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契機

　　朱遂推開門小聲道：“節度使，他來了！”
　　陳慶點點頭，“請他進來！”
　　不多時，走進來壹名身材瘦高的年輕男子，眼角和眉尾下垂，使他有壹種天生的滿面愁容相。
　　此人叫做楊奇，是錄事參軍帳下的文案從事，負責整理抄寫機密文檔，他的職務不高，但位置卻相當重要。
　　楊奇不是本地人，他原本是涇州州學助教，因為戰亂，全家逃到成紀縣，楊奇是長子，下面有六個弟妹，父母又多病，家中度日艱難。
　　但多虧楊奇寫了壹筆漂亮的小楷，成功應聘進了節度府，成為五名文案之壹，每月收入三貫錢，也勉強能養家糊口了。
　　楊奇躬身行禮，“參見節度使！”
　　“請坐！”陳慶壹擺手笑道。
　　楊奇屁股挨著椅子邊坐下，他的手捏著衣角，有點掩飾不住內心的緊張。
　　“錄事參軍和妳談過了吧！”
　　楊奇點點頭。
　　“那妳是否願意？”
　　楊奇還是點點頭，“卑職願意！”
　　陳慶向後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體，笑瞇瞇道：“妳家裏的情況我也了解了，等這件事結束後，我升妳壹級，再安排妳壹座官院。”
　　楊奇現在是從事，每月三貫錢，升壹級便是主事，俸祿將增加到每月五貫，各種福利也跟著上漲，還能住官院，他家開支最大頭的房租就省了，可以說壹下子就翻身了。
　　楊奇心中大喜，連忙起身道：“卑職壹定和內務營配合好，絕不讓節度使失望。”
　　“去吧！該怎麽做，內務營王指揮使會向妳交代清楚。”
　　楊奇行壹禮走了，陳慶還在沈思之中，這個楊奇是張曉給他找的，家中人口多，家境困難，加上他本身職務重要，很容易被西夏探子盯上，但要把戲演好，就必須來真的。
　　這是對付西夏的壹個奇招，若用得成功，十年之內，西夏無力再南下宋朝壹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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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安茶館的夥計姜小五終於如願以償調到月臺雅室，這裏是二樓靠最裏面壹間雅室，談話比較隱秘，也是官員們最喜歡的喝茶之地。
　　中午時分，幾名節度府的官員在月臺雅室內喝茶吃飯，茶館不光喝茶，也供應午飯，相當於盒飯套餐之類，叫做份食，還供應上好葡萄酒，吃完飯，再美美喝上壹壺茶，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姜小五替他們收了碗筷，又把壹壺煎好的上好濃茶給他們送了進去。
　　他便坐在外間隨時燒水伺候，但耳朵卻豎起了起來。
　　“裴兄，那家夥又問妳借錢了。”
　　姓裴的人嘆了口氣，“上次借的錢沒還，這次又開口借十貫錢，妳說不借麽面子過不去，可借給他，他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還，做他的同僚，真的是倒八輩子黴了。”
　　“誰讓妳姓裴呢！跟他壹起共事，妳肯定會賠個幹凈！”
　　眾人大笑，又有壹人道：“我聽說他爹得的是癆病，每天吃藥就是無底洞，他家早就欠了壹屁股債，他壹個月才三貫錢，房租每月五百文，還要給他爹買藥，還有六個弟妹吃飯穿衣，他那點俸祿根本就不夠用，欠妳的債打死他也還不了。”
　　“哎呀！幸虧我還沒有借給他，妳們幫我想想，怎麽拒絕他？”
　　“誰家還沒有點事，妳就說二叔家造房子，把錢借走了，這種人甭理他，壹借就是十貫錢，又不還，誰受得了？”
　　“就是，給個三五百文就是心意了，偏偏要借十貫錢，憑什麽？誰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眾人又議論壹通，時間不早，便起身結帳走了。
　　姜小五收拾了茶具，這時，午飯時間過了，喝茶時間還沒有到，姜小五便溜出茶館，繞了個圈子，從後門進入酒樓。
　　酒樓掌櫃竇清瞇眼聽完姜小五的匯報，他也有幾分興趣了，便問道：“這個到處借錢年輕官員是什麽人？”
　　“卑職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可以推斷出來。”
　　“怎麽推斷？”
　　“那個被借錢裴永是節度使府文抄房的從事，借錢之人和他坐在壹起，肯定也是文抄房的從事，掌櫃派人打聽壹下就知道了。”
