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耶耶當仁不讓了

　　賈平安把工具丟在武德門外，就嗅到了壹股子臭味。
　　後世小區裏的下水道堵了，物業花錢請人來疏通，裏面各種雜物都有。隨後物業拎著大喇叭喊：“各家各戶，擦屁股的紙不要丟進去，大號止血貼別丟進去……堵了要花錢通的曉不曉得？”
　　這是皇宮的排水溝，天知道裏面有什麽東西。
　　賈平安幹嘔了壹下，來監督的內侍說道：“武陽侯，三日呢！要抓緊。”
　　“我沒法挖！”
　　賈平安再幹嘔了壹下，“我尋滕王去。”
　　這活兒是他們三人的，不能自己獨享啊！
　　他壹打聽，得知人渣藤在家，就徑直去。
　　王府的管事知曉他的身份，很是客氣，“滕王回來後也沒怎麽出門，就在家看看歌舞，喝喝酒。”
　　這日子不錯啊！
　　但賈平安真心不羨慕。對於他而言，欣賞歌舞不如去釣魚，或是壹家三口在壹起聊天。
　　進了後院，賈平安止步，“這不妥吧？”
　　管事笑道：“武陽侯乃是滕王的先生，後院自然也去得。”
　　“妳說話這般好聽，叫什麽？”
　　管事暗喜，“在下蔡卡。”
　　“好名字。”
　　後面無需尋，聽著樂聲就過去了。
　　轉過遊廊，繞過幾間屋子，前方就是今日人渣藤嗨皮的地方。
　　幾個舞伎在舞蹈，身材婀娜。連樂師都是妙齡女子……
　　李元嬰摟著兩個女人在嗨皮，放浪形骸。
　　馬丹！
　　賈平安見到就氣不打壹處來。
　　“先生？”
　　李元嬰起身，“先生竟然來了，正好本王新買了個新羅婢，那身材，那聲音……叫了來陪先生。”
　　賈平安面無表情的道：“收了！”
　　啥？
　　李元嬰楞了壹下。
　　不是師徒同樂嗎？
　　怎麽就收了呢？
　　賈平安握拳，李元嬰板著臉道：“先生嚴謹，都撤了吧。”
　　“循毓呢？”
　　“說是難得這般歇息，在家……那個……”
　　李元嬰有些尷尬。
　　在家瘋狂造人吧。
　　都是不省心的。
　　“讓人去鄂國公府叫他進宮。”
　　“可是有事？”
　　“有事，大好事。”
　　二人到了皇宮外，等尉遲循毓來後，壹起進去。
　　路上遇到了壹隊宮女，對他們露出了笑容。
　　李元嬰矜持的道：“本王雖然離開了幾日，可英俊的相貌依舊留在了她們的心中。”
　　尉遲循毓看了他壹眼，“滕王妳如今越發的圓潤了，她們看的是我。”
　　“圓潤嗎？”
　　人渣藤摸摸自己的臉，“其實這是另壹種英俊。咦！先生為何不說話？”
　　“聽妳們說就夠了。”
　　到了地方，李元嬰吸吸鼻子，“什麽味？”
　　內侍蹲在邊上，“三位可算是來了，三日內清理幹凈。”
　　“什麽？”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齊齊看著賈平安。
　　“就是……排水渠堵住了，讓別人疏通吧，陛下擔心會有安全隱患。所以讓妳們兩個忠心耿耿的來。”
　　不帶這麽騙人的！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面面相覷。
　　“幹活！”
　　三人開始疏通……
　　被堵住的地方不小，用鋤頭勾壹下，那些雜物讓人大開眼界。
　　“這是什麽？骨頭？”
　　“這是……這是什麽東西？褻褲？嘔！”
　　晚些收工，賈平安只覺得渾身臭烘烘的。
　　三人狼狽的出去，李元嬰發誓明日要告病。
　　“咦！那不是李素嗎？”
　　李素站在走私指揮部的外面，神色惆悵的看著他們。
　　走私的事兒他能接下，但千牛衛那邊拉胯了，說搞不定隨行密諜的事兒，如此走私就成了雞肋。
　　“見過武陽侯……”
　　他迎過來，然後幹嘔了壹下。
　　這特娘的是去幹啥了？
　　這貨還想繼續執掌走私的事兒？想的真美！
　　賈平安目不斜視的出去。
　　“武陽侯，此事……”
　　“這等事誰都管不了。”尉遲循毓想結個善緣。
　　李素身體壹震，是啊！這事兒唯有皇帝才能決斷，老夫尋他們作甚？
