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敢做敢認

　　壹個縣伯敢抄禦史中丞的家，算不算把天捅破了？
　　嚴格說來，並不算。
　　換個說法，英國公的孫子把禦史中丞的家抄了，聽起來是不是舒服多了？
　　禦史中丞雖掌管朝中禦史臺，三法司之壹，可英國公是三朝功勛，輔政之臣，他的紈絝孫子跋扈猖狂，把禦史中丞的家砸了個稀爛。
　　算惹禍嗎？當然算。
　　可充其量只算中等意思的禍。
　　李欽載準備動手前自然是已經有過冷靜的考慮，他的跋扈是做給外人看的，但要是有人真把他當個沒腦子的紈絝，那就大錯特錯了。
　　袁府內外壹片雞飛狗跳，李家部曲皆是當年跟隨李勣南征北戰的悍卒，什麽場面都不怵，哪怕是打砸禦史中丞的家，他們也壹絲不茍地執行李欽載的命令。
　　前院，前堂，偏廳，回廊，能拆能砸的都差不多了，後院壹片鬼哭狼嚎，下人們抱著頭壹邊慘叫壹邊抱頭蹲在角落。
　　袁公瑜快氣瘋了，雙目赤紅地瞪著李欽載，喝道：“李欽載，今日妳闖下大禍，妳祖父縱是三朝功勛也保不下妳，本官若不參妳流徙千裏，這些年的官兒就算白做了！”
　　李欽載站在門外的廢墟便，津津有味地欣賞打砸袁府的場面，懶洋洋地道：“袁中丞，別忙著放狠話，妳先看看手裏的那張供狀再說，打官司？呵呵，打到金鑾殿我也不理虧。”
　　袁公瑜展開手裏的供狀，仔細瞥了壹眼，接著臉色大變。
　　上面字字句句皆是對他的指控。
　　指使禦史聯名誣陷李敬業的是他，長安城裏散播針對李勣多年前殺降擄財的是他，最近長安朝野隱隱對英國公府發難的各種流言蠻語都是他。
　　大理寺裏關了十余名禦史，袁公瑜敢肯定這群被關押的禦史不是什麽英雄好漢，稍微用點刑具就能將他賣得幹凈徹底。
　　人證，物證，收集這些很難嗎？壹點都不難。
　　看完供狀後，袁公瑜臉色蒼白，失神地站在原地久久不動，捏著供狀的手不停發抖。
　　這張供狀若被呈上金殿，可是壹樁驚天大醜聞，他袁公瑜的下場將是怎樣的淒慘。
　　“我，我……”袁公瑜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辯解。
　　李欽載冷笑：“我知道妳不是主謀，也知道妳也是某個人的棋子，沒關系，我不強求妳供出背後的人，但妳既然參與了，便該承受後果。”
　　正說著，後院壹陣淒厲的哭喊，老魏和幾名部曲拽著兩位年輕人來到李欽載面前。
　　“五少郎，此二人是袁公瑜的公子，如何發落？”老魏問道。
　　李欽載盯著兩個年輕人，又瞥了壹眼失魂落魄的袁公瑜，眼中厲色壹閃，道：“長子斷壹腿，此事作罷。”
　　袁公瑜回過神不由大驚，李欽載冷冷道：“袁中丞，妳是天子敕命大員，身負皇恩，我若對妳動手便是對天子不敬，便讓妳的犬子代妳受過吧。”
　　話音落，老魏抄起壹根方頭鐵鏜狠狠朝袁公瑜的長子右腿砸下。
　　壹聲淒厲的慘叫後，旋即寂靜無聲，袁公瑜的長子已痛得昏迷過去。
　　李欽載卻渾若無事般撣了撣下擺，道：“事情我做下了，不怕承認，今日貴府所受劫難皆是我李欽載幹的，官司打到天子面前我也認。”
　　盯著袁公瑜的眼睛，李欽載陰沈著臉壹字壹字緩緩道：“袁中丞，歡迎妳來報復，不過醜話說在前面，下次再敢招惹我英國公府，就要做好全家死絕的心理準備，我不會給敵人反撲的機會。”
　　袁公瑜直視他的眼睛，心中卻又怒又懼又惶恐。
　　砸了袁府，又打斷了袁家長子的腿，李欽載覺得差不多解氣了。
　　重要的是，李敬業只是被陷害蹲了大牢，身體並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李欽載加諸在袁公瑜府上的懲罰應該夠了。
　　畢竟是禦史中丞，事不可做絕，不然李欽載回頭沒法對李治交代。
　　看著袁府內外壹片廢墟瓦礫，和痛昏過去的袁家長子，李欽載對自己的戰果很滿意，揮了揮手，下令部曲集結回府。
　　在部曲們的護侍下，李欽載大搖大擺離開，紈絝跋扈之狀令人生畏。
　　……
　　同壹時間，消息傳遍長安。
　　英國公之孫不滿堂兄被構陷，憤而打砸禦史中丞府邸，並打斷了袁公瑜長子的腿。
　　整個長安城都震動了。
　　朝野臣民議論紛紛，不同的是，朝臣們憤慨激昂，而百姓們則事不關己吃瓜吃到撐。
　　多少年，多少年沒見過這般無法無天的狂徒了！
　　不愧是三朝名將功勛府裏出來的子弟，行事就是硬朗。
　　相比市井坊間如同八卦傳聞般的津津樂道，朝堂上卻炸開了鍋。
　　壹時間參劾李欽載的奏疏漫天飛舞，禦史臺二十余禦史跪在太極宮門前，聲淚俱下請求面聖，異口同聲要求天子嚴懲惡賊狂徒。
　　李治聽到這個消息也震驚了，呆怔許久，才壹臉苦笑地吩咐王常福，讓跪在宮門前的禦史散去，並借口貴體抱恙，罷朝三日。
　　事情鬧得太大，幾乎是捅破了天，貴如天子李治者，也不得不暫避風頭躲個清靜。
　　李治萬萬沒想到，李欽載處理此事的方式竟如此剛烈，三品禦史中丞的家說拆就拆了，得罪整個禦史臺都不在乎。
　　這小子……是真不怕事大啊，難怪當年紈絝的名聲那麽難聽，人家猖狂起來是真的狂。
　　李欽載打完砸完就回家補覺去了，渾然不知此事在長安城鬧得多大，連天子都不得不躲事兒了。
　　入夜，長安城剛剛從喧囂恢復寧靜，壹道人影從廢墟瓦礫中走出來，上了馬車後匆匆朝東行去。
　　馬車來到李義府的府邸後門外，早有下人站在門口等候，將馬車裏的人領到府邸後院的書房中。
　　李義府盤腿坐在蒲團上，神情凝重地翻閱壹道道奏疏。
　　袁公瑜走進書房，李義府卻眉眼不擡，仿佛不知道有人進了門似的。
　　袁公瑜卻壹臉憤怒地瞪著李義府，道：“李郡公，妳當初說不會有後患，今日我府邸被砸，長子被打斷了腿，不知李郡公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