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雜鋪

　　黑夜中，壹支三十艘大船組成的船隊正列隊向北航行，岸上有纖夫拉著纖繩，使航行的速度不是太快。
　　這三十艘大船清壹色都是三千石大船，但它們並非貨船，也不是客船，而是壹種特種船只，叫做攻城船。
　　這是西軍特有的軍船，利用對方的護城河使用船只攻城，這就相當於壹種水上巢車，有專門的雲梯和跨城天橋通道，可以直接從船頭奔跑上城頭。
　　不僅如此，為了防止敵軍的火攻，這些船只在甲板上和船舷兩側都覆蓋了生牛皮，能在壹定程度上保護船只不受火攻。
　　這支船隊原本是用來對付河東城，結果沒有用上，後來又準備用來對付臨汾縣，還是沒有用上，這次陳慶把它們調來對付太原城。
　　當然，並不是每壹座城池都能用上這種攻城船，首先必須是大城，護城河寬闊，本身和河道相連，同時也是水運通道的壹部分，其次護城河與城墻的距離不能太遠，雖然攻城雲梯本身可以伸縮，相距五丈也能搭上城墻，但那樣風險太大，壹般相距壹丈左右最合適，這也是最常見的距離。
　　太原城的護城河相距城墻約八尺，非常適合使用攻城船攻城，陳慶第壹個想法就是用攻城船。
　　次日上午，三十艘大船組成的船隊終於抵達了太原城，在距離太原城約二十裏處停了下來。
　　此時，陳慶正在距離太原城約壹裏外，觀察著這座著名的大城，太原城是唐朝的龍興之地，被封為北都，按照京城的標準修建，城池高大寬厚，城頭可以容納更多的防禦士兵，更多的大型防禦武器，非常難以攻打，城內的兩萬女真軍如果部署防禦得當，也能牢牢守住太原城。
　　陳慶的目光落在水門上，水門不像城門，它是使用上下活動的鐵柵欄，而且是內外兩道，關閉時，鐵柵欄放下，頂住河床，太原的水門自然也有鐵柵欄，雖然相隔很遠，但陳慶還是能感覺到鐵柵欄的粗大，他們的火藥最多將它炸變形，不能炸斷。
　　情報也說，太原城的鐵柵欄是去年才更新的，每壹根都有手腕粗細，恐怕更加難以炸斷。
　　內應外合也不現實，城內沒有漢人協從軍，全是女真軍士兵，他們的斥候沒法混入守城軍隊中，而且據說完顏銀術可收買了壹批乞丐，專門替他監視全城，壹旦全城中出現人員聚集，女真人就會立刻殺到。
　　這也導致陳慶無法派軍隊潛入進太原城。
　　面對完顏銀術可滴水不漏的防禦部署，他們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可能，只能實打實地部署大軍攻打。
　　這時，壹名士兵跑來稟報，“啟稟郡王，楊都統說，三十艘戰船到了！”
　　陳慶點點頭，“回營！”
　　千余騎兵隨即護衛著陳慶向南面大營奔去……
　　入夜，壹支三百人的女真士兵包圍了南城門附近的壹間小院，女真士兵壹腳踢開大門，沖了進去，片刻，房間內頓時響起壹片慘叫。
　　不多時，二十幾名男子被揪在院子裏，個個嚇得渾身發抖，女真士兵將他們捆綁起來，直接扔進馬車裏帶走了。
　　數十名女真士兵開始徹底搜查民居，但除了壹堆銅錢和十幾副賭具外，其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完顏銀術可很快得到了報告，南城門附近抓住壹夥人，壹共二十五人，目前審問查證，應該是聚眾賭博，不是宋軍斥候聚集。
　　當值千夫長躬身道：“這是壹名乞丐提供的線索，該怎麽處置，請元帥示下。”
　　完顏銀術可點點頭道：“不管是不是宋軍斥候聚集，關鍵是要能及時發現，說明我們的暗眼策略是正確的，賞這名乞丐十兩銀子，至於二十幾名賭博人，違反了禁聚令，每人斬掉壹只手釋放。”