　　可怎麽說？
　　走私的事兒臣弄不來，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是打皇帝的臉！
　　但賈平安可以提議，比如說讓百騎和自己配合壹下。
　　李素拱手，“還請武陽侯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盡。”
　　這話帶著濃濃的上位者氣息：兄弟，妳出手幫我壹把，回頭我……嗶嗶嗶……
　　憑什麽？
　　賈平安看著他，很好奇的道；“妳的臉有多大？上次在離宮坑滕王，真以為我不記仇？如今妳倒黴了就該祈禱我不會落井下石，以德報怨……妳想多了。”
　　李素呆立原地。
　　“先生！”小透明李元嬰感動了。
　　“別流貓尿，若是感激，明日妳和循毓二人去挖吧。”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面色慘白，“先生饒命。”
　　賈平安去了百騎，叫人弄水洗澡。
　　但衣裳怎麽辦？
　　明靜在邊上幹嘔，賈平安心中壹動。
　　“百騎貸！”
　　明靜看著那散發出惡臭味的衣裳，堅定的搖頭：“十貫錢都不可能！”
　　這話……
　　“十五貫？”
　　明靜心中暗喜，“這個……也行。”
　　賈平安罵道：“別說是十五貫，就算是壹貫錢砸出去也能買壹身上好的衣裳，明靜妳鉆錢眼子裏去了嗎？”
　　洗完澡出來，明靜和程達在嘀咕。
　　“啥事？”
　　賈平安頭發還在滴水。
　　明靜擡頭，“先前李素在值房裏突然壹頭栽倒，說是昏迷不醒。”
　　“這是走投無路了。”
　　賈平安笑的很是愜意。
　　明靜說道：“他本以為接手了滕王的那些事就能實權在握，可卻沒想到千牛衛那邊出了簍子。想讓陛下修改成命很難……”
　　李治：朕不要臉面的嗎？
　　“所以他唯有裝病！”
　　程達贊道：“當初千牛衛和李素接受那些事時，看著分外的得意。武陽侯怕是不知道吧，李素甚至還敲打了那些官吏，說是他既然來了，就不會走，讓那些官吏都用心做事……可這才多久。”
　　“還有。”程達壹拍案幾，難得的發火了，“上次我遇到了吳偉洪去兵部，他說什麽走私之事是武陽侯自己丟的，和他們沒關系，有牢騷去尋武陽侯發。”
　　老吳妳這是得意忘形了啊！
　　賈平安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明靜想到的卻是賈平安當時的灑脫，“武陽侯，妳當時為何不在意呢？”
　　賈平安讓百騎把走私那條線丟出去時，明靜和程達都是有看法的，覺得這是對百騎的削弱。
　　但賈平安當時卻格外的霸道，壓根就沒給他們反對的余地。
　　兩個棒槌，賈平安說道：“妳等以為百騎的操練都是亂來的嗎？”
　　他起身出去，準備早退。
　　明靜默然，良久，“當時我見武陽侯喝令那些人各種操練，我還覺著有趣好笑，如今我才知道，原來……那些都是連兵部都無法做到的手段！”
　　“我去巡街了啊！”
　　外面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程達苦笑道：“那些手段我也問過，武陽侯說是新學裏的學識。”
　　明靜突然敲打著案幾，“老程。”
　　“幹啥？”程達擡頭。
　　明靜認真的道：“妳覺著武陽侯這人如何？”
　　“厲害！”
　　“那妳還不趕緊學了去？”
　　……
　　賈平安出了百騎，就看到李素被人擡著出來。
　　“太慘了，說是壹頭栽倒在地上。”
　　“這不會摔傻了吧？”
　　“難說。”
　　“哎哎！武陽侯出來了。李素接手滕王的差事，千牛衛接手百騎的差事，武陽侯為此還告假數日，可見是氣狠了。如今李素病倒，此事會如何？”
　　“吳偉洪來了。”
　　“千牛衛當初接手百騎的差事，頗為得意，今日如何？”
　　“他來了。”
　　吳偉洪緩緩而來。
　　“兵部不肯配合……”
　　這還在想要臉面。
