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兄友弟恭

　　前世有句俗話，“六扇門裏好修行”。
　　修行的是什麽？不是斷案經驗，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六扇門裏的修行是人情世故，像江湖壹樣。
　　沈世無疑修行得很圓滿了，他有眼力，善於見風使舵，也知道欺軟怕硬。
　　三十多歲能當上大理寺丞，顯然不是僥幸，人家確實有這份實力。
　　李敬業氣得頭頂冒煙，李欽載卻欣慰地朝沈世笑了笑。
　　剛才的幾斤牛肉沒白送，寺丞同誌很會做人呀。
　　換牢房很簡單，沈世說幹就幹，幾名獄卒將李敬業的被褥鋪蓋壹卷，畢恭畢敬換到李欽載曾經戰鬥過的那間幹凈的牢房。
　　李敬業輕輕撫摸著壹塵不染的矮桌，蒲團，被褥，幽幽嘆道：“早知如此，我便兇壹點了，在那個又臟又臭的地方多受了幾天的苦，都怪我脾氣太好了……”
　　沈世陪笑道：“也不是兇不兇的事兒，主要是下官與李縣伯交情到了……”
　　李敬業沒聽他解釋，隔著牢門指著他道：“等著，等我出去，我弄死妳。”
　　沈世嚇得壹顫，急忙道：“李司馬恕罪，下官也是逼不得已呀，以後李司馬三餐皆由下官來送，如何？保證送的是長安有名的酒樓佳肴。”
　　李欽載笑道：“所以，做人兇壹點還是會得到很多好處的，堂兄的待遇這不就蹭蹭的上去了？”
　　從懷裏掏出壹塊分量不輕的銀餅遞給沈世，算是幫堂兄交了夥食費，然後李欽載打發沈世離開。
　　監牢內外只剩下兄弟倆，李欽載這才表情壹整，沈聲道：“堂兄最近可有得罪人？”
　　李敬業想了想，搖頭道：“從我稱病回長安城，幾乎每日與友人飲宴，青樓尋歡，並沒得罪過任何朝臣。”
　　李欽載又問道：“青樓尋歡也沒得罪過人？堂兄，大家都是過來人，彼此清楚咱們在青樓買醉尋歡是怎樣的德行，妳再仔細想想，究竟有沒有得罪過人？”
　　李敬業苦苦回憶許久，搖頭道：“青樓尋歡買醉，酒後多少會有點沖動，與長安城的權貴子弟爭風吃醋什麽的，也不是沒有，但也只是小摩擦，斷不會動如此幹戈。”
　　“能把我構陷進大獄，這不是權貴子弟能幹得出來的事，必然是某位大人物暗中推動，他們動手之前大抵已清楚，動我就是動英國公府。”
　　“既然他們做了，說明他們根本就不怕，或者說，根本就是沖著咱國公府來的，這是壹樁蓄謀已久的陰謀。”
　　李欽載緩緩點頭。
　　李敬業也不是廢物，事實上他從出生開始便註定要繼承英國公的爵位，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比李欽載嚴苛多了。
　　所以兄弟倆分析此案的時候，彼此都非常冷靜，而且看待事物非常清醒理智。
　　“妳沒得罪過人，爺爺在府中基本等於養老，甚少見外客，他更沒得罪過人，那麽究竟是誰招惹了是非呢？”李欽載搓著下巴喃喃道。
　　李敬業瞥了他壹眼，道：“咱家還有壹位混世魔王，妳忘了？”
　　李欽載壹楞：“誰？”
　　李敬業淡定地朝他壹指。
　　李欽載大吃壹驚：“餵，無憑無據的，妳不要亂指啊！”
　　李敬業隔著牢門，仍堅定不移地指著他。
　　“除了妳，我實在不知道咱家還有誰得罪了人，景初，是妳嗎景初？”
　　李欽載怒道：“我向來廣結善緣，從不與人結怨，最近壹直安分待在甘井莊教書育人，偶爾回長安也只是，只是……”
　　聲音越說越小，李欽載的表情越來越心虛。
　　李敬業冷下臉道：“只是如何？”
　　李欽載隨即理直氣壯道：“若我得罪了人，別人怎麽不來冤枉我？把妳弄進大牢算啥？”
　　李敬業這時已非常睿智了：“因為妳甚得天子恩寵，別人不方便對妳下手，也因為我是英國公府的長房長孫，若能把我廢了，對咱家打擊足夠大，說不定還會連累爺爺被削爵，更能打擊爺爺在軍中的威望……”
　　“景初，妳這孽畜，快說實話，最近妳得罪了誰？”
　　李欽載怒道：“我最近老老實實，除了稍微得罪了皇後，還得罪誰了？”
　　李敬業神色不變，厭勝案李欽載得罪皇後的事他早就聽李勣說過了。
　　指著李欽載，李敬業怒道：“好個混賬，妳造的冤孽，卻害我被落了大獄，妳……妳等我出去，我要清理門戶，打斷妳的狗腿！”
　　怒罵幾句後，李敬業突然哭了起來：“我好像那個純純的大冤種……”
　　李欽載也有點尷尬，只好安慰道：“堂兄想開點，此事沒查清，也不壹定是我招惹的禍事，就算是我，我也壹定保證把妳救出去。”
　　李敬業抹了把淚，嘆道：“罷了，誰叫我自己做事不利落，也被人拿住了把柄呢，景初啊，妳可長點心吧，回去後馬上從妳自身查起，循著妳的仇人線索往上查，先把敵人弄清楚再說。”
　　“可壹定要快點，我怕是扛不了多久了。”李敬業憂愁地望向牢房裏唯壹壹扇狹小的天窗，幽幽道：“當初不過圖個爽快，與她只是壹哆嗦的事兒，誰知道給自己埋了如此要命的隱患。”
　　“青樓女子費錢，良家女子費命啊……”
　　……
　　李欽載離開大理寺時臉色不大好看，其實早在得知李敬業無端入獄之時，他便隱隱有了預感，此事只怕是有人報復，究其源頭，還得是當初的厭勝案。
　　厭勝案得罪的最大的敵人是武後，此事究竟是不是武後在背後指使，李欽載不得而知，毫無頭緒之時，武後是壹條線索，必須順著線索查下去。
　　剛準備登上馬車，李欽載身形壹頓，望向劉阿四道：“妳去請百騎司的宋森，就說我給他帶了點土特產……”
　　劉阿四抱拳，然後朝他伸出雙手。
　　李欽載壹楞：“啥？”
　　劉阿四壹臉無辜：“土特產啊，五少郎不是說給他帶了土特產麽？小人這就送去給他，省得五少郎跑壹趟。”
　　李欽載奮力擠出壹絲微笑：“妳真特麽可愛死了呢，我的目的是送土特產嗎？我特麽是要見宋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