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缺席的主角

　　太極宮。
　　今晚的宮宴，李治和武後都很重視。
　　四方朝賀的榮光，對宗主上國來說，也是壹件必須隆重對待的事，這關乎大唐的形象，越是宗主上國，越在乎面子。
　　李治下了舉辦宮宴的聖旨後，武後忙翻了天。
　　作為執掌宮闈的皇後，如此重要的宮宴，她必須凡事親力親為，每壹個細節都要過問。
　　直到下午時分，武後終於忙完，壹臉疲憊地回到安仁殿。
　　李治也在安仁殿，面色平靜地聽著宦官的稟奏。
　　“因為要陪兒子釣魚，所以無暇參加宮宴？”李治嘴角扯了扯，喃喃道：“果真是景初的做派，仔細想想，他還真就是這麽個人。”
　　剛回安仁殿的武後也聽到了宦官的話，她迅速看了壹眼李治的表情，見他並未露出生氣的模樣，武後頓時有了數，於是笑吟吟地道：“景初的淡泊之心，可不是裝出來的，陛下可莫怪罪他。”
　　李治笑道：“朕的氣量沒那麽小，這點事怪他作甚。”
　　隨即李治悠悠嘆了口氣，道：“只不過，吐蕃倭國那些使臣，今晚怕是要失望了。”
　　武後眸光閃動：“他們為何失望？”
　　李治笑道：“鴻臚寺卿向朕稟奏，諸國使臣入京，吐蕃和倭國使臣奉上朝貢之禮後，第壹件事便是請求面謁渭南縣公李欽載。”
　　武後微微吃驚：“為何？”
　　“倭國就不說了，李欽載與他們有滅國之仇，如今大唐在倭國駐兵近萬，就連他們國主的宮闈禁衛都是咱們大唐的將士接管，這些全拜景初所賜。”
　　李治說著，眼中露出不解之色：“可是讓朕奇怪的是，景初對倭國明明有滅國之仇……”
　　“但鴻臚寺官員告訴朕，倭國使臣提到景初時，表情卻無比恭順，甚至有些崇拜，完全看不到壹絲恨意，按理說，他們與景初應該是不共戴天才對，實在讓朕疑惑不已。”
　　武後眨了眨眼，但她也不明白倭國使臣為何有如此表現。
　　遲疑了壹會兒，武後低聲道：“莫不是裝出來的？因為大唐已完全掌控了倭國，他們敢怒不敢言，只能裝出恭順的模樣……”
　　“陛下豈不聞，春秋之時的越王勾踐，當他的家國盡喪之後，對吳王夫差也是無比恭順，甚至不惜自賤其身，連嘗糞問疾的事都幹得出來，臣妾覺得，如今的倭國使臣有那麽點兒味道了。”
　　李治失笑：“皇後這比喻真是……”
　　隨即李治笑容漸斂，道：“不過倭國使臣的恭順，倒確實應該警惕壹下，朕擔心他們的恭順只是裝出來的，若是見了景初後，令他失了戒備心，而趁機對他行刺……”
　　武後點頭：“陛下的擔心不無道理，應遣宮人去甘井莊提醒景初。”
　　“陛下，吐蕃使臣也想面謁景初，不知何故？”
　　李治又笑了：“當初吐谷渾之戰，景初可是讓他們的大相祿東贊吃了大虧，差點成了咱們大唐的俘虜，這次吐蕃使臣想見景初，估摸是奉了祿東贊的令，或許有什麽事要對景初說。”
　　說著李治笑嘆道：“明明是朕辦的宮宴，不知為何，主角倒成了景初，各國使臣們都圍著他轉，今晚宮宴景初不能到場，怕是會很掃興。”
　　武後突然嚴肅起來，朝李治盈盈壹拜，道：“臣妾為陛下高興，陛下還未出手，僅僅只是大唐的壹位臣子，便已深深震懾四方諸國，而令大唐威德遠澤四海，是為大唐之幸事，陛下之幸事。”
　　李治的眼睛瞇了起來，笑吟吟地道：“皇後啊，最近妳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
　　甘井莊。
　　今日父子倆釣魚的收獲……壹言難盡。
　　去的時候躊躇滿誌，父子倆昂首挺胸，說好了釣壹條便烤壹條，自助餐似的吃到飽。
　　到了渭河邊，李欽載在冰面上砸了坑，支好了釣竿，蕎兒忙著搬石頭，搭起簡易的燒烤架，連幹柴木炭都燒好了，就等魚兒上鉤現殺現做。
　　然而，現實豈止是骨感，簡直是骷髏。
　　父子倆眼巴巴地等了壹個多時辰，仍然沒等到魚兒咬鉤。
　　這就尷尬了，尤其是在兒子面前，李欽載感覺自己父親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兒子眼裏的父親，必須是無所不能的，他應該是超人，應該是神仙。
　　連條魚都釣不上來，以後怎麽混？
　　兩個時辰後，魚簍仍是空空如也，蕎兒望向他的眼神開始帶了幾分質疑，李欽載無法淡定了。
　　“去，回家把妳偷偷藏起來的炮仗弄來，別告訴我妳沒藏，懶得拆穿妳而已。”李欽載命令道。
　　蕎兒神色赧然，起身就往別院跑。
　　李欽載在後面大聲補充了幾句，讓他順便帶些油紙和引線來。
　　沒過多久，蕎兒又風風火火跑回來，喘著粗氣在懷裏壹掏，掏出了大把的炮仗，李欽載都忍不住震驚了，知道這貨肯定私藏了不少炮仗，但沒想到藏了這麽多，簡直是個行走的火藥庫。
　　“妳……”李欽載忍不住道：“妳長大後該不會想當諾貝爾吧？”
　　蕎兒不解地道：“爹，諾貝爾是啥？”
　　“壹個喜歡玩炸藥的家夥……”李欽載有點擔心，但又不能直接對孩子說妳不能幹這個，不能幹那個，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不讓幹非要幹。
　　將蕎兒私藏的炮仗集中起來，挑出五六個，用魚線綁好，再將它們的引線接長，最後用油紙將炮仗包裹起來，只露出引線。
　　捧著這只超級大炮仗，李欽載都忍不住有點發怵。
　　來到河面上的冰窟窿前，將炮仗放入水中，小心翼翼不讓引線碰到水，將拉長的引線壹直延伸到岸邊。
　　最後李欽載點燃了引線，當引線發出嗤啦的聲響，李欽載轉身牽著蕎兒便往遠處狂奔。
　　蕎兒壹點也不見害怕，反而露出興奮之色，跑得特別開心，像壹只田野上攆兔子的田園犬。
　　身後突然轟的壹聲巨響，炮仗炸了，激起壹丈多高的水柱。
　　周圍的土地都仿佛在那壹瞬間搖晃了幾下。
　　蕎兒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欽載，結結巴巴地道：“爹，好……好厲害！”
　　“炮仗原來還可以這麽玩，孩兒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