　　賈平安點頭，“我要去巡街，妳忙著。”
　　可吳偉洪就是來低頭的，他要是走了，千牛衛還得硬扛。若是出了岔子，皇帝不說，老帥們能抽死他！
　　吳偉洪神色糾結。
　　這是要表態了。
　　“我真的很忙。”
　　賈平安不耐煩了，心想有這個功夫，哥去幹些什麽不好？
　　下衙了，程達急匆匆的出來，明靜跟在後面，二人看到了吳偉洪和賈平安相對而立的姿態，紛紛止步。
　　賈平安看了壹眼程達，“聽聞妳說百騎要發牢騷該去尋我？”
　　人不能太得意，越得意，被打臉時就越痛。
　　吳偉洪深吸壹口氣，拱手道：“我說錯了。”
　　賈平安會如何？
　　刻薄的譏諷，還是憤怒的呵斥？
　　眾人在等待著。
　　下衙的宰相們看到這壹幕，都微微壹笑。
　　誰沒有年輕過？
　　年少輕狂時都不肯輕易饒人。
　　隨後就弄了無數對頭。
　　賈平安會如何？
　　他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程達其實有些小心眼，所以嘆道：“武陽侯該給他沒臉的！”
　　他見明靜壹臉那種小崇拜的模樣，就問道：“妳這是……”
　　“妳很蠢！”
　　明靜搖頭，“此刻人那麽多，武陽侯譏諷就是氣量不夠，呵斥就是跋扈囂張。可他只是點點頭，雲淡風輕的就走了。尷尬了誰？”
　　吳偉洪站在那裏，面色潮紅。
　　尷尬了他！
　　壹個點頭，比呵斥和譏諷更讓他難受。
　　程達恍然大悟，“竟然如此？”
　　明靜嘆道：“知道我為何說妳比不過武陽侯嗎？因為妳的境界不夠，差他差遠了。”
　　……
　　水溝挖了兩日，終於挖通了。
　　“洗澡去！”
　　尉遲循毓吸吸鼻子，“先生，我怎地嗅不到臭味了？”
　　“妳只是久居鮑魚之肆。”
　　賈平安吸吸鼻子，依舊能嗅到那股子臭味。
　　李元嬰罵道：“下次任憑誰來本王都不幹了！”
　　“咳咳！”
　　身後有人咳嗽，李元嬰瞬間面色煞白。
　　他緩緩回身，然後就撲了過去，和尉遲循毓廝打在壹起。
　　隨後三人就去了平康坊，尋了壹家青樓，徑直往樓上沖。
　　“哎哎哎！”
　　老鴇狂喜沖過來，“賈郎！”
　　她毫不猶豫的抱住了賈平安的手臂，剛想說話，就被生化武器襲擊了。
　　“嘔！”
　　賈平安趁機上樓。
　　“去燒熱水來，耶耶給錢！”
　　尉遲循毓壹進去就脫了個光溜溜，“再去買了衣裳來，辛苦費耶耶給！”
　　晚些三人洗了澡，換了新衣裳，頓時就人模狗樣了起來。
　　“酒菜送來。”
　　這兩日因為挖溝太臭，三人都沒好好吃飯。
　　女妓們上來了，在身邊伺候。
　　“賈郎……”
　　“別碰我！”
　　賈平安左手雞腿，右手胡餅，吃的正嗨皮，這時候別說是美女，就算是天仙來了也沒興趣。
　　咦！
　　這不就是賢者時間嗎？
　　賈平安悟了，原來人的壹種欲望可以阻擊另壹種欲望，難怪那些大毅力者都是偏執狂，對自己的某個事業持之以恒。
　　吃了飯，尉遲循毓和李元嬰看著有些蠢蠢欲動。
　　所謂飽暖思那個啥。
　　“武陽侯！”
　　沈丘就像是幽靈般的出現了。
　　“陛下召喚。”
　　老子命好苦！
　　“咳咳咳！”
　　李元嬰在幹咳，壹臉的視死如歸。
　　尉遲循毓嘴裏有菜，含含糊糊的道：“都關門了吧？”
　　賈平安不禁脊背發寒。
　　老沈要害我？
　　沈丘冷著臉，“妳二人還算是有義氣，武陽侯，趕緊，急事。”
　　賈平安回身看了壹眼，李元嬰點頭。
　　隨即二人起身，尉遲循毓說道：“這吃多了正好回家，跟著妳們蹭壹下夜禁。”
　　夜禁出行要被記錄，若是誰想找茬，拿著記錄就能讓妳灰頭土臉，甚至是被彈劾。
　　但這二人壹個是宗室小透明，壹個是過氣的武勛子孫，沒誰去針對他們。跟著壹去，只是擔心沈丘騙了賈平安。
　　壹行人到了皇城外，順利進去。
　　到了宮門外時，邵鵬出現了。
　　“武陽侯，急事。”邵鵬嚴肅的道：“突厥那邊有異動，陛下問妳，漠北那邊戒備如何？”
　　上次賈平安去過漠北，對當地的駐防很清楚。
