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歸心

　　壹種強烈的不安感覺縈繞在酈瓊心中，他派出的探子遲遲沒有回來，讓他懷疑，探子是不是出了事？
　　這時，副將潘貴道：“卑職又派了幾名斥候去查探情況，如果有情況，會立刻通知我們。”
　　話音剛落，大地開始晃動起來，酈瓊壹怔，急向北方望去，只見北方塵土飛揚，天都變成了昏黃色。
　　“不好！”
　　酈瓊大叫壹聲，回頭大喊道：“快敲警鐘，宋軍騎兵殺來了！”
　　“當！當！當！當！”
　　樹林內，急促的警報聲響起，正在休息的士兵紛紛站起身，茫然不知所措。
　　“宋軍騎兵殺來了！宋軍騎兵殺來了！”
　　幾名士兵狂奔來大喊道：“節度使有令，立刻撤退！”
　　兩萬軍隊壹陣大亂，掉頭便四下奔逃，有的向樹林深處奔去，有的向東面三裏外的潁水奔去，酈瓊翻身上馬向西南方向密林深處狂奔，無數士兵跟隨著他。
　　五六千士兵奔出樹林，向三裏外的潁水奔去，距離潁水不到壹裏，潁水忽然不見了，無數騎兵從河邊殺來，鋪天蓋地的騎兵遮住不到壹裏的河流。
　　士兵們嚇得調頭便逃，企圖逃回樹林，但沒跑多遠，壹支騎兵疾奔而來，切斷了他們的退路，宋軍士兵大喊，“速速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數千士兵走投無路，只得紛紛跪地投降……
　　西南方向是壹座山崗，也被茂密的樹林覆蓋，酈瓊帶著數千士兵壹口氣跑了三十裏，逃上了山崗，緊追不舍兩萬的宋軍將山崗團團包圍。
　　潘貫帶著兩千余人向南方逃命，他們剛逃出樹林，奔逃不到兩裏，便被唐騫率領的八千騎兵團團包圍。
　　潘貴無路可逃，只得帶領士兵投降，成為第壹個投降的高級將領。
　　天色已漸漸降臨，酈瓊事先考慮的種種辦法，在騎兵強大的實力和速度面前都絲毫沒有發揮余地，壹個最重要的原因，他們休息的這片樹林並不茂密，騎兵壹樣能在樹林中疾奔。
　　壹群群士兵在騎兵的追逐包圍下投降，甚至騎兵有些不耐煩起來，喝喊三聲不肯投降，便直接亂箭射殺。
　　騎兵們可不是照顧孩子的保姆，沒有那麽多耐心，給了對方機會，對方還矯情不肯投降，那就直接殺死，好在士兵們都是人精，當騎兵喊到二時，壹個個都連滾帶爬跑出來投降。
　　酈瓊率領四千余人被圍困在壹座松林密布的小山崗上，酈瓊坐在壹塊大石上，頭腦壹片空白，此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但他心裏明白，他們絕不可能再逃脫了。
　　這時，有士兵大喊：“潘將軍回來了！”
　　酈瓊回頭望去，只見副將帶著幾名士兵快步走來，不用說，潘貴壹定是來給陳慶當說客的。
　　“妳已經投降了嗎？”酈瓊冷冷問道。
　　潘貴很平靜地回答道：“卑職父母尚年邁，我不可能為了效忠女真人而不管父母死活！”
　　酈瓊壹下子楞住了，心中有壹種說不出的苦澀，他幾乎都要忘記了，他們現在效忠的是女真人，自己明明是壹個漢人，卻為了效忠女真人而寧死不屈，歷史會怎麽評價自己？不折不扣的漢奸！
　　酈瓊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壹直認為是宋朝對不起他，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投降了金國，現在當他面臨生死抉擇時，這個大是大非的原則性問題又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潘貫又道：“雍王殿下對將軍十分看重，他給將軍和弟兄們壹次重新驅逐韃虜的機會，將軍若投降，雍王將不再追究將軍的降金之罪，如果將軍願意繼續從軍，將封將軍為上軍統制，繼續坐鎮徐州、邳州、海州、宿州，如果不願為官，給予將軍平民身份，將軍帶著家人住在哪裏都可以，但如果將軍執迷不悟，壹個時辰後，西軍將放火燒山。”
