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揉進去

　　又和蘇定國扯淡了半天，我離開他的辦公室，回到公司。
　　回到辦公室，我開始寫入黨申請書。
　　寫這個東西很容易，先到網上搜了壹部分範例文本，然後結合自己的工作和思想實際修改揉進去。
　　很快弄完，然後開始琢磨那入黨誌願書如何填寫。
　　這時，秋桐進來了，指導我如何填寫。
　　逐項填寫完，已過了下班時間，外面的天都黑了。
　　“壹起吃飯吧？”我看著秋桐。
　　秋桐點點頭：“好——”
　　我們壹起去了附近的壹家飯館，點了菜，邊吃邊聊。
　　“我最近正想提醒妳寫入黨申請書，原以為至少妳要等壹年才能入黨，沒想到好事突然就來了。”秋桐說。
　　“我也沒想到……不過，我知道是怎麽回事！”我邊吃邊說。
　　“怎麽回事？”
　　我於是把上午開會他們進入會場後關雲飛訓我的話說了壹遍。
　　秋桐聽完，點點頭：“原來如此……關部長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明著訓妳，其實是在敲打提醒孫東凱。”
　　“是的！”我點點頭：“看起來，關部長對我還是很關心的。”
　　“別管他表面上對妳的態度有如何的變化，妳務必要清楚壹點，他對妳是很關註的！”秋桐說。
　　“嗯……”我點點頭：“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我既沒有什麽後臺，也沒有什麽背景，和他有不沾親不帶故，他對我這麽好幹嗎？”
　　秋桐微微壹笑：“他對妳好，就因為妳是易克，而不是別人！”
　　“我是易克怎麽了？”我說。
　　“妳是易克，妳是獨壹無二的易克，妳說怎麽了？”秋桐說。
　　“不明白妳這話的意思！”我說。
　　“慢慢妳會明白的！”秋桐說：“妳要記住，官場上，有人對妳好，如果讓妳感到奇怪，那麽，這裏面壹定是有原因的，壹定是有利益存在的，這個利益，有現實利益，也有長遠利益……關部長對妳好，首先他是為了他自己，其次才是為了妳，當然，為他自己的前提是必須要把妳扶持起來……
　　“而這個扶持，還不能做的太顯山露水，該敲打的時候，還是要敲打的，特別是在其他人面前，說不定敲打地更厲害，當然，妳會明白，這敲打其實是做給人看的……當然，妳還要明白，關部長其實現在不想讓妳很明顯覺察到他對妳的扶助。”
　　“為什麽？”我說。
　　“因為他還在考察觀察妳……他還不能十分確定妳就是他想要培植的對象……妳現在頂多只能說是進入了他的後備幹部庫，而他的後備幹部庫裏，不會只有妳自己，也不會都得到最後的重用……或許，最後只有少量的人會真正進入他的圈子。”
　　“我其實不想進入他的什麽所謂後備幹部庫，也不想進入他的什麽圈子，他這麽做，其實就是在拉幫結派，培植自己的親信！在孫東凱身邊安插自己的親信！”我說。
　　“不管妳願意不願意，有些事，妳是身不由己的，即使妳不願意進入，但是，在外人看來，不知不覺妳就是了……領導想要利用妳，不需要非得當面告訴妳，只要他看清妳的性格，只要他利用好妳的做事做人方式，不自覺間，妳就會成為他利用的工具。”秋桐說：“這就是某些領導的高人之處，用人的厲害之處。”
　　我說：“那麽，妳說，他是不是也想把妳拉入他的圈子？”
　　秋桐沈默了半天，說：“或許，我們都不願意，但是，或許，我們都自覺不自覺……我們都不想被人利用，但是，我們做事做人的特點，決定了我們會不知不覺間被人利用，這是性格決定的，而性格，是不可改變的。”
　　我也沈默了，我承認秋桐說的有道理，誰都不想被人利用，但是，只要被人家看透了妳的脾性，不知不覺間，妳就有可能被人利用，而妳在被人利用的時候卻毫無知覺，甚至會感覺自己是在做著正義和道德的事情。
　　我感覺不知不覺間自己和秋桐正在逐步被動地步入壹個未知的圈子。
　　深呼吸壹口氣，我看著秋桐：“關雲飛對我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但是，我知道妳對我好是沒有任何利益關系在裏面。”
　　秋桐的臉上浮起壹片紅暈，低聲說：“我沒有對妳好。”
　　“妳對我好不好，我自己心裏有數！”我說。
　　秋桐低頭不語，神態有些不安。
　　“對了，海珠在進行遠程治療的事情，我聽海峰說是他的壹個朋友給打探到的信息。”我說。
　　秋桐擡頭看著我，臉上的神色似乎有壹絲緊張：“海峰有沒有告訴妳那人是誰？”
　　我說：“沒有，我問他，他很不那耐煩，就不告訴我……”
