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訓孫子壹樣

　　有壹個悲傷的事實，李敬業作為英國公爵位的繼承人，但李勣對他卻並不待見。
　　不待見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壹次李敬業的飛來橫禍，而是在很早以前就如此了。
　　據說李勣略通面相，李敬業十多歲時，李勣便看出李敬業腦後生了反骨，常對人說這貨是個隱藏版反賊，以後怕是會連累全家。
　　於是有壹次李勣圍獵時，命李敬業騎馬入深山驅趕獵物，然後李勣下令放火燒山，想把這孫子活活燒死。
　　結果李敬業不但命大，而且夠聰明，四面大火包圍時，李敬業殺了馬，掏出馬兒的內臟，自己躲在馬腹裏，大火把馬烤熟了，卻沒燒到他，這才逃過要命的壹劫。
　　李勣見這樣都弄不死他，也知天意如此，只好任由他去。
　　當然，這個故事被記載在壹本名叫《隋唐嘉話》的筆記小說集裏，李勣的原話是，“吾不辦此，然破我家者，必此兒。”
　　故事只是故事，算是野史傳聞，真假見仁見智。
　　事實上李勣沒那麽玄乎，李敬業的表現呢……也不算多聰明。
　　只是作為李家的長房長孫，李敬業是必須要繼承英國公爵位的，然而這些年李敬業的表現不算太好，對繼承人要求嚴格的李勣難免失望，又不能隨意更換繼承人，於是對李敬業的態度自然不會太和善。
　　大腳踩在李敬業的臉上，李勣毫不留情，不知是為他心愛的牡丹報仇雪恨，還是純粹覺得這孫子不爭氣，閑著也是閑著，多踩幾腳泄憤。
　　李敬業被踩得吱哇慘叫，預想中的回家後受到爺爺百般問候疼愛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踩了幾腳後李勣終於停了下來，但臉色仍然不好看。
　　“孽畜，在柳州不好好當妳的司馬，非要沾花惹草，沾花惹草又不知收拾善後，被人拿住了把柄，活該受牢獄之災。”
　　李敬業泣道：“景初對孫兒說過，這次是有外人要對付咱家，孫兒縱是不犯錯，別人終究也會拿到咱家的把柄……”
　　李勣大怒：“妳還敢犟嘴！我李家兒孫眾多，別人為何不拿他們的把柄，偏就拿妳開刀了？還不是因為妳不檢點，把柄太多，別人不拿妳拿誰？”
　　李敬業滿腹委屈，但見爺爺暴怒，也不敢再頂嘴，只好垂頭哭泣不已。
　　李欽載本來蹲在後院拱門外，喜滋滋地吃瓜看戲，誰知李勣話鋒壹轉，指著拱門外的李欽載道：“看看妳堂弟景初，妳看看他！”
　　李欽載心中壹喜，終於我也要成為別人家的孩子了麽？
　　咦？不對，還是自己家的孩子。
　　李勣指著李欽載，對李敬業喝道：“好的不學妳學壞的，景初這混賬弄死老夫多少株牡丹了，妳偏跟他學了這個！”
　　說完李勣繼續捧著手裏的牡丹，壹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戚。
　　李欽載和李敬業二臉懵逼。
　　所以，重點呢？到底是誇還是罵呀？
　　黯然傷懷了壹陣後，李勣嘆了口氣，指著拱門外的李欽載喝道：“妳也給老夫滾進來。”
　　李欽載只好乖乖滾進來。
　　兄弟倆並排站在李勣面前，低眉順目的樣子令人心疼。
　　李勣招了招手，沈聲道：“進書房！”
　　三人走進書房，李欽載關上房門。
　　李勣瞪著二人，冷冷道：“這次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有驚無險，但沒什麽值得高興的，說到底終究是咱家樹大招風，惹來了無端敵意。”
　　李勣指了指李欽載，怒道：“尤其是妳，妳比敬業更不讓老夫省心。”
　　李欽載愕然：“爺爺，孫兒的褲腰帶可沒松，不但沒松，還系了死結。”
　　李敬業氣得推了他壹下，怒道：“妳夠了！總提起這事兒，有意思麽？”
　　李勣怒道：“妳倆都夠了！”
　　搖搖頭，李勣痛心疾首嘆道：“壹盤散沙，壹盤散沙啊！難怪被外人所趁。”
　　說著李勣又道：“此次的事，說到底還是欽載收了英王殿下為弟子，很早以前便埋下了禍患，欽載，待妳回到甘井莊，不妨……”
　　李勣欲言又止，但李欽載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馬嚴肅地道：“不行。”
　　李勣皺眉：“英王是皇室宗親，就算沒有妳傳授學問，他也不至於無書可讀，宮學的先生誰不是當世大儒，比妳強多了，讓英王回長安，對妳和他都是百利無害。”
　　李欽載仍搖頭，堅定地道：“不行。”
　　“爺爺，壹日為師，終生為父，孫兒當初既然收了李顯為弟子，只要他沒犯大錯，壹輩子都是我的弟子。”
　　“孫兒若為避禍而將他驅離回長安，莫說孫兒自己這關過不去，其他的弟子看在眼裏，只會鄙夷孫兒趨炎附勢，當老師的人品被學生所鄙夷，我與他們的師生關系遲早會斷了。”
　　“我不願在學生的鄙夷下度過余生，相信爺爺也不希望看到孫兒的品行如此卑劣不堪。”
　　跪坐壹旁的李敬業兩眼壹亮，拍了拍李欽載的肩，贊道：“好兄弟，講義氣！”
　　李欽載瞥了他壹眼：“那是。義薄雲天五少郎，世間再無這般人。”
　　誰知李敬業又幽怨地道：“妳對妳的弟子講義氣，咋不知對兄長也講義氣呢？”
　　李欽載不慌不忙地道：“我若不講義氣，這會兒堂兄妳仍然還蹲在大理寺的監牢裏，說不定三法司都該下文斷案，把妳發配嶺南摘荔枝去了。”
　　李敬業擰眉壹思量，不由點頭道：“說得也是，罷了，爺爺那株牡丹我認下了。”
　　兄弟來竊竊私語，李勣卻嘆了口氣，眼裏卻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罷了，欽載雖小節不堪，但大節無虧，妳便是這般性子，老夫勉強不得，做人能夠堂堂正正，縱常惹災禍，也說不上太壞。”
　　說著又指了指李敬業，李勣毫不客氣地道：“這壹點，妳比不上妳堂弟。”
　　李敬業急忙乖巧承認，並惺惺作態朝李欽載投去“向妳學習”的深情目光，擠眉弄眼的引人發噱。
　　李欽載想笑，還是憋住了。
　　不知為何心裏隱隱有壹股熱流湧動。
　　這位未來隱藏版的反賊不論做過什麽，將來會做什麽，至少兄弟感情是真的。
　　他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家人，未來不管怎樣，李欽載都要用盡自己的力氣，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如果野心能讓自己成長為壹棵參天大樹，其實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