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誰敢殺我，元州楊玄

　　壹家五姓勢力龐大，他們的關系網用盤根錯節來形容壹點也不過分。每壹個家族的身邊總少不了那些附庸。
　　潁川楊氏的身邊自然有附庸，何氏便是。何氏的家主是中書侍郎何錦城，而今日主持獵殺晏城的便是他的兒子何歡。
　　楊氏多年前起家於潁川，哪怕到了長安之後依舊掛著潁川楊氏的名頭，這是不忘本之意，更是壹種震懾。
　　壹家五姓，楊氏最為強大，號稱壹家。
　　而何氏依附楊氏，這些年獲取了無數好處。但這個世上從未有不勞而獲的好處，妳獲取了什麽，必然要付出什麽，這壹點何錦城很清楚，而十九歲的何歡也很清楚。
　　所以當看到壹個少年從陰暗出走出來，用那種鏗鏘有力的語氣說出‘我’時，他怒了。
　　“動手！”
　　他要看看今日誰敢救晏城，不，是誰能救晏城。
　　兩個大漢猛地舉起短刀，晏城渾身發冷，知曉自己今日難逃壹死，至於那個少年……可惜了。他摸出壹串銅錢奮力扔出去，喊道：“快走！”
　　楊玄動了，就在晏城扔出銅錢的同時，他把短刀扔了出去。
　　前方的大漢雖然躲避了壹下，短刀命中處從小腹變成了腰側。他吃痛之下狂吼壹聲。
　　昏暗的月光下，他看到那個少年用壹種很古怪的身法在飛速接近自己，如果他看過獵豹捕食的話，定然會瘋狂呼救。
　　楊玄近身，在大漢壹刀迎面劈砍而來的勁風中，身體扭動了壹下，壹拳重擊在大漢的腰側，那把短刀深深插入了大漢的身體。接著拔刀，身體掠過……
　　嗤嗤嗤……
　　鮮血在月色下噴射出來，行動不便的大漢怒吼回身。
　　“弄死他！”何歡看到另壹個大漢正在追砍晏城，冷笑道：“不，斬斷那個少年的四肢。”
　　兩個男子從他的身後沖了出去。
　　晏城的手臂被砍了壹刀，鮮血流淌中，他在毫無章法的躲避。
　　在事先的安排中，何歡考慮到晏城並未修煉，所以此次行動註重的是立威，而不是武力高低。於是便派了他們二人來動手。
　　兩個大漢實力普通，本以為會是壹次輕松的行動，可沒想到卻半道殺出來壹個少年。
　　同伴在慘嚎，大漢身體壹震，擡眸看去，就見壹個身影飛也似的沖過來。大漢心中壹緊，擔心晏城趁機逃跑，就合身撲了上去。
　　眼看著短刀就要劈砍在自己的脖頸上，晏城心中壹嘆，腦海裏出現的不是親人，而是那位威嚴如神祇的帝王。
　　楊玄再次扔出了短刀，可大漢早有準備，輕松避過。但就是這麽壹瞬，楊玄再度揮手。
　　大漢的短刀依舊落下，何歡微笑，“今夜適合殺人，想來金吾衛的人會同意這個看法。”
　　從動手到現在，金吾衛的人壹直沒動靜。
　　正在揮刀的大漢眼角瞥到了有東西高速接近，剛想看壹眼，臉上劇痛。他的手顫抖了壹下，楊玄也沖到了身前。
　　大漢的手腕被抓住，任憑他用力也無法揮動。他猛地壹頭撞去，楊玄手腕翻動，指環上的鋼針刺進了大漢的脖頸。
　　大漢的身體壹僵，此刻短刀距離晏城的脖頸不過兩指寬，他已經感受到了刀鋒的淩冽。
　　身後，壹個男子大鳥般的撲來，楊玄只覺得頭皮發麻，脊背汗毛倒立。晏城回首，嘶吼道：“閃開！”
　　我閃開妳去送死嗎？
　　楊玄沒好氣的想著。