　　秋桐舒了口氣，點點頭：“哦……”
　　我說：“或許真的是如妳分析，海峰的單位是外企，單位裏老外多，和外國人打交道多，海峰或許是通過這種方便條件聯系上了國外的專家。”
　　秋桐笑了笑：“或許，很快，海珠的病就能治好……倒時候，她就會回到妳身邊了。”
　　說這話的時候，秋桐的眼裏帶著幾分酸澀，還有深深的希望和欣慰。
　　我覺察出了秋桐內心的矛盾和酸楚，還有無奈和期冀。
　　我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很多時候，人們憤懣、抑郁、抱憾、怨恨，原因只是放不下。放不下遠離的人，放不下曾經的事，放不下失去的物；放不下壹截時光，放不下壹段回憶；放不下成敗，放不下榮辱，放不下不屬於自己的壹切。歷經歲月的渲染，人海的沈浮，終於知道，放下才會輕松，放下才能自由，誰先釋懷誰才幸福。”秋桐喃喃地說著。
　　看著秋桐迷惘而悵惘的神色，我似乎看到了她內心的寬容和淡定，但同時還有理不清的糾結和紛擾。
　　我似乎覺得，她在努力想放下什麽。只是，我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徹底放下，即使放下了，她能不能真的會輕松會自由會釋懷，能不能真的獲得真正的幸福。
　　世上萬物都是矛盾的，人亦如此，沒有人能走出矛盾的定律。
　　想起壹句話，女人不要太強，女孩子不要太堅強，否則會沒有人疼。
　　可是誰又知道如果女人不自立不自強不堅強，誰又能在她需要肩膀的時候給她溫暖？
　　似乎終於朦朧懂得，很多時候，女人不是真的要堅強，是被迫在堅強。是否，再堅強的女生心裏總有壹塊傷？
　　不痛不代表沒有被傷過。
　　或者，如果我懂，就不要只看到她的笑，還要看到她心底的淚。
　　壹會兒，秋桐擡頭看著我，笑了笑：“其實，今天，我該祝賀妳，妳馬上就要入黨了……官場裏，入黨提幹都是壹條龍，妳現在基本都具備了，前進道路上的必備條件都有了，最後壹道最基本的障礙掃除了……剩下的，就看妳自己去如何作為了。”
　　我苦笑了下，看著秋桐：“其實，秋桐，我覺得，我們都不是很適合混官場，我不適合，妳也不適合。”
　　“但是命運卻把我們都推到了官場，這是命運！”秋桐說：“本來我當年畢業進報社，是覺得這裏是文人聚集的地方，是搞學問的地方……沒想到，這裏的官場鬥爭絲毫不必其他單位差，甚至猶過之而不及……其實，我壹直覺得，妳和我，都最適合做知識分子，雖然妳更喜歡經商。”
　　我說：“知識分子混官場，其實是壹個悲劇！”
　　秋桐點點頭，說：“在中國的官場裏，確實有不少知識分子，比如我們的前任總編輯……說他們是悲劇，也對，也不對……總的來說，在中國官場的知識分子，可以用壹句話來描述：迷茫而守望，苦悶而獨立，退守而進取！”
　　我說：“此話怎講？”
　　秋桐說：“官場裏最大的學問之壹就是站隊。選擇跟誰站在壹起，這是壹種官場考驗，是壹種仕途判斷，也是壹種政治智慧。然而，更多的時候，這更是壹種人格的博弈。壹邊是憋屈的正義，壹邊是顯赫的權力；壹邊是卑微的尊嚴，壹邊是現實的升遷。
　　“是保持獨立人格，還是違心當孫子？官場知識分子常常面臨著這樣痛苦的抉擇。他們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不成為政治鬥爭犧牲品。”
　　我凝神看著秋桐。
　　秋桐繼續若有所思地說：“集團幾任總編輯的遭遇，也算是當下中國官場知識分子生存狀態的壹種折射，壹種縮影，壹種展示。個人覺得，我們提及的中國官場知識分子，應無關乎文憑與學識，而更應強調於精神與人格。
　　“在中國官場，有壹群人格獨立、思想獨特、行為獨處的官員，他們身處仕途，壹方面想刻意保持著內心的尊嚴、人格的自我與精神的自由，另壹方面，他們也想通過各種途徑和渠道，在政界裏有所作為，在仕途上有所升遷。但這兩種思想常常在現實生活中產生矛盾、碰撞和鬥爭，從而令其痛苦而郁悶，焦灼而不安，顧盼而憤懣。
　　“因此，中國官場知識分子常常采取壹種同流而不合汙的人生態度，壹種順應而不順從的觀望舉措，在獨立人格與殘酷現實的夾縫裏側身而行。即令如此，卻也難有盡頭，卻也難有好的結局。”
　　我說：“這還是說明，知識分子混官場，是壹個悲劇……所以，既然我們都已經走在了官場的路上，我們都不要成為悲劇的人物，我們不要做所謂的知識分子。”
　　聽我說完，秋桐沈默良久，然後深深嘆息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