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近侍歸京邑 第二百三十壹章 暗潮又起

　　奸臣們開完了會，壹個個心滿意足的向蕭凡告辭。
　　他們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今日的會議對他們來說收獲頗豐。
　　能夠位列朝班的大臣，其地位權位已然令天下人高山仰止了，但人的欲望如萬丈溝壑，永遠也填不滿的，如果能夠再升壹升官兒，或者晉個爵位，誰會不願意？傻子才不願意呢！奸臣們雖說人品值得懷疑，但他們絕不是傻子，壹個個比猴兒還精。
　　久居棧位的大臣們其實並沒有很高的原則和底線，他們所做的壹切決定都是因為個人或家族的利益，只要對自己有利，殺父仇人都可以坐在壹起熱乎得跟親兄弟似的。
　　蕭凡主張大興武事，與他們的利益產生了沖突，不過蕭凡後來給眾人許下升官晉爵的願望，大大緩解了這種沖突，他們幾乎不用考慮就可以做出取舍。
　　世事本就如此，壹啄壹飲，壹索壹還，有利則合，無利則分。
　　改革軍制的主張若在金殿上提出來，也許會遭到朝堂大部分大臣們的堅決反對，不管怎樣，至少還有這些奸黨們會與他站在壹條陣線上，這就足夠了。
　　——事實證明，人這壹生確實需要幾個朋友，狐朋狗友都行。
　　送走了奸黨們，已是掌燈時分，蕭府該開飯了。
　　蕭凡的三位妻子都在內院用飯，前堂旁邊的飯廳裏只有張三豐，太虛和蕭凡三人。
　　壹家人其樂融融，很溫馨的氛圍。
　　曹毅正好在這個時候進了蕭家的門。
　　蕭凡朝他挑了挑眉，客氣道：“吃了嗎？”
　　“吃了。”
　　“再吃點兒？”
　　曹毅很爽快：“行！”
　　吩咐下人添了碗筷，曹毅老實不客氣的拎過壹壇酒，又撕下壹條雞腿，大啃特啃起來。
　　蕭凡直著眼看曹毅的吃相，嘖嘖道：“妳這模樣真讓人長食欲……”
　　太虛見曹毅狼吞虎咽，不由急了，兩手飛快的開始跟曹毅搶起桌上的菜，但是曹毅搶菜的段數明顯比他高上不少，不慌不忙之間，壹手便悠閑的把菜送進嘴裏，毛茸茸的大嘴蠕動幾下，便吞咽進去，既從容又瀟灑。
　　太虛嘴裏不停的狠嚼，兩手飛快的在菜碟裏起起落落，壹雙小眼睛盯著曹毅，竟露出了焦急和仇恨的神色。
　　蕭凡和張三豐則很淡定的坐著不動，看著這兩人圍著桌上幾盤菜搶來搶去。
　　不知過了多久，太虛搶不過了，氣急敗壞的壹拍桌子，怒道：“姓曹的，妳今兒來砸我飯碗的吧？”
　　曹毅滿嘴油光，愕然的望著太虛，壹臉莫名其妙：“……”
　　……
　　酒足飯飽，曹毅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兒，這才發現蕭凡端著飯碗，舉著筷子，壹動不動，神情木然的望著桌面。
　　曹毅壹楞：“妳怎麽不吃？”
　　蕭凡用筷子敲了敲菜碟，面無表情道：“……妳讓我吃什麽？”
　　桌上幾個菜碟幹幹凈凈，光可鑒人，比太虛的臉還白凈。
　　曹毅不好意思的笑了，撓頭道：“……妳家廚子不錯，哪兒請的？”
　　蕭凡嘆道：“妳是掐著飯點兒特意來我家蹭飯的吧？”
　　“我是來跟妳談公務的，……順便吃頓飯。”
　　壹旁的太虛氣道：“妳放屁！壹順便就把咱們三個人的份兒全吃光了，妳好意思讓老人家餓肚子嗎？”
　　曹毅尷尬的笑：“……”
　　蕭凡翻了個白眼兒，道：“師父，如今咱們已不是昔日山神廟裏那般落魄的光景了，菜吃完了咱們叫廚子再做幾個便是，幹嘛橫眉怒眼的……”
　　“吃不吃是另壹碼事，問題是姓曹的這小子態度不對！壹點都不懂什麽叫敬老……”
　　張三豐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師弟……”
　　“在。”
　　“閉嘴！”
　　“是。”太虛老實得跟孫子似的。
　　蕭凡當即命廚子再做幾個菜，然後擱下碗筷，便與曹毅說起了正事，太虛則壹臉幽怨的舉著筷子，在菜碟裏翻找著裏面剩下的零星肉沫兒，壹筷又壹筷的送進嘴裏，壹星壹點都不放過。
　　曹毅取過壹根小竹簽子，壹邊漫不經心的剔牙壹邊跟蕭凡匯報工作。
　　“……錦衣衛派進各大臣家裏潛伏的探子送來了消息，禦史黃觀不知怎的，竟然知道了妳要改革軍制的想法，他糾集了幾個清流大臣正在他府上對妳破口大罵呢……”
　　蕭凡面孔抽搐了壹下，冷冷道：“他罵我什麽？”
　　曹毅幹笑道：“這個……妳還是別問了，反正不是什麽好話，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好吧，跳過這個問題，他請了哪幾個大臣去他府上？”
　　曹毅掰著手指數道：“禮部尚書張紞，刑部尚書楊靖，左都禦史暴昭，戶部右侍郎卓敬。”
　　蕭凡冷笑：“清流壹黨又死灰復燃了，這幫迂腐愚蠢的書生，除了誤國誤君他們還會幹什麽？”
　　曹毅嘆道：“好不容易整倒了壹個黃子澄，黃觀這幫人又得瑟起來了，他娘的長江後浪接前浪，啥時候是個頭呀！”
