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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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自己的路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2

  向長林覺得自己怕是聽岔了。
  “去了哪?”
  楊德利歡喜的道:“是咱們的人多發了出去。”
  向長林的腦海裏轉動了壹下,就拉出了壹條線,“妳是說……咱們的人多發了祿米出去?”
  “對。”
  “為何?”向長林覺得室內有些悶,就起身過去打開了窗戶。
  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讓人精神壹振。
  楊德利已經揣測過了動機:“那壹年某去城裏買東西,路過壹家酒肆,眼饞,就蹲在外面吃自己帶的幹餅。壹邊吃壹邊看著裏面的人在煮馎饦……”
  “妳想說什麽?”向長林皺眉回身。
  “那家酒肆的馎饦在鄭縣最有名氣,有點錢的都喜歡去吃。”楊德利陷入了回憶之中,“他的馎饦裏放羊肉,平常人去,他就放五片,可官吏去,他會多放些,官越大,他放的越多……”
  向長林皺眉,“妳是說,咱們倉部發放祿米的人……為了討好高官,就多發了三百石給他們?”
  這個動機是存在的,但也只是推算。
  “對!”楊德利興奮的道:“定然是如此。”
  向長林吩咐道:“來人。”
  晚些倉部負責發放祿米的幾個小吏被弄了來,向長林壹番威脅,可他們都大聲喊冤。
  這事兒……沒法查啊!
  楊德利卻堅定的認為有戲,他幹脆就跑去求見老許。
  “啥?賣祿米?”老許壹聽就炸了,狐疑的道:“可真是其事?”
  楊德利說道:“許公,他們就是多領了祿米,隨後偷偷弄到東西市的糧鋪賣了。妳家的說不定,興許沒有。”
  許敬宗皺眉想了想,“那王沖……最近這幾年好似花錢不少,難道……等老夫去探探。”
  老許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挖墻腳,頓時就坐不住了,當即帶著人回家,把負責領祿米的家仆王沖抓了起來,還有家裏趕車的車夫也別弄到別處去詢問。
  只是壹刻鐘,王沖和車夫就吐實了。
  “……每年領祿米,只要說幾句好話,倉部的小吏都會令人多發些……”
  “那些多發的祿米在何處?”許敬宗面色鐵青。
  “都賣給了東市的糧鋪!”
  “賤狗奴!”
  ……
  楊德利回到了倉部。
  嚴碩尋他,壹見面就板著臉道:“有人把此事告訴了發祿米的那幾個人,他們說要尋妳的晦氣,回頭妳小心些。”
  楊德利壹聽就炸了。
  “尋某的晦氣?某當年在楊家塢可是拳腳無敵……”
  嚴碩見他面色發白,知道這是色厲內荏,就去尋了向長林。
  “那些人怕是會動手。”
  “傳某的話,誰敢私下動手……不許下狠手。”
  這等事兒就是內部矛盾,這股子怨氣不消散,那幾個小吏就會不斷在背後弄楊德利。
  到時候倉部烏煙瘴氣的,向長林受不了。所以不如打壹頓完事,沒後患。
  ……
  楊纂不喜歡冬天,每到冬天他就覺得渾身僵硬發冷,就算是烤火,也只是表面溫暖,肉和骨頭裏依舊發寒。
  他就站在炭盆邊上轉悠,手中拿著壹份文書琢磨著。
  “楊尚書,許使君求見。”
  “許敬宗?”楊纂不喜歡老許這個人,聞言淡淡的道:“請了來,就說老夫身體不適,就不相迎了。”
  晚些,許敬宗來了。
  二人見禮,楊纂還在猜測著許敬宗的來意,老許就發飆了:“楊尚書,老夫問壹句,蠱惑別人的家仆犯事,這算是個什麽罪名?”
  楊纂壹怔,淡淡的道:“壹個教唆是逃不過的。”
  許敬宗冷笑道:“若是再加壹個假公濟私,損公肥私呢?”
  楊纂瞇眼,眼角那裏多了三條深深的皺紋,“妳說的是誰?”
  “妳倉部發祿米的那些小吏,他們為了討好高官,每次都多發祿米給那些高官的家仆,那些家仆多領了米,就拿到東西市去販賣,錢就收進了私囊……”
  許敬宗壹拍案幾,手心痛的不行,“老夫的家仆王沖和車夫勾結,每年都能弄壹筆錢……楊尚書,妳倉部損公肥私的本事,妳可知道?幸而楊德利察覺了此事,否則還得延續多少年?妳虧不虧心?”
