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田陌耕忙戰未銷 第四十九章 欲迎還拒

　　“要不我們打個賭！”
　　程咬金上前攔住了羅士信，這個賺錢的機會他怎麽能放棄，“如果她在太原城，妳輸我壹百兩銀子，如果她不再，我輸給妳壹百兩銀子。”
　　羅士信見他如此財迷心竅，不由嘆了口氣，“四哥，妳不至於窮成這樣吧！”
　　程咬金也只得苦笑道：“妳也知道妳嫂子把錢管得緊，在外面征戰她還能給我壹點，可人在京城，門都沒有，眼看她馬上要生了，我也不能跟她吵，怎麽辦呢？敲詐勒索若被主管知道，非要了我的小命，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所以妳就整天打我的主意是不是？”羅士信怒視他道。
　　“沒有啊！我又不白要妳的錢，我不是在跟妳打賭嗎？”
　　羅士信從懷中摸出壹錠五兩的銀子扔給他，“算了，這五兩銀子送妳，妳別來煩我了。”
　　程咬金見只有區區五兩銀子，嘴都快咧到耳根了，連忙把銀子塞還給他，“妳小瞧我了，當我是叫花子嗎？妳不信我的話就算了，妳以為我稀罕妳的錢嗎？”
　　他轉身便走，眼角余光卻瞄著羅士信，羅士信猶豫壹下，終於忍不住問：“她……真的在太原？”
　　程咬金霍地轉身，壹把揪住他大笑，“哈哈！妳小子終於露陷了，我這杯喜酒我喝定了。”
　　羅士信臉壹沈，“什麽喜酒，她是竇建德的女兒，我可能娶她嗎？”
　　羅士信轉身便走，程咬金跟在後面急道：“不是女兒，是侄女！”
　　“對我來說，都壹樣！”
　　羅士信壹挑帳簾，走進了大帳，程咬金站在外面，不由啞然失笑道：“心中猴急得跟什麽似地，嘴上卻鐵硬，真他娘的死要面子！”
　　……
　　傍晚時分，竇線娘又出現在紅槐巷，這壹次她心中更加緊張，壹個下午，她要說的話早已心中演練了無數遍：
　　‘羅將軍，小女子是特來還妳的金子，多謝妳上次放我壹命。’
　　‘我會在太原留住幾日，想向妳請教武藝，羅將軍能否賜教？’
　　‘將軍有所不知，小女子和家伯吵翻，現在無處可去？’
　　……
　　想到這裏，她嘴角露出壹絲笑意，她認為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來到羅府門前，她翻身下馬，就在這時，迎面出來幾人，她的臉騰地紅透了臉頰，只見最前面壹人，正是羅士信。
　　“羅將軍！”她聲音比蚊子還小，手中捏著裝著黃金的布包，手心都快攥出汗來。
　　出來兩人，壹個是羅士信，壹個是程咬金，程咬金得意得擠眉弄眼，在後面暗暗捅了羅士信壹下，他的壹百兩銀子到手了。
　　羅士信看見她，卻忽然想起了竇建德，隋夏正在敵對之中，他卻要和敵酋之女有瓜葛，讓他怎麽對戰死的弟兄們交代？
　　想到這，他的心立刻變得鐵硬，冷冷淡淡道：“原來是妳，有什麽事嗎？”
　　羅士信冷淡的聲調就像刀子壹樣，壹刀插進了竇線娘的心，她臉的臉刷地變得慘白，顫抖著聲音道：“我來……還妳的金子。”
　　“不用了！”
　　羅士信斷然拒絕，“我可以不計較妳射我壹箭之仇，但妳我現在還是敵人，希望不要讓我再見到妳，否則，我絕不會再饒妳！”
　　程咬金臉色大變，怒道：“臭小子！妳怎能這樣說話？”
　　竇線娘壹連後退了兩步，壹種絕望的情緒從她心中升起，自己為了他背叛伯父，千裏迢迢來找他，路上還險些喪命，可換來的卻是他這樣的冷漠，自己真是瞎了眼！
　　淚水從竇線娘眼中湧了出來，她狠狠將手中金子向他砸去，翻身上馬，猛抽壹鞭戰馬，疾奔而去。
　　羅士信心中忽然湧起壹陣後悔，他向前跑了兩步，想喊住竇線娘，嘴動了動，卻最終沒有喊出聲來，他牙齒咬緊了嘴唇，眼睜睜地望著她遠去。
　　“妳這個渾蛋！”
　　程咬金大怒，就恨不得把這個白癡掐死，“人家姑娘千裏迢迢跑來找妳，妳就是這樣對待人家嗎？”
　　羅士信哼了壹聲，“大丈夫何患無妻，她是竇建德之女，又與我何幹？”
　　說完，他轉身便進府去了，程咬金拿他無可奈何，他眼睛忽然壹亮，發現了地上的幾錠黃金，便撿了起來，罵罵咧咧道：“這個混蛋！老子壹片好心，卻不得好報，這些金子就算老子打賭贏了。”
　　他迅速把金子揣進了懷中，這時，羅士信的父親焦急地跑了出來，“黑鍋，那個姑娘呢？”
　　程咬金滿臉忿恨，“人家姑娘千裏迢迢來找他，他卻把別人羞辱壹通，把人家趕走了，恨得我就想給他壹巴掌！”
　　“那妳怎麽不打？”
　　羅父也動怒了，他轉身向府內走去，“看我打斷那個臭小子的腿！”
