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倭奸

　　賈平安換了壹身小吏的衣裳，順利跟在了老丈人的身後。
　　店鋪裏，壹個發際線有些高的倭人正在等待生意。
　　衛英大喇喇的進去，倭人見了官服，馬上就堆笑迎上來，“見過貴人。”
　　那腰彎曲的……嘖嘖！
　　不愧是裝孫子天下第壹的民族，不過等翻身後，那翻臉的速度也是天下第壹。
　　倭人拍了壹堆馬屁，衛英漠然道：“啰嗦什麽？老夫奉命巡查西市店鋪，但凡外藩商鋪，壹律嚴查。知曉為何嗎？”
　　呃！
　　倭人的眼中多了警惕之色，搖頭賠笑：“卻是不知。”
　　“不知？”衛英壹拍櫃臺，怒道：“有人偷稅漏稅。不要臉的玩意，竟然敢不交商稅，回頭抓到了，驅逐出去。”
　　是這個？
　　倭人心中壹松，再看了壹眼隨行的幾個胥吏……都是很正常的模樣，就衛英身後的那個胥吏長得太俊美了些。
　　俊美不是罪過，但他個子還高，倭人必須得仰望。
　　我好矮……很自卑的念頭油然而生。
　　衛英冷哼壹聲，“查！”
　　賬本拿出來，有人開始查賬。
　　衛英目光轉動，“去後面看看，看看可有隱匿的陰陽賬本。”
　　“還不快去？”他目視賈平安，淡淡道：“老夫指使不動妳了嗎？”
　　丈人這是借題發揮？是想說我對他不夠尊重還是什麽意思。
　　賈平安趕緊低頭應了，活脫脫壹個胥吏的模樣。
　　“速去！”
　　賈平安帶著幾個胥吏去了後面。
　　後面有個不大的生活區，狹窄的讓人想起了鴿子籠。
　　倭人在前面喊了壹嗓子，隨行的通譯低聲道：“他說是萬年縣的官吏，讓那個女人配合。”
　　老丈人手段高明啊！
　　賈平安目光掃過後面：這裏不說寸土寸金，但也不便宜，院子是沒有的，就是壹間屋子。
　　“誰在裏面？”
　　賈平安大馬金刀的喝問。
　　“奴。”
　　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
　　賈平安舔舔嘴唇，壹臉饑渴的模樣，“出來！”
　　他的左手負在背後輕輕擺動了壹下。
　　幾個胥吏馬上就幹咳起來，什麽擠眉弄眼，什麽眼神曖昧……
　　屋裏，壹個臉有些黑的倭女正在門縫那裏往外看，看到這些動作眼神後，神色壹松，隨即開門出來。
　　“見過官人。”
　　這女人嬌小，腿短的……
　　我可不是妳的官人。賈平安沈聲道：“進去搜查！”
　　倭女順從的站在邊上，“裏面並無什麽。”
　　“妳說了算，還是耶耶說了算？”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演技能值壹個最佳男主角。
　　他帶著人往裏去，倭女順從的低著頭。
　　就在錯身時，賈平安猛撲過去。
　　倭女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她先是疾退，接著尖叫壹聲……大概是給前面的倭人通風報信。
　　尖叫聲傳來的同時，倭人眸色壹變，準備動手。可衛英的動作更快，連鞘長刀早已被解下，劈頭蓋臉的拍了過去。接著便是壹腿，直接把倭人抽暈。
　　這壹系列動作快若閃電。
　　呯！
　　世界安靜了。
　　隨即百騎的人蜂擁而至，把倭人給綁了。
　　沈丘進來，沖著衛英拱手，“了得！”
　　衛英習慣性的堆笑，“不敢不敢。”
　　後面，賈平安剛撲空，倭女飛快的摸出壹把短刀往心口插去。
　　賈平安壹腿踢去，想把短刀踢飛，可倭女的眼中卻閃過了陰狠，短刀往他的腿上戳來。
　　原來自盡只是個幌子，目的還是想拉我墊背！
　　賈平安快速收腿，倭女沒想到他的身手這般了得，隨即欺身而上，短刀兇狠的捅刺。
　　賈平安並未退縮，反而是沖了上去。
　　正所謂壹寸短，壹寸險。
　　倭女眸色壹冷，左手去勾賈平安的脖頸……可她的個子太矮了，這個動作壹使出來，頓時平衡就沒了。
