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相風采

　　進了別人的地盤，太囂張顯然不是件理智的事。
　　但李欽載有他的目的，人在異國的時候妳不得不信，只有囂張起來，別人才不敢輕視妳。
　　未服王化的猢猻們信奉的就是這壹套，中原聖賢那些謙遜低調的美德，猢猻們反而不認賬，覺得妳根本就是慫。
　　所以當面給他壹鞭子，才是雙方良好溝通的開始。
　　猢猻們服的不是美德，是拳頭，只有亮出拳頭，紮紮實實揍到它們的逼臉上，它們察覺到痛了，才會對妳表示尊敬和臣服。
　　賤嗎？確實挺賤的，可這是現實，這個現實放到壹千多年以後仍然是真理。
　　看著腫起半邊臉，壹臉憤恨地瞪著自己的論仲琮，李欽載笑得很燦爛。
　　“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對嗎？先忍忍，有機會的。妳家大相命妳來迎接我，現在妳最好對我客氣點，不然大家都會很不愉快。”
　　論仲琮咬牙道：“貴使足下，妳若能平平安安離開吐蕃大營，算我招待不周。”
　　李欽載大笑：“信不信，我把脖子伸到祿東贊面前，他都不敢殺我，至於妳，就更別提了。”
　　“不要只顧著放狠話，放狠話的同時，還得有實力。在我身後，兩萬余大唐邊軍將士枕戈待旦蓄勢待發，我若掉了半根寒毛，吐蕃的麻煩就大了。”
　　論仲琮眼皮壹跳，抿唇沒吱聲，但李欽載剛才說兩萬大唐邊軍蓄勢待發這句話他已記在心裏。
　　“既然奉貴國大相之命出來迎接我，多少表現得客氣壹點，請務必讓我感到賓至如歸。”李欽載拍了拍論仲琮的肩笑道，剛才抽他的壹鞭子仿佛完全沒發生過。
　　論仲琮深吸了口氣，臉色仍然鐵青。
　　今日奉祿東贊之命迎接李欽載，本來是論仲琮主動請纓求來的差事，涼州城受過辱的他，今日壹心想報復回來，於是還沒見面便下令千人騎隊擺出沖鋒的架勢，為的就是看到李欽載驚慌失措的樣子。
　　可惜，論仲琮終究低估了李欽載。
　　這貨不僅在涼州城囂張，到了吐蕃的地盤上照樣囂張，完全無所顧忌。
　　大唐使節的風采如何，論仲琮並未領教到，但長安城紈絝子弟的跋扈風采，李欽載紮紮實實給他上了不止壹課。
　　“貴使，請隨外臣來，吐蕃大營就在前方二十裏處。”論仲琮忍著氣道。
　　李欽載傲嬌地仰起鼻孔：“前面帶路。”
　　論仲琮朝他投去惡毒的眼神，冷哼壹聲，策馬跑到隊伍的前方，將距離拉得老遠。
　　李欽載與老魏互視而笑，然後李欽載指了指老魏腰間的橫刀，道：“這個，不行……”
　　又指了指手裏的旌節，道：“這個，也不行。”
　　橫刀與旌節合而為壹，李欽載道：“這個，加這個，行！”
　　說完李欽載揚手招來劉阿四，二人並肩而騎，李欽載神色嚴肅地道：“派個人告訴後方的孫從東所部，壹千禁軍突入吐谷渾境內，然後自行選擇目標突襲。”
　　“遇到被吐蕃軍欺淩的吐谷渾部落，便上去幹翻他們，事後抽身遠遁，機動作戰，後勤自取，遇強則避，遇弱則擊。效漢時霍去病，在吐蕃的占領區做到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劉阿四抱拳領命。
　　李欽載又道：“告訴孫從東，他表現得越好，我在吐蕃大營就越安全，逼得祿東贊投鼠忌器，不敢動我。”
　　“另外再派人告訴鄭仁泰，五千邊軍壓在積石山邊境，做出隨時進入吐谷渾境內的姿態。”
　　“壹動壹靜互輔互成，我在吐蕃大營穩如泰山。”
　　劉阿四聽懂了，於是派了個伶俐的部曲離開隊伍，轉身飛馬離去。
　　論仲琮走在隊伍前方，見李欽載隊伍裏有人離開，有心想攔阻下來，然而壹想到李欽載的狗脾氣，無理都會胡攪蠻纏，自己若再主動招惹他，還不知會遭多大的教訓，於是只是繼續忍下來，裝作沒看見。
　　壹行人沈默前行，雙方的氣氛劍拔弩張卻不得不克制。
　　前行二十多裏後，遠處壹片旌旗招展，白色的營帳如梅花點點，錯落在壹片平原荒漠上，壹眼望不到盡頭。
　　李欽載瞇眼打量著遠處的大營，嘴角微微上揚。
　　自己已經洗白白主動送進虎口，就看這只老虎敢不敢咬下去了。
　　快到營門前時，李欽載下令停步，然後下馬，整了整衣冠後，老魏遞過旌節。
　　旌節在手，迎風飄揚，劉阿四策馬上前，在營門前大喝道：“大唐天子使節渭南縣伯李欽載駕至，請吐蕃大相依禮出迎！”
　　李欽載站在轅門前壹動不動，靜靜地平視前方。
　　沒過多久，轅門突然打開，壹名穿著華貴裘氅的老人緩緩走出，他的身後跟著壹眾吐蕃將領。
　　老者走出轅門，來到李欽載面前，露出和藹親切的微笑，然後面朝旌節躬身行了壹禮，肅然道：“吐蕃大相祿東贊，遙拜大唐天子陛下。”
　　身後眾吐蕃將領跟著行禮。
　　李欽載側身讓了壹下，祿東贊拜的不是他，是旌節，旌節代表大唐天子。
　　直起身來，祿東贊又朝李欽載笑了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名震邊陲的英才名臣李縣伯足下？老夫久仰了。”
　　李欽載暗暗嘆了口氣。
　　這老貨，確實是個對手。
　　剛才站在轅門前讓祿東贊親迎，是李欽載對吐蕃的試探，沒想到祿東贊居然真的出迎了，這人顯然城府極深，而且並不在乎表面的形式和壹時的榮辱。
　　這樣的人，比論仲琮這種直腸子壹根筋難對付多了。
　　“在下李欽載，拜見吐蕃大相。”李欽載不能失了禮數，只好向祿東贊還禮。
　　祿東贊哈哈壹笑，側身伸手：“接風酒宴已備，李縣伯請入營。”
　　二人並肩進了大營，步行數裏之後才來到位於中軍的帥帳。
　　進了帥帳，幾張矮桌上熱氣騰騰，酒宴果然已備好。
　　菜肴並不奢靡，只是簡單的牛羊鹿肉，和幾壇青稞釀的酒。
　　祿東贊很客氣，如同見到久違多年的老友般，將李欽載請到賓位上坐下，然後肅然朝李欽載行了壹禮。
　　李欽載不明所以看著他。
　　祿東贊苦笑道：“先向李縣伯賠個罪，當初涼州城內，那位名叫紫奴的舞伎，是老夫授意而遣，目的確實不單純，時值吐蕃與吐谷渾交兵，大唐也摻了壹腳進來，所以，老夫不得不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