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勵精圖治正當時 第六十三章 擺酒請客

　　盧豫楞住了，楊元慶請自己去赴宴？事情來得突然，使他壹點準備都沒有，他接過請柬打開，地方是北市‘元安酒肆’，還居然有叫這種名字的酒肆？盧豫去過北市多次，似乎從未見過。
　　但酒肆不重要，重要的是楊元慶請他赴宴，他看了看請柬上的時間，快要到了，便立刻吩咐道：“給我備馬！”
　　盧豫快步走出朝房，隨從已牽來壹匹馬，他翻身上馬，帶著幾名隨從，催馬向北市奔去。
　　在北市大門口打聽了壹下，原來這家‘元安酒肆’就是原來的壹品居酒肆，盧豫以前常去，壹品居酒肆因違規賣酒而被查封，官府將它拍賣了，新東主便將酒肆改名為‘元安酒肆’。
　　盧豫心中有些驚訝，因為要避楊元慶的諱，很多帶元字的店鋪都改名了，這家酒肆卻叫元安酒肆，而且楊元慶偏偏在這裏請他赴宴，這家酒肆和楊元慶有什麽關系？
　　他進了酒肆大門，掌櫃早看見了他，也認識，連忙行禮道：“原來是盧相國，可是來赴楚王之宴？”
　　盧豫點了點頭，掌櫃連忙壹擺手，“在五樓，盧相國請跟我來。”
　　盧豫跟著他壹路上了五樓，即將上五樓時，掌櫃卻停住了腳步，“相國，很抱歉，我不能上去了，五樓已被包下，不準任何外人進去。”
　　掌櫃轉身要走，盧豫卻叫住了他，“我忘記問了，這座酒肆是楚王開的嗎？”
　　掌櫃笑著搖搖頭，“我家東主姓裴，失陪了。”
　　掌櫃快步下樓去了，盧豫眉頭壹皺，姓裴，莫非這是裴家所開？
　　他走上了樓，只見樓梯口站著八名身材魁偉的巨漢，個個長得滿臉橫肉，目光兇狠，惡狠狠地盯著他，盧豫心中有些不舒服，這算什麽，給自己壹個下馬威嗎？
　　“盧相國！”
　　只見裴青松從走廊裏面快步走了過來，向他施壹禮，“相國請跟我來，殿下已經在等候了。”
　　看見裴青松，盧豫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他又回頭看了壹眼八名雕塑般的巨漢，搖了搖頭。
　　裴青松會意，連忙笑著解釋道：“主要是怕閑人上來，所以殿下才命令幾名長相兇狠的手下守住樓梯，沒有針對盧相國的意思。”
　　“哦！原來如此。”
　　盧豫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又問道：“今天楚王除我之外，還請了誰？”
　　“沒有別人了，只有盧相國，本來我昨天來訂房間時，還有崔相國，但不知為什麽，殿下告訴我，崔相國不來了，所以只有盧相壹人。”
　　盧豫當然知道，這裏的崔相就是指崔弘元，他心中壹楞，崔弘元不來了，這是什麽意思，他心中有些不安起來，難道楊元慶和崔弘元見過面了？
　　他們來到走廊盡頭，裴青松推開壹間房門，“盧相國請吧！”
　　盧豫走進房間，只見房間裏站著數十名侍衛，執斧拿刀，斧刀雪亮閃光，殺氣騰騰。
　　盧豫忽然意識到，今天恐怕不是什麽好宴了，楊元慶顯然是在威脅他，雖然不壹定是要殺他，但這種架勢，卻是在暗示著什麽？
　　想要用武力鏟除盧氏家族嗎？
　　就這時，他忽然聽見房間裏傳來壹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妳這個價格太低了，我整個五樓都是雅室，壹個中午不開張會損失多少，今天生意又不錯，妳至少要再加五百吊。”
　　“可是妳買這座酒肆，我可出了不少錢！”這是楊元慶的聲音。
　　“我可不管，我現在是寡婦，要養孩子，開支很大，妳是堂堂的楚王，不至於連幾百吊錢也要耍賴吧！”
　　“拿妳沒辦法，就再加五百吊，但我先說好，不準再有第三次。”
　　“嘻嘻！保證沒有了，好了，我不打擾妳，先走壹步。”
　　門壹開，壹名年輕女子迎面出來，壹眼看到了盧豫，女人吃壹驚，脫口而出，“盧二叔！”
　　盧豫也覺得她有點眼熟，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正楞神時，年輕女人卻嫣然壹笑，快步走了。
　　盧豫見她的頭發上帶著壹朵白花，這是還在服孝的標識，她是誰？
　　盧豫滿心疑惑地走進裏間，只見裏面只坐著楊元慶壹人，桌上已經上了幾盤涼菜，楊元慶頭戴紗帽，身穿淡紫色長袍，腰束革帶，笑容滿面。
　　“盧相國終於來了，請坐！”楊元慶笑著壹擺手道。
　　“多謝殿下！”
