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哎呀！是誰叫我？

　　跪倒的楊偉聽到了百騎統領這話，連疼痛都被暫時忘記了，雙手撐地，擡頭看著賈平安，“這般年輕，袁市令，這是個騙子！”
　　是啊！
　　這般年輕……說武陽伯過得去，那些襲爵的年輕人不少。但要說什麽百騎統領，這不是玩笑嗎？
　　有人笑道：“竟然出了個騙子，今日可算是開眼了。”
　　武陽伯？
　　不知道。
　　但百騎統領……袁任記得說是個年輕人，據聞和宮中的武昭儀姐弟相稱。有人說那人是掃把星，有人說那人是靠著枕邊風上位……
　　但所有的傳言都指向了壹點：百騎統領是個年輕人。
　　作為洛陽市場的市令，袁任就知道這些。
　　他覺得百騎距離自己很遠，可眼下卻有個年輕人說自己就是百騎統領。
　　他面色大變，看了陳和尚壹眼。
　　陳和尚的神色……驚喜，也有些釋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但……好歹得試試，袁任顫聲道：“有何為憑？”
　　賈平安拿出了魚符！
　　有小吏過來看了，驚呼道：“是他！”
　　袁任的身體壹個搖晃，喊道：“拿下楊偉！”
　　百騎此次下來查左屯衛之事，這事兒他昨日就聽了壹耳朵，若是順手把他帶進去……
　　他必須要自救！
　　可賈平安卻想著要讓陳和尚記恩，不但把以前和此次的人情還了，還得有剩余。
　　“袁市令，禮部許尚書便在洛陽，回頭妳就等著被處置吧。”
　　賈平安轉身進去。
　　“武陽伯！”
　　袁任傻眼了。
　　年輕人氣盛，我當眾收拾楊偉給妳賠罪，這難道還不夠？
　　“武陽伯！”他知曉自己壹旦被彈劾，隨即就是斷崖式的完蛋，很有可能會被丟到某個窮鄉僻壤去。
　　他剛沖過去，就被明靜喝住了。
　　“貪官汙吏！滾！”
　　明靜最恨的便是這等官賊勾結之人。
　　酒肆裏，陳和尚躬身行禮，再擡頭時，眼中有掩飾不住驚喜，問道：“賈郎君上次來還只是百騎的壹個……”
　　壹個渣渣！
　　賈平安知曉自己上次來洛陽的身份很尬，但人生往往就是這般讓人意外，看似不經意的堅持，卻給自己帶來了豐碩的果實。
　　“承蒙陛下看重，我如今已是百騎統領了。”
　　話壹說，在這些大漢的眼中，賈平安仿佛就多了威勢，魁梧高大了不少。
　　這個便是自動腦補，把權勢腦補在了賈平安身上的結果。
　　“那袁任……”
　　陳和尚遲疑了壹下，“其實那袁任吃了這麽壹次虧，以後定然不敢對我下手，留下也無妨。”
　　可我欠妳的人情怎麽還？用錢還？表兄上次還說我花錢大手大腳的，以後怎麽給三個孩兒存家當。
　　所以，能省則省啊！
　　賈平安淡淡的道：“我遠在長安，若是這裏有何變故，那袁任定然會變本加厲的收拾妳等。那時我在長安鞭長莫及，既然如此，不如斬草除根，為妳等去除了這個後患。”
　　好壹個義薄雲天的武陽伯……陳和尚起身拱手，“此後但憑武陽伯吩咐。”
　　那些大漢都起身拱手，“這條命便賣給了武陽伯！”
　　我若是把這些人收為己用，漸漸的組建壹個龐大的社團……以後不但能在朝中叱咤風雲，還能在江湖中呼風喚雨……
　　賈平安意動了壹下，但想到壹旦曝光後給自己帶來的巨大負面作用，就壓下了這個想法。
　　他走出了酒肆，外面殘留的幾個看熱鬧的人用敬畏的目光看著他。
　　“妳為何暴露身份？那些人會盯著陳和尚他們。”明靜覺得賈平安這是在害人。
　　“我是百騎統領，天然便是罪惡的克星。我此次來借用陳和尚幫忙之事瞞不過有心人，既然如此，我自然要讓那些人知道……但凡欺負了我的人，那便要做好倒黴的準備。陳和尚只是惡少，那些人身嬌肉貴，哪裏肯為了壹群惡少而冒險？”
　　“我怎麽覺著有人在盯著我們？”明靜想回頭。
　　“別動。”
　　後面就是個惡少，是陳和尚的人……賈平安輕聲道：“我早就發現了。”