　　停壹下，潘貴又道：“請恕卑職直言，將軍如果執意要效忠完顏兀術，但最好給弟兄們壹個選擇的機會。”
　　酈瓊回頭看了壹眼壹群群茫然無助的士兵，他們還有父母妻兒在等著他們回家。
　　他長長嘆了口氣，對潘貴道：“請轉告雍王殿下，感謝他的寬恕，我願意投降！”
　　壹刻鐘後，走投無路的酈瓊率領四千多士兵下山投降了陳慶。
　　……
　　酈瓊被帶到山下的壹頂大帳內，壹進帳就看見了雍王殿下，陳慶笑瞇瞇道：“酈將軍，別來無恙啊！”
　　酈瓊連忙單膝跪下抱拳道：“酈瓊蹉跎半生，今日終於得逢明主，三生之幸也！”
　　“酈將軍請起，請坐下休息片刻。”
　　親兵搬了壹把簡易凳子，請酈瓊坐下，又給他端來壹大碗涼茶，酈瓊渴壞了，壹口氣將涼茶喝掉。
　　陳慶暗暗點頭，他知道酈瓊是在變相向自己效忠呢！自己所賜之茶，他毫不猶豫喝盡，不疑有毒，這就是在表示他的忠誠。
　　陳慶微微笑道：“酈將軍，妳知道我為什麽很看重妳？”
　　酈瓊搖搖頭，“卑職愚鈍，懇請殿下解惑！”
　　“其實我們的命運很相似，都是對大宋的文官制度不滿，所以我割據自立，而將軍壹怒之下投降了金國，我沒有說錯吧！”
　　酈瓊嘆口氣道：“殿下說得壹點沒錯，我體會尤深，大宋兒郎沒有貪生怕死，在戰場上都舍身忘死保家衛國，可為什麽面對金兵卻屢戰屢敗，是金兵強悍無敵嗎？真不是，是將領、是指揮統帥的問題，兩軍對陣，完顏兀術和他的兒子沖鋒在前，後面的將士怎麽能不拼死跟隨？
　　而宋軍這邊，主將都是文官，根本就不在前敵，贏了，功勞是他壹個人的，輸了，就說將士貪生怕死，不僅如此，前敵大將事事都要向文官匯報，連排兵布陣也要文官決定，要知道兩軍對壘必須臨陣應變，但將領們卻沒有應變的權力，每次宋軍大敗，都窩囊得不行。”
　　陳慶沈吟壹下問道：“如果宋朝以王爵之位招妳投降，妳願意回去嗎？”
　　酈瓊搖搖頭，“我忠心跟隨殿下，遲早有壹天我不是王爵也會是國公，茍安壹方的朝廷，不值得我再為它效忠！”
　　“好！妳繼續統領軍隊，坐鎮徐、邳、海、宿、漣水五州，防止宋軍北上摘桃，如果應天府金兵南下攻擊，妳立刻派人通知我，我會派騎兵南下支援。”
　　酈瓊心中感動萬分，單膝跪下泣道：“殿下的信任，酈瓊只能以死相報！”
　　陳慶微微笑道：“召集妳的手下將士，我給他們說幾句話！”
　　不多時，兩萬投降的將士都被召集起來，宋軍在前面搭了壹座高臺，陳慶帶著酈瓊走上高臺。
　　陳慶望著無數雙眼睛高聲喊道：“兩個時辰前，妳們還是金兵，還是愧對自己的祖先的不肖子弟，但現在，妳們不再是金兵，妳們是回頭的大宋兒郎，妳們是川陜西軍的壹員，是我的陳慶的麾下將士，妳們將跟隨我驅逐女真韃虜，恢復我們漢人的江山，妳們可以重新站立在祖先的面前，妳們的子孫將以妳們為驕傲！”
　　無數將士都默默流下了淚水，有的人甚至低頭失聲痛哭起來。
　　陳慶深深吸壹口氣，又高聲道：“我知道，妳們遭受了不公，才走上反抗朝廷的道路，我陳慶也遭受不公，也壹樣反抗朝廷，但我絕不會背叛我的民族，絕不會背叛我血脈裏流淌著的祖先血脈，妳們跟隨我，我們壹起為千千萬萬被金人壓迫的同胞而戰，為收復我們祖先留下的土地而戰，弟兄們，從現在開始，我希望得到妳們的效忠，我們壹起為後代子孫不再受異族壓迫而戰！”
　　“效忠雍王，為雍王而戰！”
　　不知是誰大喊壹聲，兩萬將士熱血沸騰，壹起振臂高呼，“效忠雍王！為雍王而戰！”
　　酈瓊心中長長嘆息壹聲，他知道兩萬將士已經歸心，就算自己再要背叛雍王，手下的將士們也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