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鐵馬踏雪取河北 第六十七章 當即立斷

　　上午，楊元慶正在中軍大帳內召集十幾名主要將領商議軍務，這時，壹名親衛在門口稟報，“啟稟總管，斥候有緊急情報，敵軍壹壹支三萬人的騎兵壹早出了營門，向南方而去。”
　　這個消息頓時使大帳內響起壹片竊竊私語聲，楊元慶的眉頭皺成壹線，在這個大戰即將開始的重要關頭，雙方的任何部署都是十分敏感，三萬騎兵向南？
　　楊元慶知道竇建德的騎兵並不會多，三萬騎兵不說是全部，但至少也是大半，竇建德竟然把三萬騎兵派出去，這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調動，應該是極為重要的戰略部署。
　　難道是去對付徐世績的軍隊，但想想也不可能，徐世績的船隊離漳南縣還有三四天的路程，就算派兵支援，也沒有必要把為數不多的騎兵派出去。
　　“總管，他們會不會是迂回繞到北方，攻擊我們的後方？”李靖在壹旁低聲道。
　　壹句話提醒了楊元慶，他快步走到沙盤前，眼前的沙盤地圖給他壹種更直觀的感受，他的後方無論是易縣、幽州、飛狐陘還是井陘都有軍隊把守，但軍隊並不多，如果敵軍實行偷襲的話……
　　旁邊秦瓊也道：“卑職也贊成李司馬的想法，竇建德極可能是偷襲我們的後方，但騎兵攻城不利，卑職認為他們的目標或許是河東。”
　　楊元慶點了點頭，攻擊目前兵力空虛的河東，可以說是竇建德目前最好的選擇，不管竇建德是否真是偷襲自己的後方，他都必須防患於未然。
　　楊元慶立刻下令：“速傳鷹令給上谷郡的牛進達和恒山郡李海岸，命他們防禦偷襲，不可有絲毫大意。”
　　但這樣還不夠，楊元慶又取壹支令箭交給亞將高子開，“高將軍可率壹萬騎兵，即刻趕回上谷郡，協助牛將軍防禦敵軍的偷襲。”
　　井陘那邊楊元慶並不擔心，那邊有三千軍隊嚴守土門關，足以據守數萬敵軍攻擊，關鍵是上谷郡，那裏不僅是自己的後勤重地，還有飛狐陘要道，如果自己是竇建德，肯定會選擇偷襲上谷郡。
　　“末將遵命！”
　　高子開接過令箭，匆匆去了，楊元慶這才對眾將道：“昔日官渡之戰，袁紹軍就是被曹軍偷襲了烏巢軍糧重地而導致大敗，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另外，我準備改變計劃，從今天開始攻打敵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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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楊元慶的計劃，應該是等徐世績先拿下漳南縣後，瓦解了敵人軍心，再開始攻打敵營，現在既然竇建德已經出盡騎兵，那他就要抓住這個機會，用軍事手段打擊敵人軍心。
　　戰爭並不是說打就打，壹場大戰需要雙方互動，雙方都投入重兵，擺開戰場，在曠野中廝殺混戰，那才是雙方激戰。
　　如果壹方積極應戰，而另壹方卻消極防禦，高掛免戰牌，那戰爭就打不起來，雙方只能處於壹種對峙狀態，直到雙方都沈不住氣，那時戰爭才會爆發。
　　所以壹場戰役往往耗費數月時間就是這個原因，壹方挑戰，而壹方不肯應戰，雙方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對峙之中。
　　竇建德的戰術很明顯，便是采取防禦，不肯應戰，然後派兵去襲擾隋軍的後方。
　　而隋軍面對這種消極防禦，采取的對策便是讓徐世績率軍攻下竇建德的老巢漳南縣，施加壓力，促使對方軍心瓦解，逼迫竇建德不得不應戰。
　　當然，打擊夏軍士氣軍心的手段還有很多，不完全是等徐世績的戰報。
　　中午時分，隋軍近十萬主力越過七裏坡，背靠七裏坡紮下了大營，大營長五裏，寬兩裏，營內帳篷整齊，士兵駐營區、軍需糧草區、輜重營、羊馬營，醫護營，各種功能的區域分明有序。
　　旗幟招展鮮明，正中間是三桿大旗，壹桿是隋朝赤旗，壹桿是赤鷹軍旗，正中間是鑲有金邊的王旗，旗幟上印著壹個鬥大的‘楊’字。
　　大營三面豎起了壹丈高的營柵，營柵內圍了壹圈兵車，四周又豎起了六座哨塔，站在哨塔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四裏外清晰的敵營。