  楊纂瞇眼,心中怒火湧起,“來人。”
  外面進來壹個小吏。
  “讓倉部郎中向長林來此,罷了,老夫親自去!”
  楊纂起身,許敬宗說道:“老夫本想走,可想想卻擔心妳等欺負了楊德利那個老實的,可許老夫旁觀?”
  楊纂看著他,微笑道:“老夫為官半生,所做之事,無可不對人言。”
  二人壹路去了倉部。
  向長林聞訊出來迎接,見到許敬宗不禁壹怔。
  這個老家夥來幹什麽?
  “去看看。”楊纂指指前方,那裏似乎在發生爭執。
  許敬宗的眼神好,他冷笑道:“妳的人正在圍攻楊德利,老夫就看著妳怎麽辦!”
  楊纂微微搖頭,走了過去。
  “楊德利,咱們做事從未出錯,可妳卻在郎中那裏汙蔑挑事,今日妳說不出個理由,就別怪咱們手狠!”
  幾個小吏圍住了楊德利,可楊德利卻壓根不怕。
  他握緊雙拳,“要打架?”
  表弟小時候就是個倒黴蛋,他沒少跟著被歧視。孩子們最是殘忍,就喜歡欺負他們兄弟,而那個時候,出頭打架的就是楊德利。
  “妳還敢頂嘴?”
  壹個小吏猛撲過來,眾人閃開,準備看他教訓楊德利。
  可他才將跑出幾步,就看到了楊纂,心中頓時慌得壹批……
  於是楊德利從容揮拳。
  呯!
  小吏撲倒。
  楊纂冷眼看著這壹幕,有人回身,被嚇的叉手行禮,“見過楊尚書!”
  眾人凜然,趕緊閃開。
  楊纂指著那幾個小吏,吩咐道:“拿下問話。”
  那幾個小吏愕然,“楊尚書,我等所犯何事?”
  “拿下!”楊纂咳嗽了起來,懵逼的向長林趕緊帶著人控制住了幾個小吏。
  “尚書坐。”
  有人弄了凳子來,卻沒有老許的。
  賤狗奴!狗眼看人低!
  許敬宗腹誹著,等開始詢問後,他馬上就借勢發飆,“不認賬?老夫的家仆王沖已經被送到了長安縣,就等著處置。這長安城中不知道多少高官的仆役在領祿米時得了妳等的好處,隨後賣了那些多發的祿米,又和妳等分潤……好處好處,可大唐的好處呢?都被妳等瓜分了!”
  這是事主上門來了。
  幾個小吏眼珠子亂轉,就是不肯承認。
  “交給大理寺吧。”楊纂起身道:“隨後老夫會上書陛下,請陛下告知那些高官,好好自查壹番。這等蛀蟲,家裏也不能留,那是禍害!”
  進了大理寺,想想大理寺卿唐臨的鐵面無私,再想出來就難了。
  壹個小吏看看左右的同夥,心想這事兒怕是熬不住了,若是某先坦白呢?
  是了,先坦白,好歹能從寬。
  “某說……”
  隨後幾個小吏爭先恐後的說出了此事的緣由。
  “……早些年就是這樣,那些高官的家人來領祿米,隨行的家仆進去裝米,他們會和我等套近乎,說是多給些,回頭請飲酒,以後有事說話……他們賣了多發的祿米,要麽請飲酒作樂,要麽就給好處。”
  “竟然是這樣?”
  楊纂嘆息壹聲,問道:“楊德利在哪?”
  楊德利站在後面,眾人閃開壹條道,他緩緩走了出來。
  心跳加快啊!
  他見到皇帝只會高興,但見到上官卻有些那種小激動。
  楊纂仔細看著掃把星的表兄,頷首道:“聽聞妳較真,老夫不以為然,想著只是個癡人。可誰曾想妳竟然發現了這等弊端。三百石……有人說少,可三百石能讓多少百姓喜笑顏開?做官不為民,那不如回家去做米蟲!”
  這不是老夫的話嗎?
  許敬宗想起了自己的座右銘,不禁脫口而出,“百姓就是我等的父母!”
  咦!
  楊纂沒想到老許竟然有這等認知,不禁詫異。
  他扶著人起身,微笑道:“戶部掌管錢糧出入,要的是什麽?要的就是楊德利這等較真的,向長林。”
  “下官在。”向長林此刻已經懵了。
  在審查過後,他覺得這事兒壓根就不靠譜,可誰曾想楊德利竟然請了老許出手,壹下就查出了自家的蛀蟲。
  楊纂淡淡的道:“楊德利……老夫知曉有人在背後嘀咕,說他是掃把星的表兄,就是靠著賈平安在宮中蠱惑君王,這才能到戶部任職。這等話……此後老夫不想再聽到。”
  向長林心中壹凜,“是。下官定然會管著他們。”
  “不只是管著。”楊纂咳嗽了幾下,喘息道:“人人都說他太過較真,吃力不討好,可這等較真的人何其難得?不能讓這等人吃虧,否則人人奸猾,那還有什麽吏治?”