　　程咬金連忙拉住羅父，“阿伯，那臭小子就是頭倔牛，妳把他逼得太狠，更加沒盼頭了，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羅父了解自己兒子，他嘆了口氣，對程咬金作揖道：“黑鍋，我知道妳和士信關系最好，這件事阿伯就拜托妳了，那個女子我真的很喜歡，妳壹定要成人之美，只要妳能做成，我自會有重謝！”
　　程咬金聽到‘重謝’二字，眼睛都笑瞇成壹條縫，拍了拍胸脯，“阿伯，妳這麽客氣做什麽？士信就是我兄弟，我不幫他誰幫他，放心吧！這件美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
　　竇線娘壹路打馬狂奔，嚇得路人紛紛躲閃，她也不知道路，壹路亂奔，直到沖至壹條小河旁，她才勒住了戰馬，翻身下馬，慢慢走到河邊，她呆呆望著青綠悠悠的河水，忍不住悲中來，失聲痛哭起來。
　　這時壹輛馬車從她身旁經過，忽然停了下來，壹雙清澈的目光在車簾後凝視著她，戰馬、弓矢、橫刀，俠女壹般的裝扮，喚起了馬車裏女人對往昔的壹絲回憶。
　　她慢慢走下馬車，來到竇線娘身旁，柔聲問：“妳為何痛哭？是否遇到了負心郎？”
　　“我千裏迢迢來找他，他卻對我如此冷漠，我真是蠢，真是瞎了眼！”竇線娘抽噎著道。
　　女子眼中閃過怒色，問道：“那個男人是誰，妳告訴我，我去給妳討壹個公道。”
　　竇線娘止住了痛哭，她拭去淚水，搖了搖頭，“多謝這位姐姐，但這件事和他無關，是我自作多情，我並不恨他，我只恨自己！”
　　女子對她更有興趣了，又問道：“妳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
　　“我叫線娘，是清河郡人，多謝姐姐關心，我們後會有期！”
　　竇線娘施壹禮，牽馬要離去，女子卻發現地上有壹柄短刀，彎腰拾起，見刀把上刻著五個字，‘竇建德之刀’，她眉頭微微壹皺，“姑娘，妳和竇建德是什麽關系？”
　　竇線娘發現她手上的匕首，心中壹驚，伸手便來奪，女子身子敏捷，輕輕向後壹縱，跳到七尺外，竇線娘奪了壹個空。
　　竇線娘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她抽出刀道：“姐姐，把匕首還我，我不想和妳為敵！”
　　這時，旁邊十幾名侍衛壹起包圍上來，拔出刀將竇線娘團團圍住，竇線娘臉色大變，“妳究竟是何人？”
　　女子微微壹笑，“我姓張，是楚王側妃。”
　　女子正是出塵，她是在回府的路上，竇線娘卻不知道，她哭泣的小河，正是楚王府的護宅河，出塵見她像個闖蕩江湖的女俠，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年輕時代，心中對她的哭泣充滿了同情。
　　竇線娘看了看四周十幾名殺氣騰騰的侍衛，個個武藝高強，她心中嘆息壹聲，道：“原來妳就是張側妃，我對妳沒有任何敵意，我只是心裏難過，在這裏哭泣，是妳找上我。”
　　出塵心念壹轉，她忽然想起元慶給她們說過的壹件事，頓時嫣然壹笑，“原來妳就是竇線娘，妳是來找羅士信，對吧！”
　　羅士信和竇線娘的故事，楊元慶給敏秋和出塵都說起過，使她們極為關心，總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屬，出塵卻沒有想到卻在這裏遇到了竇線娘。
　　出塵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對侍衛們令道：“都退下，她不是外人。”
　　侍衛們退了下去，出塵上前摟住她的肩膀笑道：“既然被我遇到了，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出塵從竇線娘身上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當年她也是背著弓矢，腰佩長劍，遠遠追隨著楊元慶去了遼東，那種為了愛不顧壹切的癡迷，今天她又在竇線娘身上看到了。
　　出塵的心這壹刻變得異常柔軟，她總是在做壹個夢，夢見她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可那畢竟是夢，夢醒後她便想起自己那個還沒有斷奶的兒子，夢境便變得遙遠了。
　　可現在，她的夢又活生生地在竇線娘身上出現了，觸動了她心靈深處，如此，她又怎能讓自己的夢變成遺憾和悲劇。
　　“跟我回府去，我不會讓妳哭著離開太原。”
　　“可是……我的身份，妳們不怕危險嗎？”
　　“這個我自然會安排好，妳不用多慮。”出塵拉著她上了自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