　　賈平安果然是百騎之虎！
　　明靜心悅誠服了壹瞬，然後返回了互懟模式。
　　“那人是誰？”
　　“大概是覬覦妳美色的男子。”
　　明靜低頭看看壹馬平川的胸前，“這樣還有人覬覦？”
　　賈平安隨口道：“有人喜歡男子。”
　　明靜面色古怪的看著他，“不會是妳吧？”
　　耍流氓？賈平安看了她壹眼，“今晚妳可試試？”
　　“如何試？”明靜問道。
　　“今夜子時妳可來我的房間，妳便會知道我喜歡女子還是男子。”
　　呸！
　　明靜呸了壹下，“不要臉！”
　　“對了，妳為何不把常岱自盡那日在折沖府的官吏叫來問話？”
　　“因為……若是有人知情，定然會被滅口。不過興許有人知道些什麽不敢說，所以我派了兄弟們在盯著那些人，若是有動靜……”
　　“妳這是守株待兔。”
　　“……”
　　壹路鬥嘴，回到駐地後，有百騎稟告道：“武陽伯，先前拿獲的那人說是有人花錢請他來盯著咱們，消息晚些有人來要。”
　　娘的，那些人看來是有些心虛，所以膽小如斯。
　　剛坐下，包東急匆匆的來了，“有兄弟失蹤了。”
　　賈平安霍然起身，“在何處？”
　　包東說道：“早上下官派了那個兄弟去查常岱的家人，可壹直未歸，先前下官派了兄弟去查問，那個兄弟竟然失蹤了。”
　　“最後在何處出現？”
　　“上林坊！”
　　賈平安略壹思忖，“尋了許尚書來。”
　　老許聽聞此事後，“老夫去尋李營持，讓他幫忙。”
　　這等事兒只能出動巡城的軍士去查。
　　晚些，軍士出動了，壹同出動的還有壹些小吏。
　　賈平安在等待消息。
　　直至關閉坊門時，依舊沒有得到好消息。
　　“武陽伯，又來了書信。”
　　那人又投送了壹份書信。
　　“說了什麽？”
　　賈平安在盤算此事。
　　“說常岱不是自盡，而是被滅口。”
　　“此事有趣了，此人先前是說可能，如今卻肯定。”賈平安垂眸，“若常岱是被滅口，那麽他們想掩飾什麽？”
　　“為了掩飾追查上去。”明靜想到了。
　　這個娘們不蠢，只是以往只顧著煉丹快活，所以不諳世事。
　　“對，若是常岱被滅口，就說明常岱知曉上面有人和左屯衛之事有關，那人……是誰？”
　　當夜賈平安想了許久。
　　第二天壹早，他就帶著人去了武定折沖府。
　　魯石已經到了，笑著把他迎了進來。
　　“吳歡可能沒死！”
　　賈平安隨口說道。
　　魯石愕然，“可尋到了嗎？”
　　此人不是演技出彩，便是無辜之人……賈平安說道：“還未曾找到，不過有了眉目。”
　　常岱若是被滅口，能殺他的有誰？
　　誰都可疑！
　　賈平安進了值房，突然問道：“常岱自盡時，誰在值房外？”
　　魯石說道：“並無人。”
　　“是嗎？”賈平安起身，“把當時在折沖府的人都叫來，我壹壹詢問。”
　　魯石出去交代。
　　十余人被叫來，從別將開始壹壹詢問。
　　最終壹個文吏開口，“那日下官在值房裏，就聽到常都尉的值房裏有動靜，就幾下，下官也沒註意，晚些就傳來常都尉自盡的消息。”
　　有戲！
　　賈平安微微昂首，包東出去。
　　晚些包東回來，俯身低聲道：“此人這兩日在家並無異常。”
　　賈平安早就派人盯住了可能的知情者，此人就是其中之壹。
　　那麽就是無意！
　　賈平安起身道：“先帶他出去。”
　　小吏被帶了出去，晚些賈平安出來。
　　“妳的值房在何處？”
　　“就在第三間。”
　　“帶我去。”
　　賈平安和小吏，外加魯石等人進了小吏的那間狹小值房。
　　值房裏的文書不少。
　　“都噤聲。”
　　賈平安帶頭默然。
　　眾人都不知所以。
　　晚些，那邊值房傳來了聲音。
　　呯！
　　很細微的聲音，還有微不可察的嘎的壹聲。
　　賈平安問道：“那日妳聽到的可是這個聲音？”
　　小吏仔細想了想，“不是。”
　　“那再聽聽。”
　　接著又是輕輕的壹聲。
　　“可是這個？”
　　小吏搖頭。
