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五十三章 暗通消息

　　隋朝的絕大多數縣城都是依水而築，幾乎每壹座縣城都有壹條或兩條穿城而過的河流，所以每壹座縣城都會有水門，或大或小，外形各異。
　　江陵城也不例外，江陵城壹共有兩座水門，壹座北水門，壹座南水門，南水門高壹丈八尺，寬壹丈五，可容五百石的貨船出入，門洞兩邊有暗道，可直通城頭。
　　和所有水門壹樣，南水門也是上下開啟式，手臂粗的鐵柵欄用鉸鏈從城頭上緩緩放下，柵欄底端則是矛頭，十分銳利，直插河底。
　　但和其他普通縣城不同的是，江陵城的水門是雙門，也就是內外兩座柵欄門，防禦得異常嚴密。
　　盡管如此，和江陵城的其他城門比起來，水門還是略略稍顯薄弱，尤其隋軍戰船可以駛抵城下，直接從船頭沖上城墻，這是壹個防禦的漏洞。
　　所以對水城的防禦也格外嚴密，水城門內部署了壹千士兵，另外，靠近水城門的幾座民房都被征用，用來囤放唐軍的火油。
　　壹旦發生隋軍攻打水門，唐軍就會在水中投放火油，火燒城外戰船。
　　夜幕中，柴紹在數百親兵的簇擁下前來視察南水門，南水門是由偏將余壽仁鎮守，壹千士兵分為三班，晝夜防禦，四個時辰換壹班。
　　“余將軍何在？”柴紹視察了壹圈，沒有看見偏將余壽仁前來拜見，不由眉頭壹皺。
　　壹名校尉上前施禮，“啟稟大將軍，余將軍昨晚守了壹夜，今天又守了壹天，實在是支持不住，大夥便勸他下去休息了。”
　　柴紹點點頭，這樣的回答讓他比較滿意，這時，壹名軍官遠遠奔來，“大將軍，卑職在！”
　　軍官奔上城頭，正是水門守將余壽仁，他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大將軍！”
　　柴紹見他壹臉憔悴，心中不由有些感動，連忙扶起他，“余將軍守城辛苦了。”
　　“這是卑職份內之事，不敢言苦。”
　　柴紹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這才是為將之道！”
　　他走到城墻邊，凝目向城外眺望，見荊水流出城後，呈弓弧形蜿蜒流入遠方的長江，星光映照江水，壹片波光粼粼。
　　“余將軍，妳認為水門防禦上還有什麽漏洞嗎？”柴紹回頭問道。
　　“回稟大將軍，前兩天劉將軍擔心隋軍大船會直抵城下，隋軍從船頭直接上城，但卑職認為，這並不可能。”
　　柴紹也是擔憂這個問題，他精神壹振，連忙問道：“這是為什麽？”
　　“這是因為江陵城外河道狹小，最多只能容納五百石的船只駛入，而五百石的船只實際上只有壹丈三尺高，距離城門還有壹段高度，更不用說上城了，萬石大船雖然和城頭平齊，但它們駛不進荊水。”
　　柴紹是北方人，對船只不是很熟，余壽仁這樣壹解釋，令他恍然大悟，壹顆心頓時放下了。
　　“我明白了，多謝余將軍釋疑。”
　　柴紹心情好了起來，他又鼓勵士兵們幾句，這才離開水城門，去視察別處去了。
　　余壽仁望著柴紹走遠，忍不住冷笑了壹聲，壹招手將當值校尉叫上前，對他低聲吩咐幾句。
　　校尉點點頭，帶著幾名手下快步向閘門絞盤而去，幾名士兵奮力推動絞桿，在壹陣輕微的吱吱嘎嘎聲中，內外兩座鐵柵閘門均緩緩向上擡起了兩尺。
　　壹切又歸於沈寂，南水門再次安靜下來。
　　大約壹刻鐘後，在距離南水門約數百步外，壹名身著緊身水靠的黑衣人無聲無息地潛入水中，仿佛魚壹般向水門方向遊來，離水門還有三十步時，黑衣人靠岸邊換口氣，又深深潛入水中。
　　當他再次從水中潛出換氣時，人已經在城外了，他奮力向前方遊去，不多時便消失在黑沈沈的夜色之中。
　　……
　　此時隋軍騎兵已經返回了江陵大營，而大營的駐軍從五萬變成了十萬，先後增加了五萬戰俘，這便給隋軍的糧食供應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大帳內，楊元慶正在聽取行軍司馬韋雲起匯報糧食供給情況。
　　“殿下，目前大營內還有存糧兩萬余石，每個士兵可分到兩鬥，大約還能維持十天，船隊昨天已經返回江夏運糧，如果壹路順利，十天後應該能返回，不過，糧食供應還是略有點緊張。”
　　楊元慶點了點頭又問：“草料還有多少？”
　　“草料還能維持半個月左右。”
　　楊元慶背著手走了幾步，十天時間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他沈思片刻，又對韋雲起道：“這次五萬戰俘中，荊襄籍戰俘皆可以放他們回鄉歸田，關隴籍貫戰俘則留下整編為隋軍，給他們承諾，平定天下後壹律放他們歸田。”