　　姜小五走了，竇清派了壹名手下去找牙人打聽，不多時，手下回來了，笑道：“卑職問到了，裴永是文案房抄手，壹共有兩人，另壹人叫楊奇，據說家中貧困，父親多病。”
　　竇清又道：“妳去打聽清楚，他為什麽要借十貫錢？還有他家裏的詳細情況，都給我打聽清楚，現在就去。”
　　“卑職這就去！”手下匆匆走了。
　　竇清受到了西夏朝內的巨大壓力，指責他長期查獲情報不力，要求他盡快獲取有價值的情報，否則會將他撤換。
　　竇清很清楚自己被撤職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將永無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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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朝的牙行十分發達，對於打聽消息之類的小事情還是比較容易辦到，竇清的手下很快便打聽到消息回來，包括楊奇家的困境也打聽清楚了。
　　“啟稟掌櫃，這個楊奇家裏有六個弟妹，父親有癆病，長年吃藥，躺在家裏不勞動，母親身體也不好，家裏欠了壹屁股債，楊奇兩個月前被節度府錄用，好像每個月三貫錢，全家就靠這三貫錢度日，要租房，要吃飯，還要還債，最近楊奇到處借錢，是因為他大妹要出嫁，他們拿不出壹文錢嫁妝，聽說男方家很不滿。”
　　竇清負手走了幾步，他意識到這是壹個機會，這個楊奇只是壹個小人物，但他能接觸到機密，如果能把他爭取過來，這將是壹個長期的、隱秘的情報提供者。
　　但要用什麽借口來接觸他？讓他不知不覺落入自己的圈套，甘心為自己所用呢？
　　沈思良久，竇清問道：“他在進節度府之前，以什麽謀生？”
　　“聽說他的字寫得極好，專門替人抄書。”
　　竇清眼珠壹轉，他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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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奇的家在縣城西南，這裏是縣裏底層百姓的聚居地，房屋都比較破舊，當初金兵放火燒了七成的房子，還有三成房子保留下來，就是縣城西南這壹片，縣城擴建時，這壹片舊屋沒有被拆除，保留下來。
　　或許是因為房子比較破舊的緣故，這裏的租金也比較便宜，租壹間獨門獨戶的半畝小院，七八間屋子，壹個月只要五百文。
　　當然，如果是去年，租金只要三百文，但由於今年大量人口湧入成紀縣，尤其最近兩個月，從各地湧來的人口著實多，導致房租直接翻了壹倍。
　　楊奇壹家也是剛搬來不久，他已經是節度府從事了，每個月有三貫錢收入，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壹家擠在兩間破屋子裏。
　　日子剛剛好過壹點，楊家又重新愁雲籠罩，楊家的大女兒要出嫁，家裏拿不出壹文錢的嫁妝，把全家人都愁壞了。
　　夜幕降臨，楊奇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到家裏，他到處去借錢，但沒有人肯借給他，同僚們湊了壹兩貫錢接濟他，但依舊是杯水車薪，起不到任何作用。
　　“大哥，妳回來了！”給他開門的是二妹。
　　楊奇勉強壹笑，“妳們都吃飯了吧！”
　　“我們都吃過了，還給妳留著呢！”
　　“我吃過了，妳把這個給母親。”
　　楊奇把裝著壹千六百文散錢的布袋子遞給妹妹。
　　妹妹接過錢袋道：“家裏有客人來了，是來找大哥的。”
　　楊奇壹怔，“找我的，誰？”
　　“不認識，可能是來請大哥抄書吧！”
　　楊奇來到客堂，只見兩人笑瞇瞇站起身，“請問是楊公子嗎？”
　　“我是楊奇，妳們是……”
　　“是這樣，我們需要十冊金剛經，不能用印刷書，只能抄寫，聽說楊公子字寫得很好，我願意出高價請楊公子抄寫，不知楊公子是否願意？”
　　“當然可以，妳們的高價是指多少錢？”
　　“抄十冊金剛經，壹個字壹文錢。”
　　十冊金剛經大概五萬字左右，給五萬文錢，那就是五十貫，比他從前的抄書報酬貴二十倍。
　　這壹瞬間，楊奇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他立刻意識到，對方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