　　他想到了都護姜協，想起了在漠南養腰子的唐旭。
　　他記得阿史那賀魯壹直不肯安生，多次擴張襲擾。所以在和唐旭的書信往來中提及了此事，讓他留心，若是獨領壹軍，最好多讓人去哨探。
　　而且阿史那賀魯會的擴張記得是往西域方向，甚至在碎葉城外攔截了大唐的使團。
　　他把這些和唐旭分析了壹番……
　　“漠北的防禦不錯，阿史那賀魯去了也是無功而返。我以為他只能往安西那邊去。”
　　邵鵬的身後有燈籠，壹個內侍竟然在記錄。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邵鵬說道：“燕然都護府那邊上了奏疏，阿史那賀魯最近頻頻異動，隨即漠南大舉增援……”
　　阿史那賀魯此刻定然不敢再次攻擊漠北，所以……
　　“西邊！”
　　賈平安的身體顫栗了壹下。
　　老唐，我給妳分析了那麽多，妳若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升官不遠了！
　　……
　　唐旭此刻就在壹座小城裏。
　　麾下三千余人看著外面密密麻麻的火把，只覺得頭皮發麻。
　　“校尉！”
　　副將周前激動的道：“好多人！”
　　“是啊！”
　　唐旭興奮的道：“讓兄弟們戒備，還有，報信的去多久了？”
　　他知曉了突厥大軍的去向後，就帶著麾下壹路疾馳，終於在這裏遭遇了敵軍前鋒，壹戰擊潰對手。阿史那賀魯領著大軍來了，他只能暫時躲在小城裏裝死狗。
　　“去了有大半日了。”
　　“壹人雙馬，定然能逃過阿史那賀魯的遊騎。”
　　唐旭心中壹松，“夜裏阿史那賀魯不敢攻城，否則壹旦混亂，大軍自相殘殺……讓人戒備，其他人歇息。”
　　他蹲在城頭上，裹著自己的小皮襖在思索。
　　小賈說阿史那賀魯唯壹的辦法就是去西域，在那裏興風作浪。隨後要麽和吐蕃人結為盟友，壹起席卷整個西域，把大唐關在河西走廊之內；要麽就和西域那那邊的勢力聯手，大家壹起抵禦大唐。
　　前者能讓大唐衰弱，後者至少能自保。
　　現在看來，小賈的分析果然沒錯。
　　阿史那賀魯就是要去西域。
　　若是他和吐蕃聯手，那西域就徹底完蛋了。
　　耶耶的命真好！
　　小賈，多謝了！
　　唐旭看著夜空，默默念叨著。
　　天亮了，阿史那賀魯起來，吃了早飯，麾下的將領們聚集。
　　外圍，將士們在準備。
　　晨風淩冽，吹的阿史那賀魯的胡須來回擺動，他目光蒼涼的看著小城，“唐人在漠北，我們就再無擴張的機會，唯壹的出路就在西域。去那邊，打下那些地方，讓突厥之名再度響徹雲霄。而今日，這裏就有壹只小蟲子在阻攔我的大軍，去，用勇士的鮮血去淹沒了他們！”
　　“領命！”
　　將領們點頭，轉身，甲衣觸碰，在這個清晨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牛角號長鳴，諸軍開始集結。
　　“小城不算高，很方便。”阿史那賀魯上馬，“告訴勇士們，速戰速決，否則漠北的唐軍就……”
　　“可汗，漠北的唐軍應當在路上了。”
　　“我知道，所以才這般急切。”
　　“可汗，他們就三千人。”
　　“是啊！三千人！”
　　阿史那賀魯微笑道：“出擊吧，我希望今日就能結束這壹切，隨後大軍繼續出發。”
　　“敵軍進攻！”
　　突厥人出動了。
　　目所及處皆是騎兵在奔馳。
　　密集的馬蹄聲就像是鼓聲，敲在所有人的心頭。
　　唐旭咬著幹餅子，喝壹口水被冷的牙齒劇痛，然後努力咽下去，喊道：“真特娘的暢快！”
　　男人在許多時候就需要這種刺激，來讓自己覺得平庸的生活激起漣漪。
　　不，是激起血氣！
　　“準備！”
　　“放箭！”
　　箭矢飛舞中，唐旭握住橫刀，獰笑道：“此戰頭功，耶耶當仁不讓了！”
　　所有將士都興奮了起來，士氣高昂的不像話！
　　三千人對不知多少倍的敵人，卻覺得這是功勞！
　　這便是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