　　“屬下明白了，另外，襄陽籍和江陵籍戰俘怎麽處理？”
　　“如果是襄陽和江陵城內的戰俘可以暫時扣下，家在郊外的戰俘無妨，壹並釋放。”
　　韋雲起迅速盤算壹下，笑道：“如果這樣算下來，釋放的戰俘後能節約部分糧食，那麽我們的糧食便可以支持到半個月，應該沒有問題了。”
　　楊元慶卻搖了搖頭，“釋放的戰俘也壹並發給他們兩鬥口糧，每人再給兩吊錢作為遣鄉費，不要把他們視為戰俘，應該把他們視為自耕農，眼光要放長遠壹點。”
　　韋雲起這才明白楊元慶的意思，心中著實有些羞愧，“屬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會盡量安排好，不會讓殿下失望。”
　　這時，帳門口壹名親兵出現，見楊元慶正和韋雲起說話，不由欲言又止，楊元慶瞥了他壹眼，問道：“什麽事？”
　　“啟稟殿下，營外來了壹人，說是蕭家派來送信，帶有信物。”
　　親兵將半塊玉佩呈上，楊元慶接過玉佩看了看，又從箱子裏取出另外半塊玉佩，這是蕭家給他的信物，和他手上的玉佩正好合成完整壹塊，楊元慶點點頭笑道：“帶他進來！”
　　片刻，親兵們將穿著緊身水靠的黑衣人帶了進來，竟然是壹個年輕女人，年約十六七歲，皮膚微黑，但顯得十分健康，充滿了朝氣，讓楊元慶不由微微壹皺眉，蕭家怎麽派個女人來送信？
　　女子行壹禮，“蕭峮參見楚王殿下！”
　　楊元慶坐下來，見她渾身水漬，便吩咐壹名親兵，“給她拿件外袍！”
　　壹名親兵遞上壹件文官軍袍，女子穿上外袍，施禮謝道：“多謝殿下！”
　　“蕭家有什麽信給我？”
　　年輕女子從手腕上取下壹只黑色手鐲，將手鐲掰開，從裏面抽出壹卷絹紗，呈上道：“這是家主的親筆信。”
　　楊元慶接過信，目光壹挑，忍不住又看了壹眼面前這個女子，他還是想不通，為什麽蕭家要派壹個女人來送信？
　　年輕女子臉壹紅，她明白楊元慶眼中疑惑的含義，便解釋道：“蕭家之所以派小女子前來送信，是因為我水性最好，可以在水下潛遊百步，蕭家無人能出我之右。”
　　“原來如此！”
　　楊元慶聽她居然能潛遊百步，這個本事不簡單，又笑問道：“那妳怎麽通過水門鐵柵，據說鐵柵入水到底，與河底只有半寸寬，妳是怎麽辦到？”
　　“回稟殿下，家主和守水門的余將軍有了交代，余將軍特地將水柵擡高了兩尺，我便能潛過了。”
　　楊元慶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蕭家是和守城將領有默契了，他打開信看了壹遍，信中內容令他大喜，江陵城副將劉方智願意獻城投降，時間定在後天晚上亥時。
　　由於每座城門都是由柴紹的心腹統管，只有南水門是劉方智的心腹手下掌管，劉方智只能開南水門放隋軍入城。
　　盡管只是水門，但還是令楊元慶感到異常欣慰，這個消息他期待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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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壹開始決定攻打江陵城，楊元慶就沒有想過要用硬攻的方式奪取江陵城，壹方面是他的攻城重型器械不多。
　　另壹方面江陵城城池高大堅固，又有六萬軍隊守城，僅僅靠他的五六萬人，很難攻克城池，就算攻下江陵城，也必將付出沈重的代價。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隋末經歷了多年的戰亂，天下人口已經銳減過半，兵力都是青壯之民，在隋末戰亂後尤其顯得寶貴，壹般大將或許沒有這種意識，但總攬全局的楊元慶卻不得不考慮。
　　壹艘五千石的海船停泊荊水入江口，大船之上，楊元慶負手站在船頭，遠遠眺望著遠方的江陵城，星光下，他可以清晰得看見遠處的水門。
　　楊元慶遠遠註視著壹個黑影在距離水門約兩裏外下了水，無聲無息地潛入荊水之中。
　　這時謝映登上前稟報道：“殿下，卑職前天專門視察過荊水，河口雖然很寬，但越向上就越狹窄，只能通行五百石的戰船。”
　　這也是楊元慶所擔心之事，他們的船隊已前往江夏運糧，江中只剩下三艘大船，讓他怎麽從水門進城，沈吟壹下，他又問道：“公安縣那壹百多艘哨船可在？”
　　“回稟殿下，船只還停泊在公安縣。”
　　楊元慶點點頭，當即令道：“速發鷹信給公安縣，命令他們最遲明晚，壹百多艘哨船務必駛來江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