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葡萄美酒夜光杯 第十九章 陰山夜襲

　　乙失缽在四天前便開始在陰山進行截殺部署，突厥可汗染幹派人送來的壹個消息使他得知他的仇人楊元慶並不在大利城，而正從突厥牙帳回來的途中。
　　無論如何，楊元慶都要越過陰山才能返回大利城，乙失缽發過誓言，他壹定要用楊元慶的人頭來祭祀他的兩個兒子，現在他的機會到來，為了截殺仇人，乙失缽幾乎動用了薛延陀所有的力量，他用蒼鷹傳令，在渡過陰山的各個隘口部署十幾萬薛延陀軍隊，凡越過陰山的隋軍，務必殺戮殆盡。
　　在殺子之仇的強烈刺激之下，乙失缽已經漸漸失去了理智，忘了草原大局，忘記了在壹旁虎視眈眈的契苾人，也忘記對薛延陀心懷叵測的東西突厥。
　　乙失缽的長子夷男穿著皮甲和皮盔，策馬在薛延陀大營內騎馬疾奔，他眼睛裏充滿了憂慮，充滿對父親固執的擔憂，在他前方的壹片空地上，擺放了數十架制作簡陋的攻城雲梯，還有幾座儼如巨人般矗立在空中的巢車，幾百名薛延陀工匠正在壹個角落叮叮當當的打造撞城車，薛延陀從突厥那裏學到了壹部份攻城器械的制作技術，這是他們第壹次用於攻城戰。
　　乙失缽正騎馬視察這些攻城武器的打造，壹個月時間他已經打造了數百件攻城武器和大量的箭矢，再過二十幾天，等草原上冰雪稍稍消融，而黃河還沒有解凍之前，他要大舉進攻大利城，他親眼看見大利城的內城並沒有完工，這讓他充滿了信心，他要血洗大利城，報仇雪恨。
　　“父汗！”
　　長子夷男老遠看見了父親，他大喊著奔了上來，乙失缽極為不高興地看了壹眼兒子，眼中有了反感之意，夷男總是勸自己放棄殺子之仇，可他的兒子被刺鐸所殺，他卻從來沒有忘記過。
　　“又有什麽事？”乙失缽極不耐煩地問道。
　　“父汗，我剛剛得到消息，契苾已經在金山以南集結，他們準備對我們宣戰。”夷男急得滿頭大汗。
　　乙失缽冷冷地看了他壹眼，“這件事我早知道了，又怎麽樣？”
　　夷男急得大吼起來，“父汗，妳既然知道，妳為什麽還要得罪隋朝？陷自己於腹背受敵！”
　　乙失缽大怒，他拔出長矛狠狠地將夷男從馬上打翻下地，用矛尖指著他的胸膛大罵：“妳這個孬種，妳兩個弟弟被楊元慶殺了，妳不想報仇，還怕得罪他，妳還是草原男人嗎？”
　　“我不是孬種，父汗，妳被仇恨蒙蔽的眼睛，妳會毀了我們薛延陀！”
　　夷男氣急，他猛地撕開皮袍，露出胸膛，嘶聲大吼道：“父汗，妳殺了我吧！我寧願被妳殺了。”
　　旁邊十幾名大將急忙奔上前，將夷男拖了下去，他們見乙失缽氣得渾身發抖，連忙勸夷男，“大王子，妳不要再觸怒可汗了，妳就忍忍吧！”
　　“我忍夠了！”
　　夷男掙脫了眾人的拖拽，沖到乙失缽面前大喊：“薛乞羅是死在戰場，哪家兒子沒有死在戰場，刺鐸去當強盜殺人放火，他的死是咎由自取，現在大敵當前，妳卻計較這些個人恩怨，妳究竟想讓薛延陀為妳的仇恨付出多大代價？”
　　“妳這個混蛋！”
　　乙失缽心中殺機迸發，他拔出刀猛地壹刀向兒子脖子劈去，眾人早有防備，壹擁而上，抓住了乙失缽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腰，對夷男大喊：“大王子，妳快走啊！快走啊！”
　　夷男長嘆壹聲，翻身上馬，猛抽壹鞭戰馬，向西方奔去，乙失缽盯著他背影，良久，他冷冷道：“從現在開始，夷男不再是薛延陀可汗繼承人，改由我的侄子沙祿獵為薛延陀可汗繼承人。”
　　他調轉馬頭，向自己的大帳而去，老遠聽他大喊：“不殺楊元慶，我乙失缽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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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千五百頭駱駝匯合在壹起，壹千名契苾戰士和五百隋軍精銳結成了壹個臨時軍事同盟，向陰山進發，他們將共同面對薛延陀軍隊的截殺。
　　契苾軍的裝備基本和西突厥壹致，頭戴厚厚的脫渾帽，身穿皮袍，外面緊裹著皮甲，武器是弓箭、戰刀和長矛，個個身材高大，形容彪悍，對駱駱駕馭得極為嫻熟。
　　在隋契聯軍向陰山進發的同時，察裏兄弟也率領幾百人的部落開始向北遷移，他們也意識到了靠近陰山並不安全。