　　“換壹個！”
　　那邊沈默了壹下，接著就是嘭的壹聲。
　　小吏皺眉。
　　連續幾聲之後，聲音越來越小。
　　小吏擡頭。
　　賈平安看了魯石壹眼。
　　魯石對他笑了笑。
　　“這個聲音……像！”小吏說道：“那日先是嘭的壹聲，接著有幾聲比較小。”
　　“都來！”
　　賈平安當先出去。
　　大夥兒跟著進了常岱的值房，只見房梁上吊著繩子，下面站著壹個百騎，雙手拉著繩子。而另外幾個百騎在奮力的把壹個渾身癱軟的同伴架在墩子上，把他的腦袋努力往繩套裏套。
　　“成功。”
　　隨後幾人離開，壹個百騎雙手拉著繩套，身體懸空，繩子來回擺蕩，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邊上案幾倒地，壹片狼藉。
　　賈平安回身，“先前測試的是壹個正常人心喪若死自盡的過程，套繩子時不會發出聲音，畏罪之下，常岱會盡力避免發出聲音……”
　　他在看著魯石。
　　魯石回以驚訝的微笑。
　　妳看我作甚？
　　賈平安借著說道：“自盡時，常岱的腦袋套進去，隨即會踢開墩子，來個聲音。”
　　壹個百騎把墩子踢倒。
　　呯！
　　很細微的聲音。
　　“值房裏所能聽到了就是這個聲音，若是外面有雜音，壓根就沒法聽到。”
　　我抓到了妳們的尾巴！
　　賈平安自信的道：“隨後再次聽到的聲音，第壹次是動手偷襲，打暈了常岱。人倒地之後發出的聲音，很悶。”
　　壹個百騎來了個背倒。
　　嘭！
　　小吏神色微動，“就是這個。”
　　“接著邊上砸倒東西的聲音。”
　　案幾倒下，上面的東西落下，聲音細微。
　　接著幾個百騎上來，先是弄繩套，然後再奮力把倒下的百騎弄上去。
　　“若是發生了打鬥，常岱會喊叫，會呵斥。唯有偷襲，方能不發出大動靜制住這樣的悍將，至於自盡……”
　　賈平安盯著魯石，“自盡的話，外面壓根就無法聽到動靜！而常岱……便是死於滅口！”
　　魯石的眼皮子跳了壹下，呼吸急促的道：“竟然是如此嗎？”
　　妳裝的和影帝壹樣，那日……賈平安問道：“發現常岱自盡時，魯石在何處？”
　　有人說道：“魯都尉從茅廁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拉的這般湊巧？
　　“是誰率先發現常岱自盡？”
　　“下官！”壹個官員舉手，看來被問過多次了，很自覺地說道：“那日下官去尋常都尉有事，壹推門……”
　　他的眼中多了恐懼之色，“壹推門便看到屋裏吊著壹個人，微微晃蕩。”
　　“那壹日……看門的是誰？”
　　“那日看門的軍士不輪班。”
　　魯石看來很清楚。
　　越是這般胸有成竹，就越說明此人有問題。
　　可我早有準備！賈平安淡淡的道：“帶了來！”
　　壹個男子被帶了進來。
　　賈平安問道：“那日妳看門，在常都尉自盡前半個時辰之內，有誰進出？”
　　男子在路上就被問過了，此刻流利的道：“無人進出。”
　　魯石神色黯然。
　　“那麽……壹個時辰前呢？”
　　男子說道：“壹個時辰前我被叫去……”
　　“誰叫妳？”
　　男子看了魯石壹眼。
　　果然，此事洛陽官府壓根就沒認真查探！
　　有人在搞事！
　　賈平安指著魯石，“拿下！”
　　兩個百騎撲過去，魯石壹邊反抗壹邊說道：“武陽伯為何如此？”
　　“常岱自盡在何時，被人發現之時？為何不能是壹個時辰之前？為何不是兩個時辰之前！”
　　魯石被控制住了，奮力掙紮著，“洛州的仵作驗過屍……”
　　“洛州……便是個笑話！”賈平安意氣風發的道：“要想偷襲常岱，唯有同夥，而此人定然地位不低，否則只能站在常岱的身前，偷襲風險太大……”
　　“魯石偷襲常岱，隨後有數名同夥壹起動手，把常岱弄上了繩套，活生生吊死了他，那幾個同夥何在？就在看門的軍士被叫到魯石那裏之後，從大門進來，又從大門出去……”
