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禮成歸去

　　金鄉縣主被除號的消息在長安城越傳越廣。
　　這個年代的天家，其實對爵位的封晉是處於收縮狀態的，也就是說，天家不希望被封爵位的臣子太多，最好越來越少，如果那些有爵位的臣子全家死光光，那就謝天謝地了。
　　宗親也是壹樣，天子也不希望宗親太多。
　　因為宗親和爵位壹樣，都是不事生產的非勞動者，朝廷不得不給每壹個宗親賜號，封地，還有實食邑。
　　宗親這種不勞而獲的物種還特別會生，壹生生壹窩，壹窩的崽子都跟天家沾親帶故，不給個封號也說不過去，給了封號又要封地食邑……
　　如此壹來，便陷入了壹種惡性循環。
　　長久下去，國庫的負擔會越來越重，還會衍生出更嚴重的惡果，尤其是豪強地主階級對土地的兼並。
　　帝王很早就清楚這個問題，所以從貞觀年間開始，天家便有意無意地削除臣子的爵位，減少宗親的俸祿，盡量減輕國庫的負擔。
　　站在大局上，天子除了金鄉縣主的號沒什麽毛病，就算不給理由，也沒啥毛病。
　　非要解釋的話，國庫養不起這個縣主了，行不行？
　　不過長安朝野的議論可就沒那麽單純了。
　　畢竟金鄉被除號之前，可是跟李欽載鬧過緋聞的，還把曾經的河洛於家也牽扯進來了。
　　滕王與於家結親，眼看都快擡上花轎了，卻被李欽載適時阻止，消息靈通人士更是繪聲繪色地描述，有人親眼看到李欽載的好友薛訥高歧，領著壹群長安頂尖的紈絝子弟，在長安城外的折柳亭送別於隱。
　　“送別”是粉飾過的字眼，說得不好聽就是驅逐。
　　然後，金鄉就被削了縣主之號。
　　顯然，此事必須還有後續。
　　在眾多圍觀群眾熱情的期待下，後續果然來了。
　　金鄉縣主被削號的第二天，英國公府內走出壹隊人馬。
　　人馬大約數百人，皆是國公府的部曲。
　　部曲們打扮壹新，腰側的橫刀刀鞘上掛著綢緞彩帶，部曲們在前開路，後面跟著打扮隆重的李欽載，最後還有壹隊下人擡著禮擔，隊伍浩浩蕩蕩延綿數裏，從朱雀大街壹直排到太平坊。
　　除了開道的部曲，其余的全是擡著禮擔的下人隨從，除此之外，還有從禮部請來主持大禮的官員，以及媒人，婚書，大雁，喜餅等等。
　　婚禮用得上的儀仗和物件，全都用上了。
　　這陣仗在長安城擺開，完全不像娶妾室的樣子。
　　長安城沸騰了，圍觀的百姓比迎親的隊伍還長，萬人空巷跟著李欽載來到滕王府外。
　　李欽載下了馬，整了整衣冠，當著長安城看熱鬧的百姓們的面，大聲朝緊閉的王府大門道：“我，李欽載，今日迎娶滕王之女李祎秀，還請諸位父老做個見證。”
　　話音剛落，滕王府的大門徐徐打開。
　　壹身華裳的滕王站在門內，目光復雜地盯著李欽載，看著府門外的人山人海，和延綿不見盡頭的禮擔，以及隨行的禮部官員和三媒六證，滕王眼神閃過壹絲欣慰。
　　這排場，誰敢相信是娶妾室的儀式？
　　李欽載昨日所言，果真說到做到了。
　　雖然女兒嫁過去仍是妾室，可為了迎娶女兒而不顧世俗目光的男人，嫁給他壹定不會受委屈。
　　滕王心中最後壹絲憤懣，終於煙消雲散。
　　他接受了現實，也終究為了女兒而做出了妥協。
　　每壹個做父親的人，壹生中總會不停為兒女妥協，壹次又壹次。
　　似乎這已成了壹代又壹代人註定的宿命。
　　穿著新裝的金鄉被喜娘攙扶出門，與李欽載並肩朝滕王跪拜行禮。
　　滕王強笑幾聲，揮了揮手，又叮囑了李欽載幾句，看著金鄉進了花轎，李欽載行禮後騎上馬，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離去。
　　那壹剎，滕王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容顏也蒼老了許多。
　　從滕王府到國公府，再次敲鑼打鼓穿街過巷，迎娶妾室如此大張旗鼓，李欽載的與眾不同再次讓長安臣民開了眼界。
　　雖然沒有按照正式的大婚禮儀流程走，但李欽載安排的場面，已讓滕王府和金鄉足夠風光。
　　進了國公府，金鄉依禮拜見了李勣和李思文夫婦，長輩們笑吟吟地送上價值不菲的見面禮。
　　從這壹刻開始，金鄉便正式成了李欽載的女人。
　　邁進李家門的那壹刻，當初那句“天打雷劈也不能放手”的誓言，至今猶在耳邊回蕩。
　　拜見公婆後，按禮該入洞房的，但李欽載臨時改了禮儀，攙著金鄉上了馬車，點齊部曲直奔甘井莊而去。
　　自己的家裏還有壹位大肚婆呢，為了金鄉的事，李欽載已離家多日，再不回去，大肚婆該發飆了。
　　行程很趕，李欽載和金鄉拜別了李勣和父母後，便匆匆出城了。
　　直到出了長安城門，馬車裏的金鄉才長長舒了口氣，神情既興奮又有些疲憊。
　　心底裏滿溢出來的幸福，浮現在她那張絕色俏麗的臉上。
　　此刻的她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嫁給了想嫁的人，能與心愛的人共度余生，付出再多的代價也值得了。
　　悄悄掀開馬車的車簾，金鄉看著車外騎著馬的李欽載，那張俊朗的臉上不時閃過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金鄉羞怯壹笑，讓她如瘋如魔著迷，讓她欲罷不能，便是這張熟悉的臉龐，還有臉龐下掩藏著的有趣的靈魂。
　　優點，太多了，金鄉的眼裏，李欽載就是壹塊瑰寶，幸運的是，她發現了這塊瑰寶，歷經磨難，得到了這塊瑰寶。
　　馬車外，李欽載也發現了金鄉羞怯的微笑，於是朝她壹瞥：“妳這副盜匪下山剛搶了金銀財寶的得意表情是咋回事？我終於被妳得手了，打算開慶功宴是嗎？”
　　金鄉噗嗤壹笑，又呸了壹聲：“又不正經了。”
　　李欽載哼哼：“成了親，處心積慮大勝而歸的表情不需要隱藏了嗎？多少矜持壹點，再說，呵，妳的好閨蜜婕兒還在莊子裏磨刀霍霍等著妳呢。”
　　金鄉頓時笑不出了，神情浮上內疚，擔心地道：“婕兒她……會不會很傷心？”
　　“丈夫莫名其妙被人分走壹半，換了是妳，妳傷不傷心？”
　　金鄉肩膀垮了下來，低聲道：“我……從來不願跟她搶的，但是妳，讓我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真的沒法忍住……”
　　李欽載嘆了口氣，道：“回去後好好待她吧，咱家不分什麽正妻妾室，但婕兒的犧牲不小，就沖這壹點，妳也該尊她為姐，敬她讓她。”
　　金鄉乖巧地道：“我與她相識多年，以往我們在壹起時，她便像姐姐壹樣照顧我，凡事都是她拿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