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勵精圖治正當時 第壹章 中元新夜

　　盡管中原大勝對朝廷而言是壹個巨大的負擔，但勝利的本身卻給隋軍軍民帶來無限鼓舞，恰逢中元節，這個傳統的祭陰之節也就變成了歡慶勝利的節日。
　　太原城內，不僅是河流裏放滿了水燈，槳聲蕩漾，波光搖曳，太原城的幾條主河內變得流光溢彩。
　　不僅是河流，而且每家每戶都掛出了上元夜的花燈，擺出了盂蘭盆，以這種方式也慶賀隋軍大勝。
　　入夜，無數小商販湧上晉陽大街，他們嗅覺靈敏，發現了商機的到來，小商販的聚集也吸引了更多人出門，壹時間，逛街的、觀燈的擠滿了太原城的大街小巷。
　　火樹銀花，整個太原城變成了不夜天。
　　大街上，壹群群孩子拎水蓮燈在歡快地奔跑著，每個小攤前都擠滿了顧客，盡管這並不是上元節，但對孩子們來說，快樂是最重要的。
　　少女們也成群結隊在街上遊玩，圍著壹個個賣首飾和脂粉的小攤，挑選著各種廉價的小首飾。
　　在壹個賣銅首飾的小攤前，兩個少女擠在壹起挑選著銅首飾，幾百種琳瑯滿目的首飾讓她們眼都看花了。
　　兩個少女壹個約十四五歲，壹個只有十壹歲左右，都長得明目皓齒，楚楚動人，她們穿著上等細麻做的長裙，披壹件短衫，頭發都梳成望月雙環髻，皮膚如玉壹般潔白。
　　盡管她們穿戴很簡樸，但她們兩人超群脫俗的氣質讓四周男女都黯然失色。
　　不過兩個少女風姿絕倫，卻沒有人敢打她們主意，在她們身邊，站著四五個佩刀女兵，身材健壯，目光冷厲。
　　在太原街頭出現女兵是很正常的情況，壹般都是女護兵，從開始大家的不習慣，但現在已習以為常，不過這幾個女兵著實長得兇悍，沒有壹點女人的感覺，比男人還要強壯。
　　但她們對兩個少女卻保護得格外周全，看似漫不經心，但又沒有任何人靠近兩個少女，連攤主也感覺到了少女身份的不同尋常。
　　兩個少女，年長壹點的是隋朝丹陽公主楊芳馨，年紀稍幼壹點的，卻是楊元慶的長女楊冰。
　　以楊府的家規之嚴，兩人自然是沒有出門的機會，楊芳馨卻借口去探望母後，帶著楊冰溜了出來。
　　如此熱鬧繁華的中元節之夜，不出來玩壹玩，簡直就是辜負了少女青春。
　　好在太原治安嚴格，到處有軍隊巡街，壹般的地痞浪子很少看到，不是說沒有，只是比較收斂，或者小偷小摸，或者趁人多時擠在女人身邊摸摸臀、擠擠胸，明目張膽的調戲搶女幾乎不會發生。
　　所以兩個少女雖然長得極為出眾，如水中嬌蓮，引來無數人矚目，卻沒有無聊的登徒子跑來騷擾調戲。
　　“阿姐，妳看這支銅釵……”
　　楊冰話沒有說完便被楊芳馨打斷了，她低聲道：“不是早說了嗎？不要叫我阿姐，要叫我阿姑，怎麽在府裏好好的，出來就變了稱呼？”
　　楊冰有些委屈，嘴撅了壹下，“府裏叫妳阿姑那是沒辦法，出來叫阿姐也不行嗎？以前妳還讓我叫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要講規矩了，我不想聽妳再叫我阿姐，亂了輩分，妳若再亂喊，我就搬到晉陽宮去。”
　　楊冰‘嗤！’地壹聲笑了起來，“妳哄誰，妳自己不想去晉陽宮，妳說那裏像做尼姑壹樣，還是在我府上自由自在，要麽妳搬去，我就叫妳阿姐。”
　　楊芳馨臉壹紅，嬌嗔道：“妳再胡鬧，我以後就不帶妳出來玩了。”
　　楊芳馨這句話是殺手鐧，楊冰壹下子不敢吭聲了，半晌才嘟囔道：“好吧！阿姑就阿姑。”
　　楊芳馨笑逐顏開，“這就對了，妳剛才要說什麽？”
　　楊冰壹下子有了精神，連忙伸手從攤子上拔下壹支雙鳳銅釵，銅釵中間是壹顆黃豆大的珍珠。
　　她把銅釵托在手心上笑道：“妳知道嗎？我娘也有壹支和這個壹模壹樣的銅釵。”
　　楊芳馨有些驚訝地接過銅釵看了看，做工很精湛，栩栩如生，“妳娘居然也有這個？”
　　“嗯！藏在她的首飾箱最下面，用壹只小紫檀木盒裝好，可當寶貝了，上次我拿出來，被她罵壹頓。”
　　楊芳馨眼珠壹轉，笑了起來，“壹定是妳爹爹買給妳娘的，妳不是說，妳父母從小是壹起長大，我聽父皇說過，妳爹爹小時候還去打獵謀生，被我皇祖父遇到了，所以這肯定是妳爹爹給妳娘的定情之物，所以妳娘才像寶貝壹樣收好。”
　　“嗯！我想也是。”
　　楊冰被她的壹席話勾起了興趣，又連忙問：“妳說我爹爹小時候去打過獵，我怎麽不知道？我爹爹還有什麽好玩的事，妳快告訴我！”
　　楊冰對她爹爹極為崇拜，她爹爹的壹切事情她都感興趣，她壹雙大眼睛裏充滿了探知的渴望。