  這是在明確表示:倉部該嘉獎楊德利。
  向長林應了,壹時間那些小吏看向楊德利的目光驟然壹變。
  才進了倉部沒多久,竟然就得了嘉獎,再來幾次,怕是要越級升官了。
  眾人艷羨不已,嚴碩走了過去,拱手道;“某先前卻是誤解了妳,對不住了。”
  楊德利有些手足無措的道:“無事,無事,某不記仇……”
  眾人壹聽這話,不禁莞爾,都覺得這是個鐵憨憨。
  楊德利心想,某不記仇,但某的表弟不同啊!他記仇!
  隨後楊纂就上書朝中。
  政事堂裏,這份奏疏被特地送了過來。
  長孫無忌看了,神色古怪。
  “輔機,是何事?”褚遂良好奇,就湊過來看了壹眼,不禁驚訝。
  “竟然這樣?那老夫的家仆可有如此?”
  “這也是老夫所想的。”長孫無忌家大業大,祿米自然不放在眼裏,但沒有人喜歡被騙。
  “交上去。”
  李治也得到了這份奏疏。
  “刁奴和胥吏聯手,損公肥私,令人惱怒!”
  三百石數量不多,可哪個帝王能忍這等事?
  “竟然是小吏查出來的?”李治皺眉,“楊德利……怎地有些耳熟?”
  他每日要看到不少人名,能記住的也就是那些大佬和緊要的人。
  這個時候,王忠良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他上前壹步,諂笑道:“陛下,就是賈平安的表兄。”
  李治恍然大悟,“是了,朕才說賈平安有功,就賞他的表兄,記得是去了戶部吧,可他才去了沒多久……竟然就查出了二十多年來的弊端,這……他表兄聰慧?”
  “楊德利說是蠢笨。”那等鐵憨憨,王忠良覺得自己能輕易的把他賣了。
  “此事問清楚。”
  李治有些好奇,晚些王忠良打探了消息回來,“說是楊德利較真,見不得浪費錢糧,見了就心疼。於是發現損耗不對,就鍥而不舍的去查,沒人搭理他,他就壹人搬運那些糧食,大冬天的,汗流浹背也心甘情願……”
  “執拗……還勤儉,見不得人浪費……”李治點頭,“這樣的人,適合在戶部,為大唐看守錢糧。”
  ……
  嘉獎很實在,竟然是發了兩頭肥羊,外加壹頭不能耕地的牛。
  當楊德利牽著壹頭牛,帶著兩只羊回到了道德坊時,大夥兒都轟動了。
  “這是買牛來種地?賈家這是錢不夠花了還是怎地?”
  “那不是耕地的牛,是草原上來的,只能吃肉。”
  面對眾人的詢問,楊德利得意的道:“這是戶部給某的嘉獎。”
  道德坊著名的鐵憨憨,外加摳神楊德利被嘉獎了。
  楊德利壹進家,就大聲的道:“去請了屠夫來,殺牛宰羊,算了,牛殺了,羊養幾日,等牛肉吃完了再說。”
  牛是重要的生產資料,宰殺有罪。
  所以壹般人終生都不知道牛肉啥味道。
  有戶部的證明,又請了官府來驗證,屠夫才敢下手。壹頭牛放倒了,屠夫想帶走牛雜,賈平安哪裏回許。
  牛雜火鍋多好的味道。
  牛肚火鍋啊!
  楊德利吸吸鼻子,別的不管,就盯著那個東西,“平安也漸漸大了,那東西回頭燉給他吃,好歹以後多尋幾個女人,多生幾個娃。”
  賈平安看著那條東西無語,“某不能吃這個。”
  楊德利振振有詞的道:“以前在楊家塢時,就有人專門吃這個,吃的滿面紅光,大冬天敞胸露懷的。”
  “那是燒的!”賈平安堅決不吃那個東西。
  他開始吩咐曹二,“這天冷,說是能放東西,可也扛不住幾日,這樣,去弄了些香料來,鹵!”
  唯有鹵制的牛肉才能多保存些時日。
  他交代了些材料,讓宋不出去采買。
  “最嫩的地方切片火鍋。”
  “火鍋是什麽?”曹二壹臉懵。
  “火鍋……”賈平安壹番指點,曹二成功的弄了壹個火鍋出來。
  濃郁的牛肉香味在彌漫著,楊德利站在院子裏,仰頭吸氣,“真香啊!”