　　盧豫坐了下來，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壹眼，問道：“剛才那女子是說，叫我盧二叔，我應該見過她，但想不起來了。”
　　楊元慶微微壹笑，“她是王妃的堂姊，也就是裴蘊的長孫女。”
　　盧豫忽然想起來了，“就是嫁給清河崔氏的那個裴家女兒嗎？”
　　“正是她！”
　　楊元慶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也是不幸，他們好不容易才熬過最艱難的亂世，在清河縣開了壹家酒肆，眼看安定下來，不料丈夫在四個月前病逝了，她在清河縣很難呆下去，便賣了酒肆，帶女兒來太原另謀發展，我便出了壹點錢，幫她買下這座酒肆。”
　　“可是……裴家準她拋頭露面，當壚賣酒嗎？”
　　“還好吧！她是東主，很少露面，應該問題不大。”
　　裴幽的意外出現，使他們兩人本該尷尬的見面氣氛壹下子和緩下來，這時，盧豫的心思又回到了正事上。
　　他沈吟壹下道：“今天上午，我和杜相國聊了聊，他提出壹個很好義倉糧方案，每兩三個郡就集中建立壹個大倉庫，由朝廷直管，官倉錢糧和義倉糧食都集中在大倉庫中，地方官府管帳而不管物，倉庫管物而不管帳，這樣就可以防止地方官府的貪瀆之事出現。”
　　盧豫也是壹個極為精明之人，作為相國，他也是希望能夠控制住地方官府的貪腐，希望朝官能夠清廉，希望大隋能夠強盛，如果不涉及家族利益，他確實是壹個很能幹，很有作為的宰相，可壹旦涉及家族利益，他的心思就有微妙變化，更多是考慮家族利益，而不再是朝廷。
　　這也是世家的局限所在，家國天下，他們首先考慮是家族，然後才是國，最後才是天下。
　　楊元慶心中也微微嘆息，這個盧豫要比崔弘元難對付，但只要他肯妥協，那麽河北官場就容易清理了。
　　想到這，楊元慶取出壹份供詞，放在桌上推給了盧豫，“這是張北冀的供詞，盧相國請看看吧！”
　　盧豫心中壹怔，張北冀上午才被押進晉陽宮，這才半天時間，供詞就出來了嗎？張北冀就這麽不經審訊？他疑惑著接過供詞，仔細看了壹遍，翻到第二頁時，他吃了壹驚，第二頁清清楚楚寫著魏郡太守趙本章縱容家人，違規多占良田五十頃。
　　趙本章是範陽盧氏的門生，曾擔任過涿郡長史，對盧家非常照顧，是盧家外圍勢力中的重要人物，居然被張北冀告發了，他又向下看，不由更加心驚，幾乎趙郡所有的縣令都被張北冀告發，或多或少都有問題。
　　“這……這些可信嗎？”
　　“是否可信，暫時還不知道，但至少這些都是線索，可以按照這些線索去查，有沒有被冤枉，壹查便知。”
　　盧豫半晌沒有吭聲，他無言以對，如果趙本章真的有貪腐之事，那他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這令他心中十分惱火，這個趙北冀在河北官場呆的時間太長，了解很多內幕，如果他真的招供了，那會牽扯出很多人。
　　盧豫恨得直咬牙，崔弘元為什麽就管不住張冀北，才壹個上午便開始交代了，這就是崔弘元所說的絕不會背叛的剛烈之人嗎？
　　“殿下，這個張北冀是崔相國的妹夫，崔相國給臣說過，張北冀是清廉之人，會不會有屈打成招的可能？”
　　楊元慶搖了搖頭，“我上午去拜訪過崔相國了，他說張北冀的問題不僅是瀆職和受賄那麽簡單，還有買官賣官之嫌，崔相國還建議禦史臺去查張北冀的鹿城縣老家。”
　　楊元慶的這句話使盧豫壹下子跌進了深淵，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崔弘元果然背叛自己了，難怪楊元慶要請自己赴宴，原來他已胸有成竹。
　　“難道真的保不住了嗎？”盧豫心中無聲地吶喊。
　　楊元慶卻淡淡壹笑，“我和崔相國已達成了妥協，崔相國不會幹涉禦史去河北查案，全力支持朝廷對張北冀的處罰，作為回報，如果案子涉及崔家子弟，我也會網開壹面。”
　　說到這裏，楊元慶又笑著對盧豫道：“我希望和盧相國也達成這樣的妥協。”
　　盧豫當然明白楊元慶的意思，要盧家也和崔家壹樣，放棄外圍家族利益，保住盧家子弟。
　　盧豫只覺得自己已被逼到了角落。他不喜歡這種被逼迫的感覺，而且楊元慶還在外面殺氣騰騰地排列的幾十名刀斧手，更是帶有恐嚇的意思。
　　盡管盧豫不願意，但他已經沒有了選擇余地，崔弘元的背叛使他變成孤軍作戰，他不會是楊元慶的對手。
　　萬般無奈，盧豫只得嘆了口氣道：“既然崔相國已妥協，那我盧豫特無話可說，盧家會全力支持殿下，支持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