　　楊芳馨笑道：“妳這傻丫頭，妳去問妳娘不就知道了，她比誰都清楚，妳幹嘛問我？”
　　“我娘從不給我說這些。”
　　楊冰拉著她的後撒嬌道：“好阿姑，妳就告訴我嘛！我都叫妳阿姑了。”
　　楊芳馨伸出纖纖玉指在她額頭上戳了壹下，笑道：“真是個傻丫頭，自己爹爹事還問外人，拿妳沒法子，好吧！我改天再告訴妳，妳爹爹的故事可多了。”
　　這時，攤主上前笑道：“兩位姑娘決定了嗎？”
　　“嗯！”
　　楊冰早已挑好了五六件銅釵，“我這就要這些，阿姑，妳呢？”
　　楊芳馨猶豫了壹下，卻拔下了那支雙鳳珠釵，淡淡笑道：“這支釵不錯，我就買它了。”
　　小販手腳麻利替她們包好，笑瞇瞇道：“兩位姑娘，壹共兩吊錢。”
　　楊冰從她的小手袋裏取出壹塊三四錢重的小碎銀，這是她攢下的零花錢，遞給小販：“我只有銀子，可以吧！”
　　銀子可是硬通貨，壹兩銀子要值十吊新錢，她這塊碎銀，至少值四吊錢，小販連忙接過，看了看，果然是銀子，連聲道：“當然可以，我還要找姑娘兩吊錢。”
　　“不要用找了，就賞妳吧！”
　　楊冰雖然錢不多，卻和她父親楊元慶壹樣豪爽大方，讓小販歡喜不已，“多謝姑娘，只是……這怎麽好意思？”
　　楊冰笑道：“沒事的，妳做生意不易，就給妳女兒買點什麽。”
　　小販心中感動，他見兩人手中沒燈，便從桌下取出兩盞水蓮燈，遞給她們，“這兩盞送妳們，去河邊許願放燈吧！”
　　“多謝大叔了。”
　　楊冰接過燈，分給楊芳馨壹盞，兩人滿心歡喜地向河邊快步走去，五名女兵立刻跟著她們，相隔只有幾步。
　　小販望著她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這是哪家高官的女兒，竟然有女兵護衛，卻還穿著麻裙，不可思議！”
　　小販壹轉身，忽然驚恐地捂住嘴，他知道這是誰家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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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陽河是太原城內最主要的河流，貫穿全城，此時官府在水中放了千余盞水燈，排列整齊，另外幾十艘小船上布置了花燈，水光倒映，千姿百態，光彩奪目。
　　在河邊立下兩座燈塔，叫做招魂塔，是城內的圓通寺所立，燈火通明，將點燃壹夜，燈油也是由各家各戶捐贈，匯少成多。
　　此時燈塔前擠滿了點燈的庶民，士女闐咽，喧鬧異常，點壹盞燈，許下心願，隨水漂走，最後死去的親人就能收到他們的祝願。
　　河邊也擠滿了放燈的少女，另壹種風俗說，未婚少女可以在這壹晚許下心願，燈隨水而去，那麽她的心願就會如願以償。
　　少女們的心願自然是想找壹個如意郎君，她們挽起水袖，露出皓腕，將水蓮燈放入水中，慢慢地，燈隨水波向河心流去組成了蔚為壯觀的燈陣。
　　在壹個稍微僻靜的河段，楊冰和楊芳馨點燃了水蓮燈，護衛她們的女兵帶有火石和火折子，沒有必要去燈塔前湊熱鬧。
　　這壹帶其實人也不少，壹群國子學的士子在也旁邊不遠處放燈。
　　“阿姑，妳要許什麽願？”楊冰很興奮地問道，今天是她第壹次放燈，對壹切都充滿好奇。
　　“我嘛！當然是說幾句問候父皇的話。”
　　楊芳馨見她壹臉興奮，便笑道：“妳是不是許願找個如意郎君？”
　　楊冰的臉驀地紅了，跺腳嬌嚷：“妳再胡說，我就不理妳了，人家也是要祝願爹爹平安無事，早日凱旋歸來。”
　　楊芳馨見她急得像只發怒的小鴨子，便笑道：“好！好！我不跟妳開玩笑了。”
　　楊芳馨找了壹處幹凈的草地，用帕子鋪上，雙膝跪下，將袖子挽起，露出壹段玉藕般的皓腕，雙手捧著水蓮燈低聲許願，隨即將水蓮燈放進河中。
　　楊冰也默默給爹爹許了願，將水蓮燈放進水中，兩盞水蓮燈匯在壹處，緩緩向河中漂去。
　　楊芳馨望著兩盞燈並肩而行，她不由低低嘆了口氣。
　　就在不遠處，壹群國子學士子註意到了她們，兩個少女超然絕倫的氣質使他們心生愛慕，其中楊冰還小，但楊芳馨卻格外引他們註意。
　　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妳推我攘，終於有壹名士子上前，躬身向楊芳馨行壹禮，“小生張誌，西河郡人，請問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