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宛轉揚州花園裏 第二十三章 智取霍邑

　　在疾速行軍五天後，這天夜裏，秦瓊的第三騎兵隊抵達了霍邑縣境內，夜色籠罩著無邊的曠野，遠處是韓信嶺模糊的山影，四周格外地安靜，兩裏外壹座小村莊也沈睡了，看不見壹絲燈光。
　　五千騎兵如壹條長長的黑龍，進入了壹片占地約百畝的樹林，樹林裏十分昏暗，也異常安靜，鳥雀在騎兵進樹林時撲棱棱地驚飛了壹大片，壹條涓細的小河穿過樹林，匯進了數裏外的汾水。
　　軍隊進駐樹林，小河邊頓時熱鬧起來，士兵們洗臉飲水，戰馬也伸長脖子和士兵同享甘美的河水，有幾個魯莽的士兵脫光衣服跳進河中，引來士兵們壹片低低的咒罵，幾名軍官沖上去，用長矛將他們逼出河水，咒罵變成了哄笑。
　　士兵們開始各自找地方，疲憊地躺在地上，慢慢啃食肉餡面餅，頭腦裏開始想著如何能升職娶宮女，他們的愛馬則靜靜地站在壹旁咀嚼幹草，不時同情地看壹眼他們的主人。
　　“有才老弟，妳說總管為什麽就不讓咱們也報名娶宮女？”壹名身材矮壯的士兵小聲問，他閃爍的眼睛裏流露出壹種半是羨慕半是遺憾的神情。
　　“這麽多和尚，才幾個尼姑，妳說怎麽選？”
　　躺在地上的士兵不屑地瞥了他壹眼，卻不留神被戰馬伸嘴咬去了手中的面餅，他惱火地拍了馬臉壹下，‘去！吃妳的幹草。’
　　他又翻身在枕頭的馬袋裏摸出壹張牛肉小蔥餡餅，卷起來慢慢地啃，眼睛瞇成壹條縫，享受著牛肉蔥餡的美味，娶宮女對他來說太遙遠，還是牛肉餅實在，在中原，牛肉可是壹般人吃不到的美味。
　　矮壯士兵惆悵地嘆息壹聲，自言自語道：“有才老弟，妳說什麽時候總管能打進洛陽去呢？”
　　“好了！別做夢了。”
　　旁邊的士兵摸出壹塊肉幹塞給他，“吃吧！吃飽了去立功，立功就能升官，爭取升到旅帥就能娶上宮女了。”
　　“這倒也是！”矮壯士兵嘟囔著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在樹林深處已經搭起了壹座小帳篷，這是專用行軍帳，厚實的羊毛織成，密不透光，帳篷裏燈光昏暗，勉強可以看清桌上的地圖，秦瓊正全神貫註地站在地圖前，研究著奪取霍邑縣的辦法。
　　這次秦瓊接受的壹個任務，就是用閃擊戰替李靖的北軍奪取霍邑縣，秦瓊在很多年前來過壹次霍縣，他對這座縣城還有點印象，城墻高大堅固，地勢險要，壹邊是高嶺，壹邊是斷崖，斷崖下是滔滔的汾水，這座城池扼住了南下的必經官道。
　　“進達，我想先派人去探查壹下守軍虛實，妳覺得呢？”
　　這壹次秦瓊的副將不再是程咬金，而他的老夥計牛進達，兩人合作多年，配合默契，牛進達話不多，但他看問題卻比較透，能說到點子上。
　　“我覺得總管讓我們騎兵來奪取霍邑縣，壓根就不是讓我們攻打城池，他是想利用騎兵的快，讓我們智取霍邑縣。”
　　“我明白妳的意思，守軍做夢也想不到我們來得這麽快，他們現在還沒有防備的想法。”
　　秦瓊沈思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我有辦法了！”
　　“什麽辦法？”
　　“剛才我們來的時候，不是看見壹片村莊裏有壹座大戶人家嗎？妳還說院墻修得像城墻壹樣。”
　　牛進達明白了秦瓊的意思，“那我去吧！”
　　“不！妳看守軍隊，我去。”