　　晏城剛想伸開雙臂擋在少年的背後，就被壹腳踹開。
　　何歡看到了男子鷹隼般撲過去，右掌遙遙作勢，眼看著就要壹掌重擊少年的脊背。
　　少年背著身，何歡微笑，“內腑寸斷。”
　　眾人點頭，知曉何歡說的壹點不假。
　　這壹掌下去，那個少年會死的很慘。表面上看不出傷痕，但卻會大口大口的吐血，血液中夾雜著臟器的碎塊。
　　楊玄脊背汗毛根根倒立，頭皮仿佛被閃電擊中般的麻了。
　　他不敢動，動早了對方能轉換方向，隨後便是不死不休的追殺。
　　他唯壹的機會便是死中求活，在對方以為自己猝不及防時反手壹擊。
　　冷汗打濕了他的臉，當勁風吹拂著他的脊背時，蓄力已久的楊玄猛地撲倒，與此同時右腳反勾。
　　背後襲來的男子篤定這壹掌會擊中背對自己的楊玄，就算是他左右閃避，也無法閃過自己的壹擊。可他萬萬沒想到楊玄竟然會撲倒。
　　這壹掌落空，男子正在新力未生之際，下面壹腳悄無聲息的勾來。男子察覺到了，他壹口氣提起來，身體竟然在不可能的情況下硬生生的扭轉，避開了這壹腳。
　　“有些意思。”何歡訝然於楊玄竟然能避開這壹掌，但男子避開這壹腳的手段更為高明，他微微蹙眉，“雖說金吾衛會知趣，可終究不好做的太過，快壹些！”
　　男子仿佛聽到了他的吩咐，雙眸猛地圓瞪，身體下落，竟然是雙腳踩踏而去。
　　馬蹄聲急促傳來。
　　何歡擡頭，就見壹騎飛速而來。
　　“好像是鏡臺的樁子！”有人低聲道。
　　馬背上的是趙三福，他看到了地上那人的危機，也看到了正處於危機中的晏城。他扔出牌子，喊道：“鏡臺辦事！”
　　就在他剛開口時，地上的楊玄仿佛知曉男子會踩來，突然翻滾，壹個烏龍絞柱，雙腿朝天而起。
　　呯！
　　男子如同鷹隼抓兔，而楊玄就像是突然蹬腿的兔子。
　　動作不好看，但……管用！
　　男子被他雙腳踹在胸腹處，仰頭壹口血就噴了出來，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楊玄！”
　　借著月色，趙三福才看清了地上反擊的竟然是楊玄。他心急如焚，如大鳥般的從馬背上飛掠而來。
　　先前他扔出來的牌子這才落地，呯的壹聲。
　　楊玄死裏逃生的這壹系列動作幾乎耗盡了他的心神，以及內息。他深吸壹口氣，內息流轉，力量漸漸恢復……
　　剛才他的應對但凡錯壹絲壹毫，此刻他會變成地上的壹具屍骸。
　　追殺晏城的男子並未止步。
　　何歡沈聲道：“誰在行兇，住手。”
　　男子這才住手，隨即遠遁。
　　趙三福飄落在楊玄的身後，二人背靠背，警惕的看著逼近的何歡等人。
　　渾身血淋淋的晏城步履蹣跚走來，瞇眼看著何歡，點頭道：“是何氏動手嗎？何氏的身後乃楊氏，壹家五姓中的壹家，好，好！好！！”
　　何歡冷笑，“我只是路過看熱鬧。”
　　地上倒下的大漢在徒勞的往何歡那邊爬，看著只有進氣沒出氣。楊玄指著大漢說道：“兇手會往看熱鬧的地方爬嗎？”
　　何歡冷哼壹聲。
　　趙三福冷笑道：“狗被打斷了腿，第壹件事是往主人的身邊爬。”
　　今夜本是十拿九穩的壹次行動，可卻被那個少年毀掉了。何歡心中暗恨，卻平靜的道：“少年人倒也悍勇，可報上姓名，我為妳表功。”
　　趙三福用肘子捅了捅楊玄，低聲道：“別說。”
