個陣營的，面子還是得給他們留幾分。
　　笑了笑，蕭凡若有深意道：“朝廷補恤的這點銀子只能算是壹點心意，遷都北平之後朝廷必然會加大對北平的建設力度，凡我大明的商戶商家，只要願意在北平開店的，不論酒樓青樓還是綢緞莊瓷器店，朝廷都會給予適當的減免稅賦政策，那時商家蜂擁而至，各位難道還怕少了進項？至於朝中各職司變動……”
　　蕭凡笑意更深了：“……有本國公在，終歸不會讓大家吃虧，做官如同過日子，總要往高處走才是。”
　　最後壹句話說到點子上，眾人終於動容，千句萬句，抵不過壹句最實在的，金錢和權力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只要這兩樣沒少，哪裏都是天堂，遷都有何不可？
　　心思壹活絡，廳內的氣氛徒然輕松了許多，各人都在盤算與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蕭凡的遷都之議，這時也終於被大家所接受。
　　茹瑺到底比較老道，囁嚅了壹下肥厚的嘴唇小心道：“國公爺，遷都壹事不知您是否與天子商議過？”
　　蕭凡肯定的點頭：“昨日與天子細說過。”
　　“天子是什麽態度？”
　　蕭凡環視眾人，緩緩道：“天子支持遷都！”
　　眾人心中大定，紛紛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
　　……送走了眾位大臣，蕭凡整個人也輕松了許多。
　　第壹步已經跨出去了，離目標更近了壹步，只要奸黨們願意支持他，自己在金殿提出遷都壹事，便不再是曲高和寡。
　　實現理想的過程就像打群架，人多勢眾才能贏，趙子龍那樣七進七出長阪坡的孤膽英雄變態高手畢竟只是少數。
　　這壹點上蕭凡比較崇尚香港古惑仔的辦事方式，人少就躲，人多就上，朝堂這種地方不適合個人英雄主義，壹味亂沖亂闖，必然會落個被人揍得跟王八蛋似的下場，那才叫丟臉。
　　回到內院的蕭凡心情很不錯，他今天收獲不小，遷都之事已經埋下了伏筆，可以開始運作了。
　　哼著小曲進了江都的廂房，蕭凡正好看到江都捧著個小銅盆兒嘔吐，侍女墨玉壹臉緊張的輕輕拍撫著江都的背。
　　蕭凡呵呵笑了起來，江都身孕兩個多月，害喜癥狀很嚴重，稍有個風吹草動就哇哇大吐，而且特別愛吃酸，原本是無神論者的蕭凡也不由迷信起來，都說酸兒辣女，江都愛吃酸，莫非她真給我懷了個兒子？
　　後來仔細想過之後，蕭凡淡定了。
　　現在是明朝初年，辣椒這玩意兒還沒傳進中國，上哪兒吃辣去？
　　江都吐過之後，擡頭瞧著蕭凡，俏臉不由皺成了壹團，壹副可憐兮兮的可愛模樣。
　　“相公，好難受……”江都泫然欲泣。
　　蕭凡趕緊上前，輕輕攬著她的腰，手卻不自覺的撫上她的小腹，那裏正孕育著壹條小生命，他的骨血。
　　“害喜是正常的，撐過這兩個月就好了，保持好心情，這樣生出來的孩子才健康活潑，妳是我的寶貝，壹定要開開心心的把孩子生下來……”
　　江都壹撇小嘴，壹向柔靜的她竟鬧起了小脾氣，委屈的瞧著蕭凡，沈默了壹會兒，幽幽道：“我覺得肚子裏的才是妳的寶貝，我就是壹寶盒……”
　　蕭凡：“……”
　　懷孕的女人真的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