　　……
　　秦瓊所說的村莊叫羅趙村，是霍邑縣的大村，原本有村民三百余戶，這裏離縣城很近，壹旦鬧亂匪，村民們便躲進縣城，但去年的賊帥毋端兒造反，使羅趙村遭遇滅頂之災，村民們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五六十戶人家。
　　村中有壹座大戶人家，主人叫羅右蒲，曾當過臨汾郡太守，也算是官宦人家，毋端兒占據霍邑縣時，他做了毋端兒的長史，保住了房宅和家族，後來又投降了李淵，因為年邁，沒有再出仕，留在家中靜心養老。
　　所謂林欲靜而風不止，他的府宅緊靠霍邑縣這個兵家必爭的戰略重地，就註定了羅右蒲不得安寧。
　　在壹片犬吠聲中，壹隊三百余人的騎兵進了村，很快將羅府團團圍住，村外也有數十人把守道路，不準任何人離開。
　　秦瓊翻身下馬，上前拍了拍門環，“我們是齊公部下，前來送信！”
　　門內站滿了幾十名家丁，拿著棍棒刀槍，如臨大敵，壹名身子肥胖的管家正趴在門上從門縫偷望，外面是大群官兵，壹般人是分不清唐軍和隋軍的區別，看起來也不是殺氣騰騰。
　　胖管家便跑上臺階對壹名年邁的老人道：“老爺，是壹隊騎兵，不像是亂匪。”
　　這時，外面又傳來秦瓊柔和的聲音，“我們是齊公部下，前來送信！”
　　或許是想不到附近還會有什麽亂匪的緣故，老人便點點頭，“開門吧！”
　　大門嘎嘎地拉開了，大群全身盔甲的士兵走進了院子，嚇得家丁們連連後退，秦瓊拱手笑道：“在下是從太原過來，奉齊公之命，前來送壹封信，哪位是羅家主？”
　　“老夫便是！”
　　老人站起身，心中頗為驚疑，他和齊公李元吉從不認識，會送什麽信給他？
　　“信在哪裏？”
　　秦瓊取出壹封信，上前遞上，就在羅右蒲要接信的壹瞬間，秦瓊忽然發動，他壹拳壹腳打翻他身後的兩名健壯家丁，壹把刀橫在了羅右蒲的脖子上，冷冷道：“最好叫住妳的家丁。”
　　突來的變故使家丁們壹怔，他們隨即大吼著要沖上來，羅右蒲壹聲大喊：“都別亂動！”
　　形勢很明顯，對方的百余名士兵都沒有發動，若真打起來，他們壹個都活不成，看得出對方並沒有殺他們的打算。
　　羅右蒲是老官場了，便猜到了對方的幾分來意，恐怕對方是有事要請自己幫忙。
　　“妳們是什麽人？”
　　“進房裏說吧！”
　　秦瓊將羅右蒲拉進了房間，他給士兵們使了個眼色，士兵們將壹群不知所措的家丁全部繳了械，三百多名騎兵紛紛進了大院，大門關上。
　　房間裏，羅右蒲坐了下來，他看了壹眼秦瓊，不急不緩道：“說吧！妳們是什麽人，找我有什麽事？”
　　“我們是豐州隋軍，想要攻取霍邑縣，所以特來請妳幫忙。”秦瓊臉上帶著誠懇的笑容。
　　羅右蒲楞住了，半晌，他嘴裏艱難地迸出四個字：‘豐州隋軍？’
　　豐州隋軍離他太遙遠了，他不知道楊元慶已經率軍滅了劉武周，他腦海還想著豐州，那是河套之地，在幾千裏之外。
　　“妳們取霍邑縣做什麽？”他腦海壹片茫然。
　　“這個妳不用管，妳若還是大隋子民，就幫我們取城，事後必有重謝。”
　　羅右蒲連連搖頭，“我只是壹個普通的老人，家裏就只有壹百多名家丁，讓我怎麽幫妳？”
　　這時，壹名校尉走了進來，施禮道：“稟報秦將軍，從管家口中我們已經問到霍邑縣的情況，他說霍邑縣約有壹千駐軍，他們老爺和守將及縣令的關系都很好。”
　　“該死的軟蛋！”羅右蒲低聲罵道。