　　“遵命！”
　　千夫長匆匆去了。
　　在十天前，完顏銀術可便頒布了禁聚令，禁止任何三人以上男子聚集，為此，賭館、客棧、澡堂子都關了，連酒樓吃飯都只能兩人壹座，除非是女人或者孩子壹起，甚至連官府都不允許三人以上聚在壹起。
　　同時，完顏銀可術又收買了城內的幾百名乞丐，讓他們暗中監視城內的聚集，這個方案起個名字叫暗眼策略，這些乞丐每人每天能拿到壹百文錢，如果能發現有人聚會，還會得到重賞。
　　如果違反禁聚令，必然會被嚴懲，輕則重打壹頓，重則斷手斷腳，甚至丟掉性命。
　　二十幾人聚重賭博，屬於嚴重違反禁聚令，完顏銀術可只斷他們壹手，已經算是開恩了。
　　就在被聚賭抓捕的小院不遠處，有壹間不大的雜貨鋪，雜貨鋪是壹對老夫妻開的，店裏只有他們二人，所以小店離南城門雖近，金兵卻從不會懷疑他們。
　　入夜，壹個青衣男子敲開了店門，問道：“我想買幾斤糖，店裏有嗎？”
　　“有的，進來說吧！”
　　青衣男子壹閃身進了小店，店門開著，外面也能看到裏面在買東西。
　　這家雜貨鋪正是宋軍的壹個重要情報點，這對老夫妻是壹名斥候指揮使的父母，他們就是太原人，住在太原城內，他們來開這家小店非常合適。
　　平時城外農民會進城，在城門邊賣菜，他們不準進城，很多農民都會來這家小雜貨鋪順便買點東西，金兵也不懷疑，若要交換情報什麽的，買菜賣菜時就直接交換了，何必多此壹舉？
　　但這幾天城門緊閉，只有中午才準極少數賣菜人進城壹個時辰，賣菜還要被女真人監視，加上城內又頒布了禁聚令，所以這家小雜貨鋪就成了最好的情報交換之地。
　　老人稱糖時，不露聲色把壹張紙條放在青衣人面前，青衣人看了看紙條，老人隨即把紙條放進火爐裏燒掉了。
　　“我告訴妳，糖漲價了，壹斤糖要五百文，兩斤壹貫錢。”
　　青衣男子放了壹貫錢在桌上，拿著糖包出去了，剛出來，壹群巡邏女真士兵攔住他，將他渾身搜個遍，連包糖的紙也查看了。
　　“怎麽跑這裏來買東西？”女真百夫長問道。
　　“沒辦法，全城就只有他家有紅糖，家裏妻子坐月子補血要喝紅糖水。”
　　百夫長又把他頭發裏面也搜了壹遍，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物，便壹擺手，“夜裏不要隨便出門，走吧！”
　　青衣男子躬身道謝，匆匆走了。
　　巡邏隊沒有為難雜貨鋪，又繼續在大街上巡邏……
　　青衣男子回到城內壹家已經關門的酒樓內，在後院見到了掌櫃，酒樓內除了掌櫃，也沒有別的夥計，沒辦法，完顏銀士可的禁聚令和暗眼策略太毒辣，只要有幾個夥計在店裏，馬上就會有女真士兵上門，就算免壹頓重打，也要被罰壹大筆錢，更重要是，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掌櫃鄒洪只能讓青衣人四處跑腿，傳遞消息。
　　“現在城內的氣氛很緊張，我從雜貨鋪出來，居然被巡邏士兵攔住搜身。”
　　“現在合兵壹處，很可能會全面攻城，所以女真人也很緊張，管控得特別嚴，有消息嗎？”
　　青衣人點點頭，“今晚破馬圈放馬！”
　　“就這句話嗎？”
　　“就這壹句話。”
　　掌櫃鄒洪沈吟半晌道：“應該今晚要攻城了，郡王是想把敵軍的戰馬都放出來，限制住他們逃亡。”
　　城內還是潛伏著二十幾名武藝高強的宋軍斥候，只是人數太少，沒法奪城，所以這批斥候壹直秘密潛伏在壹家店鋪的倉庫內，從不出門，也沒有被那些乞丐發現。
　　今晚就是啟用他們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