　　四裏外，竇建德的大營位於樂壽縣北城外，延綿十裏余，和隋軍的營柵不同，夏軍是采用壁壘式紮營，用巨木和石塊築成了密集的板墻，堅固異常，板墻高兩丈，墻後有踏板，以供士兵在墻頭防禦。
　　這是壹種典型的防禦式紮營，需要像城池壹般攻打，三十萬夏軍，除了三萬軍防禦都城樂壽縣外，其余二十余萬大軍都駐紮在大營內。
　　隋軍的到來使夏軍士兵異常緊張，墻頭站滿了數萬防禦士兵，密密麻麻的人頭註視中遠方隋軍紮營。
　　壹般而言，只要兩支軍隊相距在十裏之內，這就意味著大戰即將爆發，隋軍的紮營足足花費了兩個時辰，壹直到黃昏時分，壹座氣勢龐大的軍營出現在夏軍士兵們的面前。
　　隋軍大營長度不足夏軍大營的壹半，它不像夏軍大營那樣板墻高大，壹眼望不見邊際，但它卻緊密而結實，就像壹只握緊的鐵拳，力量集中，殺氣凜然，令人感到壹種莫名的壓力。
　　天色昏黑，就在夏軍士兵們剛剛松口氣之時，隋軍大營內驟然響起了震天的鼓聲，‘咚——咚——咚！’
　　鼓聲低沈而緩慢，震撼人心，緊接著隋軍營門大開，壹隊隊騎兵從大營中列隊而出，以兩百騎兵為壹隊，在兩隊騎兵中是壹輛巨大的投石器，由五十頭牛拉拽，後面跟著三百名步兵。
　　六千騎兵騎兵、三十架巨型投石機、壹萬步兵依次排列，在數百步外，又有三萬騎兵壓陣，隋軍軍容整齊，盔明甲亮，長矛如林，他們的步伐跟隨著鼓聲，軍團中不時爆發出壹聲巨大的吶喊，“殺！”
　　殺氣騰騰的氣勢極具震撼力，令板墻內的夏軍人心惶惶，連高臺上觀戰的竇建德也不禁變了臉色，這些年他南征北戰，擊潰了無數勢力，也包括不少隋軍。
　　但他擊敗的隋軍都是壹州壹縣，數千人上萬人，也大多是防禦城池，而大規模的隋軍結陣，他還是第壹看到，就算在涿縣，他也沒有如此清晰而直觀的面對。
　　如此強大的隋軍陣型，他只覺口幹舌燥，股間壹陣陣的戰栗，這時大將範願上前勸道：“眺望塔在隋軍投石機的殺傷範圍內，請王爺退到中營觀戰。”
　　竇建德點點頭，“就由範將軍指揮反擊。”
　　“王爺請放心，我們用床弩對抗，不懼隋軍打擊！”
　　竇建德快步下了眺望塔，向壹裏外的中營轉移，等他走遠，大將範願喝令道：“準備床弩攻擊！”
　　五百架床弩被擡上了踏板，板墻開有射擊孔，夏軍士兵將壹根根拇指粗細，長達三尺的鐵箭放入發射槽，對準了數百步外的投石機。
　　夜色慢慢降臨，投石機被推到距離板墻三百步外，投石機用的是絞盤式發射，數十名士兵推動絞盤搖柄，隨著軲轆轉動，長達三丈的臂桿被漸漸拉拽壓下。
　　幾名隋軍士兵將數十斤重的火布球團放入發射鬥，這是壹種用火油布綁結而成的大球，中間有鐵芯，重約四十斤。
　　隨著‘咚！’的壹聲悶鼓響起，三十名手執火把的士兵同時點燃了火布球，火布球迅速燃燒起來。
　　又是壹聲悶鼓聲響起，三十架投石機同時發射，三十顆火球騰空而起，赤亮的火光劃過了黑沈沈的夜晚，就仿佛壹顆顆從天而降的流星，砸入敵營之中，巨大的火球落地後彈起，直沖向密集的士兵群。
　　士兵們驚慌大喊，紛紛四散躲避，不少士兵被球砸翻，還有十幾顆火球沖出壹百余步，沖進營帳之中，營帳迅速被點燃了，營帳四周壹片混亂。
　　這時，墻頭上的五百部床弩也發動了反擊，隨著大將範願壹聲令下，梆子聲響起，五百支床弩同時射出，床弩射距可達四百步，強大的箭力足以開金裂石。
　　五百支鐵弩箭呼嘯著向隋軍投石機射去，此時騎兵和步兵都撤退到五百步外，他們的任務只是震懾敵軍，並不投入戰鬥，壹架投石機前只有五十余名操作的士兵。
　　強大的鐵弩箭射來，十幾名士兵被射中，鐵箭貫胸而過，慘叫倒地，大部分鐵箭都射空，但也有百余支鐵射中投石機，釘在粗壯的木架上，壹架投石機的皮帶被射中，幾根皮帶同時斷裂，使捆綁在木架上的長臂脫落滾下。
　　床弩並不能阻擋隋軍的攻擊，第二輪火球再次騰空而起，投進了敵營中，大營中燃燒的營帳已經被夏軍用沙土撲滅，他們已經開始有了壹點防禦經驗。
　　當火球奔騰沖過來時，營帳邊的數百士兵壹起舉盾抵擋，將火球擋在營帳之外，幾名士兵用鋼叉迅速將火球推進挖好的坑內，用土填埋。
　　而隋軍士兵也推上來數百輛鐵兵車，他們躲在兵車後防禦床弩鐵箭，夜晚的攻防戰進行到五輪後，隋軍發現敵營內不再有火光燃燒，便改變了辦法，密封的酒壇內裝滿了火油，外面再刷上壹層油，當壇子被點燃時，投石機便將壹只只燃燒的火油壇投進敵營中。
　　夏軍大營內頓時變成壹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