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三章 反攻

　　四更時分，親兵們將完顏銀可術擡上了壹座低緩的山丘，他身上蓋著厚厚的軍毯，目光深邃地望著西方，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都元帥，夜晚很冷，回去吧！”完顏活女在壹旁勸道。
　　“活女，我們這次真的遭遇勁敵了。”完顏銀可術聲音中透出壹絲蒼涼。
　　“都元帥何出此言？”
　　完顏銀可術苦笑壹聲道：“有些東西只能意會，無法言述，我和陳慶雖然相隔幾十裏，但我們卻在隔空較量，他的軍隊過了峽谷後，就停住了，顯然他知道我下壹步要做什麽？而我們的軍隊也同時停住了，因為我也知道大軍將要面臨什麽？難怪完顏昌那麽精明的人，也屢屢敗在他手中，此人若止步於川陜，是我金國的大幸也！”
　　說到這，完顏銀可術回頭看了壹眼完顏活女，淡淡問道：“妳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完顏活女茫然地搖搖頭，完顏銀可術搖搖頭，“他知道我們要反攻，所以他才停步於峽谷，還是利用峽谷地形來削弱我們的騎兵優勢，此人環環布局，滴水不漏，這是我縱橫沙場三十年來最厲害的對手，沒有之壹，妳父親死在他手下，現在看來也不冤，恐怕我也會死在他手中。”
　　完顏活女聽說宋軍又要利用峽谷對抗金兵，便壹陣心驚膽戰，心中竟然生出壹絲畏懼情緒。
　　“那我們可不可以不反攻？”
　　完顏銀可術微微嘆了口氣，“現在我們只有三條路可走，壹是進烏仁道，強行殺回黃河口；第二是返回宜川縣再走洛交縣的西北官道；第三便是調頭殺回去突圍，我不妨告訴妳實話，前兩條路是陳慶希望我們走的，他壹定會把我們堵在半路上，妳說我們該怎麽選擇？”
　　完顏活女沈思片刻道：“其實卑職覺得第三個方案還可以再選擇。”
　　“怎麽選擇？”
　　“我可以選擇在西北官道上和他們決壹死戰，不壹定是陳慶，也可以是洛交縣的攔截軍隊，只要突破他們攔截，我們就可以從洛水道北撤。”
　　完顏銀可術半晌低聲道：“如果現在能擊敗陳慶，我們還有機會殺入關中。”
　　在西北官道突圍是掙紮求生，而在峽谷官道突圍是不甘失敗，馬肉都吃過了，完顏銀可術的態度還不清楚？
　　或許峽谷突圍是要艱難壹些，但西北官道突圍就會容易嗎？
　　完顏活女這才明白了都元帥的心思，原來他還是不甘心失敗啊！
　　完顏活女心中著實有些畏懼，但既然都元帥已經表態，這壹步他就必須走出去。
　　他壹咬牙，果斷道：“那就用契丹軍和奚軍來反攻宋軍，如果不行，我們還是走西北官道。”
　　完顏活女點點頭，“這是我們殺入關中最後的希望，不嘗試壹下我怎麽也不會甘心！”
　　……
　　天剛剛亮，金兵大營內轟隆隆的戰鼓聲敲響，六萬大軍迅速列隊，昨晚他們吃壹頓馬肉，肚子裏稍稍有了壹些油水，士氣稍稍振作壹點，但根子上的問題不解決，他們怎麽也無法恢復出征時士氣高昂。
　　完顏活女受主帥完顏銀可術的委托，要用望梅止渴的辦法來振奮士氣了。
　　他在軍隊面前高聲大喊：“我們女真鐵騎縱橫天下，從無敗績，怎麽能被小小的宋軍擊敗，不可能！”
　　他手壹指南方，聲如洪鐘，“關中平原就在三百裏外，只要我們擊敗宋軍，殺入關中平原，殺入京兆，放假壹個月，所有的財富任大家搶奪，所有的女人任大家享用，這是都元帥的承諾，我們必須擊敗宋軍，我們必勝！”