　　那軍士懵逼，賈平安問道：“那日妳在魯石那裏待了多久？”
　　“下官當時尋他有事！”魯石奮力掙紮著。
　　軍士說道：“那日魯都尉叫了我去，讓我說說最近有哪些人進出，還說有人錢財被盜，定然是我看門不盡心……前前後後許久，我記得出門時脊背全是汗。”
　　賈平安微笑道：“魯石，妳很閑？”
　　魯石嘶聲道：“妳這是汙蔑陷害！長安的……”
　　“長安的什麽？”
　　賈平安的眼中多了興奮之色，不禁壹笑。
　　“人在絕望時，第壹個念頭想到的便是救星。按理妳首先想到的該是兵部，可妳想到的卻是長安，來，告訴我，長安誰能救妳？”
　　賈平安冷笑道：“折沖府不隸屬地方，由兵部和各軍管轄，說說，妳在絕境時為何第壹想到的便是長安的誰？是長安的某位權貴或是官員吧？”
　　魯石被按倒在地上，努力昂首，嘶吼道：“我說的是長安的父老……”
　　妳以為妳是狄仁傑嗎？妳以為自己是況鐘嗎？
　　“長安的父老管不著妳，長安的父老也管不著折沖府，妳想所說的不外乎就是長安的某人。”
　　賈平安負手看著他，“本官問過，那常岱和洛州的不少人交往甚密，壹個折沖府都尉哪來的這等人脈？本官再查了常岱的履歷，此人在軍中多年，履歷深厚，結識了許多將領，而往左屯衛塞人，居中協調非得此等人不可……”
　　“於是常岱就為了此事四處協調，此事中有多少人涉及他壹清二楚，不滅口此人，那些人將寢食難安……”
　　“而妳！”賈平安踢了魯石壹腳，“妳偷襲了常岱之後，隨即就把門子叫了進來，而同夥趁機進了值房，把昏迷的常岱活活吊死……畜生！妳可還有話說？”
　　魯石面色慘白，眾人壹看，哪裏還不清楚此人就是那個內應。
　　“這是汙蔑！”
　　魯石在嘶吼著。
　　“汙蔑？”賈平安冷笑道：“妳恰好在那時把守門的軍士叫進去，壹番無聊的扯淡嚇唬住了他，也拖延了時辰。”
　　“這是巧合！”魯石的面色潮紅，身體在顫抖。
　　“好吧，這是巧合。”賈平安微笑道：“那為何發現常岱自盡時……對了。”賈平安指著那個官員問道：“妳當時去尋常岱辦事，事先可有準備？”
　　官員點頭，“下官手中有倉庫各色物資的數目不清，先尋了魯都尉，魯都尉說不清楚，於是下官便去尋了常都尉。”
　　“看看！”賈平安攤開手，“此人先去尋妳，隨即妳便說不知情，隨後就去了茅廁……我敢打賭，妳清楚那些物資的數目，妳說不知，只是想讓此人去尋常岱核實罷了。否則常岱的屍骸壹旦吊久了，仵作都不好作偽！”
　　賈平安森然道：“魯石，這也是巧合嗎？”
　　洛州官員絕對有問題，竟然把此事輕描淡寫的就糊弄了。
　　但此刻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此刻賈平安需要釘死魯石，打響洛陽第壹槍！
　　“賈某隨行帶了精通刑訊之術的手下，魯都尉，可要試試自己的毅力嗎？”
　　魯石只是喊冤枉汙蔑。
　　賈平安走了出去，“拷打問話。”
　　明靜跟著問道：“那些人為何不滅口魯石？”
　　“壹個折沖府兩個都尉自盡，壹個都尉逃跑，那些人不好糊弄。留下魯石便是誤導我等。那些人自信滿滿，以為能糊弄過去，可陛下的眼中卻不揉沙子。”
　　李治不是小白兔，而是猛虎，壹群腐朽的老門閥世家竟然覺得能在此事上壓住皇帝，真是得意忘形了。
　　裏面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但魯石壹直不肯說。
　　刑訊的百騎出來，慚愧的道：“武陽伯，那魯石嘴硬，下官無能。”
　　“難怪能被留下來。”賈平安冷笑道：“這是要逼我出大招……彭威威！”
　　明靜發現包東的面色壹變，竟然有些畏懼之色。
　　是誰？
　　她心中壹凜。
　　“哎呀！誰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