　　賈平安順勢握住她的手腕，轉身，猛地把她摔了出去。
　　呯！
　　地面震動，兩個胥吏上前，熟練的按住了倭女，接著上綁……動作熟練的讓賈師傅想到了某些東西。
　　那捆綁的動作真的……非同壹般的快，而且繩結竟然頗為巧妙。
　　嘖嘖！
　　“武陽公好身手！”
　　這些胥吏處置人犯是好手，上綁之後，就算是猛男也掙脫不得。
　　但賈平安剛才出手的動作卻不是他們能比擬的。
　　眾人把倭女帶了出去，衛英問道：“無雙最近可還好？”
　　老丈人愛女之心賈平安深諳，他笑道：“無雙最近很好。我前陣子去了三門峽，她管家很是得力。”
　　閨女管家，這個便是當家主母的架勢，無雙……妥妥的。
　　衛英笑著走了。
　　隨即回到百騎。
　　“彭威威！”
　　彭威威細聲細氣的道：“哎呀！來了。”
　　“拷問。”
　　彭威威先拷問了倭人，沒費什麽功夫就問出了許多事兒。
　　“此人乃是奸細，奉命在長安打探消息。”
　　沒什麽價值。
　　沈丘搖搖頭，“弄死！”
　　“等等！”
　　賈平安指指倭女，“問問這個！”
　　沈丘看了他壹眼，皺眉道：“武陽公還是堅信這個女人不簡單？”
　　當然。
　　能在我的拳腳之下還有反擊余地的倭女，自然不簡單。
　　現在可不是以後……倭人幾乎是全盤照抄大唐的作業。琉球引入了大唐的拳腳，稱之為‘唐手’，隨後傳入倭國。
　　現在的倭人拳腳不夠看，所以賈平安頗為好奇這個倭女的身份。
　　“拷打！”
　　彭威威興奮了……好像比拷打倭男還興奮。
　　這貨難道是雙向插頭？
　　壹番拷問，倭女痛苦的交代了。
　　“倭國正在整軍備戰，至於要打何處，她不知。”
　　通譯再度翻譯。
　　“天皇和中大兄皇子經常議事，有些緊張。”
　　武陽公竟然猜對了？
　　不，不是猜對了，而是判斷對了。
　　明靜贊道：“武陽公果然了得。”
　　但隨即她便冷著臉，“沈中官，若非武陽公查出了此事，這等重大消息便遺漏了。我回頭自然會稟告陛下，妳莫要因此而生出怨懟之心來。”
　　沈丘拱手，“咱絕無二話。此事若非武陽公，咱百死莫贖。武陽公，多謝。”
　　賈平安淡淡道：“都是為了大唐，什麽謝不謝的。”
　　賈平安三進宮。
　　武順已經走了，李治大概是剛睡了個午覺，看著有些慵懶。
　　大佬，小心妳的腰子啊！
　　“何事？”
　　李治覺得三進宮的臣子，沒有大事就能壹巴掌拍死。
　　“陛下，百騎剛去拿了倭奸。”
　　倭人奸細，簡稱倭奸。
　　賈平安看了他壹眼，見他無動於衷，就繼續說道：“那倭人交代，倭國內部如今正在整軍備戰，說是目標不明。”
　　剩下的他不用說了。
　　李治再不明白就是棒槌，連統禦國家的能力都欠奉，還是趁早退位做個太上皇，把皇位讓給俺的大外甥吧。
　　李治壹下擡眸，眼中全是冷漠。
　　“讓相公們來！”
　　他看著賈平安，眼中多了欣賞之色，“妳果然對倭國最為了解，只是壹個奸細便讓妳生出了這等警覺之心……”
　　晚些宰相們來了，李治的面色沈凝，“諸卿，先前百騎拿住了倭人的奸細，壹番拷問，才知曉倭國正在整軍備戰。”
　　李義府訝然，“陛下，倭國這是要攻打誰？新羅？如此大唐坐視就是了。”
　　李治搖搖頭，“賈卿來說說。”
　　我裝小透明許久了……
　　賈平安上前說道：“諸位相公，攻打新羅有何用？百濟如今正在攻打新羅，高麗在虎視眈眈，何須倭國人去湊熱鬧？他們這般整軍備戰，在我看來，只有壹個可能……”
　　他目光掃過君臣，語氣堅定，“那便是要和新羅肩並肩！”
　　“荒唐！”
　　於誌寧不滿的道：“新羅與倭國多年的恩怨，就算是能摒棄恩怨，可他們與新羅聯手能有何為？”
　　李義府心中暗自覺得好笑，覺得賈平安這是在嘩眾取寵。
　　“倭國人瘋了才會如此。”
　　李勣幹咳壹聲，提示賈平安見好就收，再不收就要被打臉了。
　　哎！