　　秦瓊冷笑壹聲，“妳若識時務，就幫我們，否則，妳這座府裏壹個人都活不成，妳應該知道什麽叫殺人滅口！”
　　……
　　次日壹早，霍邑縣和往常壹樣城門開啟，放人進城出城，壹隊隊商賈趕著滿載貨物的毛驢走進了城門，城門前站著百名士兵，身披盔甲，手執長矛和盾牌，目光冷厲，沒有壹絲笑容，在亂世之中，每個士兵都繃緊了弦，有壹種的本能的警惕。
　　尤其霍邑縣這種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李淵派了壹千精銳的士兵守衛，守將名叫段禮，是李世民手下大將段誌玄的侄子，也是壹名武藝高強的年輕勇將。
　　段禮和平常壹樣，在城頭來回巡視，他很敬業，每天在城頭要呆三個時辰，他已經得到快報，唐軍準備要豐州楊元慶爭奪河東，作為戰略要地，霍邑縣就顯得格外重要，段禮也因此倍加警惕。
　　不過段禮確實想不到隋軍已經殺來，太原城還未開戰，這裏應該還是大後方，段禮雖然很警惕，但還遠沒有進入戰備狀態。
　　這時，他忽然看見遠處來了大群人，背著桌子，挑著擔，趕著牛車，扛著糞叉，足有三四百人之多，浩浩蕩蕩向城門處走來。
　　段禮立刻對士兵喊道：“上去看看！”
　　幾名士兵奔了上去，片刻壹人回來稟報：“是羅趙村的羅老爺子過七十大壽，進城擺酒席。”
　　這時，羅右蒲的管家上前施禮笑道：“段將軍，請行個方便！”
　　段禮認識他，他心中有點奇怪，羅老爺子過七十大壽，他居然不知道，這時，他又看到了羅右蒲的次子羅顯，大家都是很熟悉之人，段禮便不為難他們，對士兵們喊道：“放他們入城！”
　　三四百人浩浩蕩蕩走進了城內，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悶雷般的響聲，只見北方塵土飛揚，大群騎兵突然出現數裏外，殺氣沖天，戰馬奔騰如大潮，向城門處席卷而來，段禮驚呆了，他連聲大喊：“快！快關城門！”
　　城門關不上了，三百五十名隋兵發動了襲擊，他們紛紛抽出刀劈砍士兵，用鐵棍頂住城門，守城士兵措手不及，被砍翻十幾人，其余士兵被殺得節節敗退。
　　牛進達手執壹張桌子為盾，單手揮動壹桿三股托天叉，兇猛異常，片刻間便刺倒了七八人。
　　“跟我來！”
　　他壹揮鐵叉從甬道向城頭殺去，城頭上數十支箭向他們射來，幾名手下慘叫著被射倒，牛進達大怒，壹躍跳上城頭，用桌子砸翻數人，鐵叉揮動如飛，片刻間，又有五六人死在他叉下。
　　其余士兵見他兇猛異常，都大喊著四散逃去，牛進達大吼壹聲，沖上去截住了段禮，和他戰在壹處，牛進達是步戰，對方是騎馬，但他卻毫不示弱，兩人槍飛叉舞，殺成壹團。
　　這時，牛進達的手下搶到了吊橋絞盤，吱吱嘎嘎將剛剛升起壹半的吊橋放下，秦瓊率領五千騎兵瞬間沖進了城內。
　　段禮見大勢已去，虛晃壹槍，調轉馬頭便逃，剛逃出十幾步，只聽後面壹聲大喊：“去死吧！”
　　壹支鋼叉呼嘯飛至，段禮躲閃不及，鋼叉從他後背刺入，段禮慘叫壹聲，被活活釘死在地上。
　　牛進達重重吐壹口帶血的唾沫，雙臂較力，將段禮屍體高高挑起，大喊道：“弟兄們，這就是敵軍的主將！”
　　城上城下壹片歡呼，蜂擁殺入城中，霍邑縣被豐州隋軍占領，壹千守軍除主將段禮和部分守軍陣亡外，其余士兵全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