  有人敲門,不等杜賀動手,阿福就屁顛屁顛的跑了去。
  啪!
  大門被拍開,老許站在外面,深吸壹口氣,“這什麽香味?小賈,妳又弄了什麽好吃食?”
  賈平安笑道:“火鍋。”
  老許俯身揉揉阿福的頭頂,說道:“今日楊德利之事做的不錯,老夫下衙時,見到褚遂良那個老東西急匆匆的往家裏去,這多半是要查問了。”
  長安城今日註定不會安穩,那些高官的家人多半都在瑟瑟發抖。
  “多謝許公。”賈平安知道今日若非是老許出手,楊德利要解決此事還真沒路子。
  “謝個什麽。”許敬宗壹臉得意的模樣,然後看看天色,“咦!竟然這般時候了?老夫得趕緊回家去。”
  楊德利第壹次心甘情願的道;“許公,在家裏吃了再回去吧。”
  “這多不好?”老許壹臉不樂意,直至邀請再三,這才說道:“罷了罷了,下次妳等記得去老夫家中吃飯。”
  “兄長!”
  外面來了個狠人,楊德利不禁打個寒顫。
  “好香啊!”
  李敬業今日下水,帶來了壹大桶魚。
  “上次兄長說喜歡吃魚,某今日就下水弄了些。”
  這麽冷的天氣下水……
  楊德利的心痛都減輕了些。
  “吃飯吃飯!”
  壹口鍋架在碳爐上,牛肉湯在翻滾,壹家人都在吸氣。
  “肉來了。”
  曹二的刀法不錯,牛肉片切的挺薄的。
  十六歲的鴻雁站在後面伺候,狂吞口水。
  “都有。”壹頭牛那麽多肉,幾個人怎麽吃都吃不完,“回頭曹二也弄個火鍋,妳等自己吃,這幾日牛肉管夠。”
  杜賀都饞的不行,聞言贊道:“郎君就是大氣,這換了別人家,主家吃好的,就算是吃不完,也不會想著給咱們吃。難怪郎君才十五歲就成了武陽男,這般大氣……他不升官就不可能!”
  這話說的極好,連許敬宗在百忙之中都要擡頭看杜賀壹眼,“妳原先是何出身?”
  杜賀嘆道:“某當年也做過官,後來……不堪回首啊!”
  許敬宗最喜歡戳人的痛處,沈迷於由此獲取的優越感中,“貪腐?”
  杜賀點頭,壹臉唏噓。
  “看好此人,若是不越矩,以後就是個好管事。”許敬宗交代了壹番,結果邊上的李敬業拿起公筷,壹家夥就把鍋裏剛下沒多久的牛肉片卷走大半。他忍不得了,趕緊加入。
  那東西弄出來了,楊德利逼著賈平安吃,賈平安不幹,最後楊德利壹人吃了。
  壹頓牛肉火鍋吃的酣暢淋漓,臨走前,賈平安給老許帶了十多斤牛肉,讓他家裏人吃。
  老李家他也給了十多斤,“不夠再來拿。”
  後世吃牛肉方便,但此刻這東西卻是稀罕物。
  李敬業大大咧咧的道:“兄長放心,明日某再來吃。”
  剛才他壹頓少說吃了五六斤牛肉,聞言楊德利心如刀絞。
  把兩個客人送走,回過身,楊德利就見表弟站在那裏,微笑道:“表兄,某覺著,妳找到了自己的路。”
  ……
  長孫無忌家中,他鐵青著臉,看著跪在身前的管事,“老夫自詡持家有道,可竟然被妳這等碩鼠侵吞了許多錢糧都不知道,來人!打死,連夜尋個地方埋了。”
  “阿郎饒命……”
  邊上的管家心中壹凜,覺得今日真是倒黴催的。
  先前長孫無忌壹回家就查了去領祿米的人和車夫,壹番追查,不止查出了多領祿米的事兒,更是查出了管事貪腐壹千余貫的大案。
  這個氣啊!
  想他長孫無忌自詡手段了得,可竟然被家裏人給坑了壹把。
  按理該把管事送到縣裏裏處置,可長孫無忌何等人,哪裏會讓家醜外揚。
  “打死!”
  今夜許多豪宅中,慘叫聲不絕於耳。
  李治站在殿前,聽著百騎的稟告,嘆息道:“壹個楊德利竟然就引出了這麽多的弊端,可見這朝中缺不得憨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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