　　最近孫兒越發的不挨家了，每日說是去哪裏哪裏玩耍，回頭老夫打斷他的腿。
　　賈平安微微壹笑，“若是倭國人大軍上岸，裝作是與百濟聯手的模樣，卻突然反手壹擊……會如何？”
　　眾人不禁都笑了起來。
　　妳這個是異想天開！李義府隱住不屑，“倭國人哪會如此？妳這便是異想天開！”
　　眾人都紛紛點頭。
　　壹群棒槌。
　　“陛下，倭國人的秉性並非良善，骨子裏就帶著殘忍和背叛的本能。看似多禮，實則無禮。臣想請上次出使倭國的曹英雄來說說此事。”
　　李治點頭。
　　曹英雄被帶進來時，明顯的哆嗦了壹下。
　　滿屋子的大佬在盯著他。
　　我很緊張！
　　曹英雄真的緊張。
　　“說說倭國人是什麽樣的。”
　　李義府不給賈平安提示的機會。
　　果然是小人之心！
　　可妳卻不知道在出使之前我給小弟灌輸的那些東西。
　　曹英雄深吸壹口氣，“陛下，臣此次出使倭國，發現倭國人頗為狡詐陰險，更是殘忍之極……”
　　殿內騷動了壹下。
　　曹英雄發現大夥兒都在看著賈平安，心想這是啥意思？難道兄長先前狠抽了他們壹頓？
　　那我便助力壹把。
　　“那些倭國人很是隨便，那些貴女得知我等到了倭國，紛紛雲集驛館之外……”
　　妳特娘的說這個作甚？
　　賈平安幹笑著。
　　“臣與那些貴女深入……交流時，聽了許多倭國之事。背叛只是尋常……”
　　他正準備鼓動唇舌，好生助力兄長壹把，卻發現君臣又把目光轉了過去。
　　這是何意？
　　李治微微頷首，“賈卿果然對倭國了如指掌。”
　　於誌寧拱手，“老夫孟浪了。”
　　妳不是孟浪，而是不調查就瞎比比。
　　賈平安卻有意無意的看著李義府，“臣以為，若是不加提防，倭國人壹旦動手，大唐將會措手不及。到了那個時候，倭國與新羅聯手……對於大唐而言是多好的機會？李相以為如何？”
　　妳特娘的盯著老夫作甚？
　　果然是個小人！
　　李義府惱火的別過臉去。
　　呵呵！
　　賈平安要保持君子之風，所以沒有繼續追殺。
　　李勣撫須含笑，心道小賈果然是敏銳，壹番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生不出反駁的念頭。若是他的判斷正確，那便是大唐難得的好機會。
　　“賈卿之言，朕聽了之後很是歡喜。”
　　皇帝定調子開始了。
　　“要盯著遼東，盯著倭國，壹旦發現倭國人上岸，隨即準備出兵。”
　　眾人應了。
　　李治看著賈平安，心想這個臣子果然是心思敏銳之輩，關鍵是他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讓朕頗為感動。
　　“賈卿辛苦。”
　　賈平安馬上就裝出忠心耿耿的模樣，“為陛下效命，不辛苦。”
　　不驕傲，不嘚瑟，果然不錯。
　　李治就像是剝洋蔥壹般，壹步步的剝到了賈師傅的裏面，驚喜的發現了許多優點長處。
　　隨後散去，賈平安故意走在李義府的身邊，大聲問道：“李相可知倭國之事嗎？”
　　妳故意想羞辱老夫嗎？
　　李義府搖頭，“老夫並未去過倭國，何談知道。”
　　賈平安再問，“那李相可是新羅之事嗎？”
　　李義府懶得回答，只是搖頭。他本是鉆營投機上來的，壹上來就看著帝後的眼色行事，至於什麽外事……關老夫屁事？
　　但賈平安卻喋喋不休的問他……什麽高麗之事，什麽百濟之事，甚至還問到了吐蕃之事。
　　“不知。”
　　李義府的文章是很不錯，但從未在外擔任過要職，堪稱是幸進。
　　他從未下苦功去琢磨這些事兒，賈平安問起自然無從應答。
　　賈平安含笑走了。
　　李義府的身體壹震，止步擡頭，看著賈平安的背影深吸壹口氣。
　　今日這番話傳進宮中，帝後會如何看老夫？
　　妳這也不知，那也不知，妳做的什麽宰相？
　　李義府回身。
　　宰相們都難掩鄙夷之色。
　　長孫無忌甚至厭惡的道：“幸進之臣，也配與老夫共事？”