　　三軍被感染了，他們又看到了發財的希望，忍不住群情激動，振臂高呼，“必勝！必勝！”
　　完顏活女大刀壹揮，“出發！”
　　士氣重新振作，每個士兵心中又重新生出了希望，士氣開始振奮，大軍催馬浩浩蕩蕩向峽谷方向殺去。
　　……
　　陳慶軍隊已經在峽谷內準備就緒，三千根大木分成兩道防線，封鎖河道和官道，灑上數百桶火油，同時前方撒了大量毒蒺藜，第二道防線留了壹丈寬的通道，可以讓前面的士兵撤退回來，但火勢壹起，這個通道也會被巨木堵死，並被大火吞沒。
　　陳慶在第壹道防線前布下了三千神臂弩手，這已經是極致了，同時在第二道防禦線前布三千神臂弩手，壹旦前面士兵退回來，那就是六千弩手，用三段射足以擊潰敵軍突襲。
　　何況頭頂上還會有火藥桶毒釘碎片，至於五百架床弩，陳慶考慮再三，決定峽谷部署四百架，山頂只需要壹百架左右，理由很簡單，峽谷內需要用密集的遠射弩陣對付騎兵的騎射，山頂上雖然也需要床弩，但山道狹窄，實在部署不了幾架。
　　山頂上同時也部署完畢，高定並沒有用巨木在狹窄處封鎖，他不需要，他將用另壹種策略守住山道。
　　高定部署了五十架床弩，這是能部署的極致，最寬處也只能並排安放十架床弩，然後進行輪換射箭。
　　這壹次高定要將功贖罪，除非他戰死，否則金兵休想逾越壹步。
　　中午時分，浩浩蕩蕩的金兵主力終於殺到了峽谷外。
　　完顏銀可術親自部署，兵分兩路進攻，完顏活女率五千奚族步兵和五千契丹騎兵攻打峽谷，元帥胡拾答別同樣率領兩支數量相同的奚族步兵和契丹騎兵攻打山上廢棄官道。
　　當然，他們只是先鋒，完顏銀可術又部署了四萬騎兵在後方接應，壹旦前鋒突破封鎖，騎兵將大舉進攻。
　　宋軍的封鎖是在距離峽谷西口約五裏的位置，這裏也是整個峽谷最狹窄之處，六千宋軍弩手已經嚴陣以待。
　　壹支宋軍斥候在官道上向西疾奔，帶來女真軍最新情報，就在這時，壹支女真遊哨騎兵在對面出現了，他們也同樣在官道向東疾馳，兩支隊伍越來越近。
　　神奇的壹幕發生了，兩支斥候探子竟然交錯而過，交錯瞬間，兩支斥候軍相距只有壹丈，但都沒有拔刀和對方廝殺，或許是他們各自的情報更重要，他們擦肩而過。
　　不多時，宋軍斥候奔至宋軍面前，向為首統領劉璀抱拳道：“啟稟統領。敵軍已經發動，數千奚族士兵述正舉大盾向這邊列隊奔來。”
　　果然是奚人步兵率先進攻，用他們的奚盾沖破宋軍的封鎖。
　　與此同時，完顏活女也接到了遊哨騎兵的報告，宋軍用巨木部署了兩條封鎖線，要想沖過去，必須把巨木搬開。
　　完顏活女當然知道那不止是巨木，宋軍必然會點火，形成兩條烈火封鎖線，他昨天已經領教了。
　　“傳令奚族士兵，背兩千袋泥土，撲滅烈火，把巨木搬開。”
　　他們昨天的巨木烈火陣就是用泥土撲滅，然後用鐵鉤將巨木拖開。
　　五千奚族士兵再度扮演了滅火先鋒的角色，兩千人手執大盾，五百士兵手執鐵鉤，剩下的士兵則扛著泥土袋。
　　五千奚族士兵列隊前行，慢慢向熊熊燃燒的第壹道封鎖巨木走去。
　　“他們來了！”宋軍士兵大喊起來。
　　劉璀經驗豐富，他發現只有前面士兵手執大盾，組成了十排盾墻，但後面奚族士兵卻沒有盾牌。
　　“傳令神臂斜角向上，拋射後面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