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敏之亦未寢

　　祖孫倆合作的機會不多，近幾年才有了默契，大約是隔代親的緣故，李勣這兩年看李欽載越來越順眼了。
　　這種順眼不是李欽載在外面立了多大的功勞，不是他在家族利益中占了多大的比重。
　　純粹就是老壹輩對小壹輩的喜愛，這種喜愛當然多半要歸功於李欽載那張欠抽的嘴。
　　相比別的小輩在李勣面前的畢恭畢敬，或許李勣更喜歡李欽載這種嘴欠式的親近，每次李欽載回家，李勣的笑容總是比平時多了很多。
　　“避開這樁事很明智，”李勣贊許道：“自古宮闈之事非常兇險，外臣絕不能摻和，壹不小心便是抄家滅族的下場，欽載做得不錯，不枉老夫剛才陪妳演了那出戲。”
　　李欽載嘿嘿直笑，只有他知道，真實的歷史上，這位皇後可是唯壹稱帝的女皇，她和李治都是宮闈裏的大佬，自己吃飽了撐的才敢摻和進去。
　　就算這次武後被李治剪了羽翼，狠狠敲打了，但皇後的位置還是很穩的，李治離不開她的輔佐。
　　只等她老實壹陣後，慢慢就會恢復元氣，又開始作妖。
　　面對壹個每月流血五到七天都不死，而且壹生屢敗屢戰，越戰越勇的剽悍女人，李欽載怎敢跟她作對？
　　“孫兒拒絕了天子後，天子又選了個人剪除皇後羽翼，估摸是右相許敬宗，咱們便安靜地坐在壹旁，欣賞許相如何大殺四方……”
　　“這壹次落馬的人應該不少，後黨近年的勢力很大，許敬宗只收拾幾個人怕是交不了差。”李欽載笑道。
　　李勣捋須微笑道：“許敬宗的仕途很正，他出身天策府，是貞觀十八學士之壹，從被陛下啟用的那天起，便是鐵了心要站在陛下這壹頭的，對後黨下手必不留情，皇後這次有點麻煩了。”
　　李欽載嗯了壹聲，目光不自覺朝前院方向看了壹眼，低聲道：“爺爺，家裏那倆禍害在，誰也不知道他倆究竟有何目的，雖說應該不至於刺殺您，但您還是萬事小心……”
　　李勣呵呵笑道：“有老夫在府裏盯著，那兩人還翻不了天，這點伎倆都對付不了，老夫早該死了。”
　　祖孫倆相視壹笑，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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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信息滯後的年代，避禍最好的方式就是跑得遠遠的。
　　魏國夫人出了事後，她的母親韓國夫人聽從了李欽載的勸告，草草將魏國夫人下葬後，韓國夫人也立馬啟程去了老家並州。
　　李欽載有點擔心武敏之，自從前日與他壹頓大酒喝過之後，武敏之便離開了莊子不知所蹤，這瘋批也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
　　告別了李勣後，李欽載領部曲出城，回到甘井莊。
　　剛進門便聽宋管事稟報了壹個好消息。
　　武敏之回來了。
　　就在今日中午，武敏之回到了莊子，回來後鉆進學堂宿舍裏倒頭就睡，也不知在外面幹了啥。
　　李欽載終於放了心，大門都沒進便直奔學堂宿舍。
　　在宿舍壹間靠北的獨屋裏，李欽載站在屋外，隔著窗欞聽到了武敏之的鼾聲。
　　瘋批打鼾還挺有節奏……
　　李欽載悄悄走回屋門前，深吸壹口氣，然後……哐的壹聲巨響，壹腳狠狠踹開了門。
　　正酣睡著的武敏之整個人從床榻上彈了起來，嚇得頭發都豎得老高，壹臉驚恐又懵逼地看著門口的李欽載，像壹只被吼聲震住的傻麅子。
　　“大白天的，沒想到敏之賢弟亦未寢，來來，妳我尋壹處幽雅之地，促膝長談壹番。”李欽載朗聲長笑，壹邊笑壹邊輕甩袍袖，據說魏晉名士流行這姿勢。
　　武敏之回過神，心跳仍然很劇烈，睡夢中被驚嚇，壹時半會兒恢復不了。
　　“妳……妳哪只眼睛見我‘亦未寢’？”武敏之呆呆地道。
　　李欽載瀟灑轉身，彎腰，將臀部朝向他。
　　“明白。”武敏之嘆了口氣：“先生啊，咱們做個約定，以後妳我都不幹這無聊事了，好嗎？弟子保證非正常的時辰絕對不騷擾您，哪怕瘋得再厲害，弟子也會克制自己的。”
　　“我怕是克制不了自己，”李欽載欣悅地道：“剛剛才發現，這事兒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的話，幹起來很好玩。”
　　武敏之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又壹次被克制住了，他不怕別人打，不怕別人罵，可是自己酣睡之中冷不丁被人嚇壹回，以後睡覺豈不是要睜只眼閉只眼？
　　怪就怪前幾日自己為何那麽賤，非要半夜找先生喝酒，報應來得好快，而且以後將會很密集。
　　李欽載吩咐部曲守在門外，自己走進屋子，坐在武敏之面前，道：“說說吧，今日妳跑出去幹啥了？”
　　武敏之嘻嘻壹笑，道：“弟子出去散了散心，本打算回長安城的，但還沒進城，心情莫名好了起來，於是便原地打轉回來了。”
　　李欽載微笑臉：“我若信了妳的鬼話，這把年紀白活了。”
　　“不說沒關系，我只告訴妳，天子已開始過問魏國夫人被毒殺壹案，不出意外的話，皇後可能有點小麻煩了，也算為妳妹妹報了仇，長安城最近不太平，妳最好老老實實待在莊子裏，不要節外生枝。”
　　武敏之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聞言臉上竟沒什麽悲痛之色，只是眨了眨眼，道：“天子會廢後麽？”
　　“那倒不會，妳不要指望太高，不過皇後在朝堂的羽翼這次可能損失不小。”
　　武敏之露出乖巧的笑容：“好，弟子就留在莊子裏，什麽都不幹。”
　　李欽載皺眉，這瘋批笑得古怪，而且太聽話了，不是什麽好兆頭。
　　有點猶豫要不要弄個籠子把他關起來，以武敏之的獨特愛好，說不定正喜歡這壹口兒呢。
　　正在胡思亂想時，壹名部曲匆匆來到屋外，將李欽載叫了出來。
　　“大理寺壹名寺丞和壹名西臺禦史來訪，他們帶了十幾名差役等在別院門外，說是要將武敏之拿問。”
　　李欽載震驚了，第壹反應就是，武後特麽瘋了？這個時候還敢下黑手？
　　第二反應就是，武後此時自身難保，應該不敢再出昏招，難道是武敏之昨晚跑出莊子後幹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