　　許敬宗陰惻惻的道：“李相這也不知，那也不知，敢問妳知道什麽？”
　　李義府臉上的笑容依舊，回身大步而去。
　　腳步很堅定！
　　老夫是帝後的人，妳們再如何也撼動不了老夫的地位！
　　這番話傳進宮中，李治不置可否，武媚淡淡道：“李義府乃是壹條好狗，只是這條狗私心太重了些。”
　　“倭國！”
　　李治在自己的地方擡眸看著東方。
　　“倭國！”
　　宰相們也在看著東方。
　　……
　　龐大的營地中，處處皆是陣列，士卒們在將領的帶領下操練。
　　那些矮小的倭人頗為兇狠，劈砍和刺殺時必然帶著嘶吼，恍如獸類。
　　宮中，中大兄皇子昂首闊步而來。
　　齊明天皇正在用飯，聽到腳步聲後茫然擡頭，但眼中卻閃過壹絲厲色。
　　“誰？”
　　“我！”
　　她的兒子來了。
　　齊明天皇低頭繼續吃。
　　案幾上不過是兩條魚，外加壹些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食物罷了。
　　中大兄皇子站在門內，室內的光線被阻攔了大半。
　　“我們的使者出發了。”
　　齊明天皇低頭繼續吃。
　　“我將會帶著大軍掃蕩壹切，最終為倭國贏得壹個光明的未來！”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有瘋狂之色。
　　若是賈平安在的話，定然會說兄妹結婚果然是專門產出壹些怪胎。
　　“妳為何不說話？”
　　中大兄王子走過去，惱火的掀翻了案幾，飯菜碗碟滿地都是。
　　幾個伺候的人悄然退了出去。
　　齊明天皇擡頭，眼神茫然，“妳這是要做什麽？”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釋然，回身道：“給天皇重新準備飯菜。”
　　他擔心自己的母親有野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她的野心就是個坑爹的東西，不小心就會把他的大計毀於壹旦。
　　他俯身下去，雙手撐在倒下的案幾上，微笑，但眼神卻冷冰冰的，“做好自己的事，外間的事莫要過問，更不要去插手，明白嗎？”
　　齊明天皇縮縮脖頸，臉上的皺紋越發的深刻了，點頭道：“明白。”
　　“乖！”中大兄王子柔聲道。
　　晚些吃完飯，齊明天皇想去午睡，可中大兄王子卻帶著她去了軍營。
　　到了軍營，天皇的到來引發了壹陣歡呼，那些將士舉起兵器狂喊，聲音很大。
　　齊明天皇板著臉，壹路緩行視察。
　　中大兄皇子與她並行，身後是中臣鐮足。
　　壹望無際的軍隊，刀槍閃爍著寒光，那些帶著兇光的眼神咄咄逼人……壹個跺腳，恍如山崩地裂。
　　“虎賁！”
　　齊明天皇給出了評價。
　　中大兄王子眼神玩味。
　　“殿下要小心。”
　　中臣鐮足看著天皇，眼中多了疑慮。
　　中大兄王子止步，等天皇走遠了些，才淡淡的道：“她垂垂老矣，脫不了我的掌控。我只是在想……金春秋會如何選擇？是同意……還是拒絕。”
　　中臣鐮足微笑道：“百濟在攻打新羅，高麗在壹側虎視眈眈，金春秋哪來的勇氣拒絕咱們？”
　　“是啊！”中大兄王子突然嗤笑壹聲，“扶余義慈萬萬不會想到咱們竟然會反戈壹擊，到了那時，咱們要盡快占據百濟，新羅也只能徒呼奈何。最後……”
　　他看著前方踽踽獨行的母親，眼中閃過不屑之色。目光轉向了大軍。
　　“中臣，我會成功的！”
　　他的眼神中帶著哀求之色。
　　中臣鐮足堅定的道：“殿下定然能夠成功。”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孩子似的喜色，走到陣列前振臂高呼。
　　“萬歲！”
　　“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