　　陰山山勢雄渾圓緩，在漫長的數千裏的山體中，有著大大小小幾十個可以越過陰山的隘口，但進入這些隘口還要行走數十裏才能越過陰山，陰山內分布著盆地、山谷和高山草場，森林茂密，動物眾多，可以藏軍的溝壑比比皆是。
　　正是因為陰山內地形復雜，隘口眾多，薛延陀才出動了十幾萬軍隊在近千裏的範圍來攔截楊元慶壹行。
　　和陰山北面的深積雪相比，陰山南面雖然也有積雪，但沒有那麽深，騎兵可以在雪原上行走，只是無法縱馬疾奔，只能緩緩前行。
　　這天傍晚，壹隊由五千人馬組成的薛延陀騎兵緩緩越過了壹片高山草原，來到壹座兩邊森林茂密的盆地前，再前方是壹座山谷，似乎發生過雪崩，山谷內的積雪足有壹人多深，他們根本無法過去，出了這條這條長三裏的山谷，就越過陰山了。
　　冬天騎馬翻越陰山極為艱難，短短幾十裏程，他們便走了兩天，士兵們都筋疲力盡了。
　　領隊頭領是壹名萬夫長，他見士兵們都已疲憊，便壹揮手，“大家就地紮營吧！”
　　在盆地內的壹片空地上，眾士兵紛紛就地紮營，四處取柴點火取暖，幾名軍官圍住萬夫長道：“我們下壹步怎麽辦，是回去嗎？”
　　“當然回去！可汗要找的人沒有從這條路走，我們留在這裏做什麽？休息壹夜，明天壹早回去。”
　　“可是這是條主要通道，萬壹他們……”
　　“萬壹妳個頭！”
　　萬夫長壹巴掌拍去，他壹指被雪崩湮沒的山谷，“看那個山谷，他們過得來嗎？”
　　軍官都不再管這事，他們轉換了話題，“萬夫長，聽說可汗改立沙祿獵為繼承人了，這事是真的嗎？”
　　萬夫長嘆了口氣，“夷男有眼光，有頭腦，是我們薛延陀興盛的希望，那沙祿獵荒淫殘暴，真不知可汗是怎麽想的？”
　　“我看可汗是想報仇昏頭了，居然要去進攻隋朝。”
　　“妳說得沒錯，可汗是被仇恨蒙住眼睛了，我們真正的敵人他不準備迎戰，卻把十幾萬人派來找壹隊隋軍士兵，哎！真的是無法說他了。”
　　萬夫長無奈的嘆息壹聲，他站起身對眾人命道：“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天回去，還有巡哨和警戒，註意晚上防備狼群。”
　　薛延陀軍隊都累得筋疲力盡，也無心再燒火烤肉，胡亂吃壹點幹糧，便轉進營帳睡覺去了。
　　天色漸漸黑盡了，薛延陀大營內壹片寂靜，士兵們都已經沈沈入睡，壹隊巡哨在附近來回巡邏，遠處，左右兩座大石上各蹲著壹名崗哨，緊裹著毛毯，但還是被寒風凍得哆哆嗦嗦。
　　在距離薛延陀大營約三裏的壹片森林內，楊元慶騎在戰馬之上，正冷冷地註視著遠處的大營，五千敵軍，乙失缽開張便送給他壹份大禮。
　　“楊將軍，我們分頭先把哨兵幹掉！”契苾烈笑道。
　　“好！崗哨我們幹，巡邏隊交給妳們。”
　　楊元慶和契苾烈壹擊掌，楊元慶壹揮手，幾名隋軍神箭手便跟著他奔了出去，他們動作敏捷，不多時便奔到離兩座崗哨不太遠的地方，藏身在壹塊大石後，他手壹指左邊，兩名士兵飛奔而去，躲在另壹塊大石背後。
　　楊元慶抽出壹支箭，在箭上又塗壹點毒藥‘帕帕木’，他已發現這種毒藥是對付崗哨的利器，壹箭射中，崗哨來不及叫喊便當即斃命。
　　他張弓搭箭，又看了看兩名士兵，他們也塗了藥，準備就緒了，楊元慶給他們二人做壹個手勢，他們同時拉弓放箭，兩名山石上的崗哨悶哼壹聲，壹人從石上摔下，壹人死在石上。
　　巡邏隊在盆地的另壹頭，約十幾人，他們騎馬來回在雪地內巡邏，當他們巡邏到壹片積雪較厚的地方時，忽然，地上積雪騰空而起，將十幾名巡邏士兵從馬上撲下，壹刀便砍掉人頭，幹凈利落，十幾名巡邏兵，壹聲慘叫都沒有。
　　楊元慶這才看清楚了，原來是二十幾名披著白色鬥篷的契苾士兵，他們伏地時，和雪地顏色完全壹致，根本看不出來。
　　楊元慶不由豎起大拇指贊了壹聲，這種偽裝色伏擊方式果然與眾不同，他帶領兩名士兵迅速奔回，翻身上了駱駝，他正要下令出擊，契苾烈卻拉住他，向他搖搖頭。
　　“怎麽，哪裏不妥？”
　　契苾烈指了指楊元慶和他手下的駱駝道：“妳的駱駝是商駱駝，沒有經歷過踏營的混亂，會受驚的，我們的駱駝則受過專門訓練，妳們在外圍負責攔截殺戮。”
　　這句話讓楊元慶點了點頭，他才知道，原來駱駝也和戰馬壹樣，也有專門的訓練。
　　“好！我們去南面攔截。”
　　楊元慶壹揮手，五百名隋軍士兵催動駱駝跟著他向南面奔去。
　　契苾烈見他們漸漸走遠，他緩緩抽出雪亮的戰刀，戰刀向前壹揮，壹千契苾勇士猛踢駱駝，駱駝開始奔跑起來，漸漸越奔越快，如瘋如狂，壹千駱駝騎兵手舞戰刀，如洪水奔湧，向三裏外的薛延陀大營猛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