　　“只要朝廷還在，這些自詡忠臣的清流就不會絕，史上總有這麽壹幫人正氣凜然，除了他們自己，看滿朝文武都是奸臣佞臣，只有他們才是對朝廷對天子忠心，別人的忠心都是虛情假意……”
　　曹毅嘆道：“現在妳的敵人又冒出頭了，妳打算怎麽辦？”
　　蕭凡苦惱的抓了抓頭皮，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對這幫人殺又殺不得，抓也抓不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跪在他們面前叫他們壹聲大爺，請他們放過我，別老跟我為難……”
　　曹毅想了想，忽然目露兇光，道：“無毒不丈夫，要不我現在派心腹之人給黃觀府上放壹把火，把那幾個混蛋全燒死在裏面，然後跟應天知府支應壹聲，就說是黃府書房碰倒了燭臺，走水了，此事若做得隱秘，當可天衣無縫，任誰都不會懷疑，這幾個人壹死，朝中清流還有誰再出來領頭？天賜良機啊！蕭老弟，妳覺得怎樣？速下決斷吧。”
　　蕭凡悚然壹驚，急忙搖頭道：“此事絕不可為！曹大哥，這是造孽啊！”
　　曹毅急道：“他們是妳的敵人，對敵人怎可如此仁慈手軟？”
　　“曹大哥，不是我仁慈，這幾個人皆是朝中重臣，兩個尚書，壹個侍郎，還有兩個領袖朝堂言官，他們若死，朝野必然會引起壹場大震動，如今諸王各藩不穩，皆在駐足觀望朝廷動向，燕王更是厲兵秣馬，對天子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若朝堂死了這麽幾位重臣，難保燕王和其余諸王會不會鬧出什麽動靜來，再說，我昨日才回到京師，結果與我不和的黃觀和那幾位大臣今日就被燒死了，世上有這麽巧的事嗎？這本來就是個很大的漏洞，朝中那些言官都不是傻子，他們怎麽可能不懷疑？若風聲傳到天子耳中，恐怕從此會對我生了猜忌，此舉得不償失，萬不可為！”
　　曹毅本是個粗人，除了殺人放火，根本想不出別的法子，聞言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妳說到底怎麽辦？”
　　蕭凡想了想，道：“黃觀他們除了罵我，還說了什麽嗎？”
　　曹毅沒好氣道：“黃觀說了，明日開始私下串聯各科道禦史言官給事中，眾人約定，如果妳真的在朝會上公然提出改革軍制，致令朝廷風氣走向重武輕文，他們壹定會群起而攻之，向天子參劾妳禍國亂政，然後他們會以死相諫，逼天子砍了妳的腦袋，以清君側。”
　　蕭凡心頭壹股逆血上湧，俊臉霎時氣得通紅，狠狠壹拍桌子，大怒道：“好毒啊！我蕭凡究竟做錯了什麽，竟如此不被同僚所容！曹大哥，妳去放火，燒死他們拉倒！”
　　曹毅喜滋滋的應了壹聲，拔腿就往外走。
　　“慢著！回來！”蕭凡叫住了他。
　　曹毅納悶的走了回來。
　　“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妳老實坐在這兒剔牙吧……”
　　曹毅：“……”
　　此刻蕭凡的怒色漸漸緩和，神情恢復了冷靜，道：“剛才那句話只是在向妳們表示，斯文人也是有脾氣的……”
　　曹毅：“……”
　　“脾氣歸脾氣，但是別玩真的，後果很嚴重……”
　　曹毅：“……”
　　細心在菜碟裏挑揀著肉沫兒的太虛壹齜牙，嘿嘿怪笑道：“果然是什麽師父教出什麽樣的徒弟，妳比我還不著調兒了。”
　　……
　　“妳到底打算怎麽辦？”曹毅只好坐下來，神色很無奈的剔著牙，懶洋洋的問道。
　　蕭凡聳肩道：“我屬於慢熱型的，待我好好想個辦法再說吧，反正只要我沒有公然在金殿上提出改革軍制的主張，黃觀他們就參不了我，這回的主動權握在我手上。”
　　曹毅興奮道：“要不要殺人？”
　　蕭凡擦汗：“應該不用吧……”
　　“那要不要放火？”
　　“也不用……”
　　曹毅頓時變得頹然，有氣無力道：“又玩妳那套陰謀詭計？不殺人，不放火，這樣鬥起來有什麽意思？”
　　“……我暈血。”
　　曹毅咧開嘴，用小竹簽兒剔著牙，沒精打采道：“隨妳吧，有什麽要用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二人有壹搭沒壹搭的聊著天，壹旁的張三豐閉目打坐，而太虛手裏的壹雙筷子在菜碟裏起起落落，挑揀碟子裏的肉沫兒吃得不亦樂乎……
　　蕭凡和曹毅聊著聊著忽然住了口，二人的眼神怪異的盯著吃肉沫兒吃得非常歡快的太虛。
　　“老……老神仙……”曹毅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幹嘛？”太虛頭也不擡，沒好氣回道。
　　“妳把這碟子裏的肉沫兒……全吃了？”曹毅非常震驚的盯著太虛。
　　太虛怒哼道：“妳把肉全吃光了，貧道吃點肉沫兒不行嗎？”
　　曹毅擠出壹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肉沫兒，是我剔牙剔出來的……”
　　太虛呆楞許久，老臉漸漸發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