　　可楊玄只覺得渾身熱血湧動，不禁開口道：“元州楊玄！”
　　噗！
　　圍墻內有人在笑。
　　趙三福心中喟嘆，知曉這個少年壹腳已經踩進了漩渦之中。但想到楊玄是國子監的學生，還有王氏加持，他就少了些許擔憂，笑道：“所謂潁川楊氏，這是郡望。元州本是窮鄉僻壤，加之妳出身貧寒……”
　　原來是這樣？
　　楊玄心中壹怔，但少年意氣驅使他站直了身體，低聲道：“以後我定然要讓自己成為郡望之源。”
　　壹鉤彎月，少年就在星輝下說著自己的理想。
　　“誰在鬧事？”
　　金吾衛的人兇神惡煞的來了，沖著楊玄喝道：“跪下！”
　　壹個幹瘦的身影擋在了楊玄的身前，晏城目光平靜的看著金吾衛的軍士，“老夫晏城。”
　　金吾衛負責長安城中的夜禁和治安，本該在聽到動靜後第壹時間趕來。可他們晚到了。
　　趙三福靠近晏城，低聲道：“要小心。”
　　晏城搖頭，“老夫的魂魄便是為了強盛大唐。若是沒了魂魄，老夫還活著作甚？”
　　趙三福心中熱血湧動了壹下，對面的金吾衛已經動手了。
　　“跪下！”
　　趙三福穿著鏡臺特有的玄衣，而晏城是官員，只剩下壹個看似土包子的楊玄好欺負。
　　為首的軍士獰笑著舉刀，用刀背拍擊楊玄的肩膀。這壹下若是被他拍實，肩胛骨都會斷。
　　楊玄下意識的壹腳，軍士雙腿夾緊，哦的壹聲，緩緩跪在他的身前。
　　“大膽！”
　　壹群軍士拔刀上前。
　　“我是國子監的學生！”
　　除非是鏡臺明確要對付金吾衛的誰，否則壹個樁子還不在金吾衛的眼中。
　　楊玄知曉自己必須要自救，否則被弄進大牢裏，多半會生病，或是喝水被噎死……
　　果然，金吾衛的人眼中多了忌憚之意。趙三福冷笑，“耶耶拼著去北疆再度效力，也能很和妳等兩敗俱傷！”
　　金吾衛的人偃旗息鼓。
　　此刻地上躺著兩人，其中壹人腰側重創，只有出氣沒進氣。另壹人被楊玄的針刺了壹下，此刻渾身抽搐，越來越慢，眼看著也不行了。
　　第三人是那個被楊玄蹬了壹腳的男子，他壹邊吐血壹邊起身，緩緩走過來，怨毒的道：“我發誓，會讓妳壹家付出代價，男為奴，女為妓，世世代代如此！”
　　這是個最惡毒的誓言，楊玄的臉騰地壹下就白了。男子以為他是害怕，不禁大笑。
　　楊玄撿起短刀，緩緩走過去。
　　趙三福的眼中多了憂色，低聲道：“是何氏的人，此刻眾目睽睽，妳殺了他，便是何氏的死敵。”
　　晏城嘆息，“罷了。”
　　男子冷笑，“色厲內荏之輩，可敢動手？可敢？”
　　何氏背靠楊氏，狐假虎威，威名赫赫。何歡見楊玄神色平靜，就雙手抱臂，淡淡道：“他不敢！”
　　五城兵馬司的人搖頭冷笑。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楊玄的身上。
　　楊玄走過男子的身側，趙三福籲出壹口氣，何歡的嘴角微微翹起……但眸色陰郁。
　　今夜的行動堪稱是大敗虧輸，回去如何交代？更要緊的是名聲。弄死晏城是權貴們的集體意誌，就算是失敗，也得失敗的有尊嚴，否則是裏子面子壹起丟。
　　何歡瞇眼看著咳血的男子，男子知曉自己該做些什麽。
　　於是當著五城兵馬司和趙三福等人的面，他止步面對楊玄，開口，“妳……”
　　楊玄看著他的眼睛，手中的短刀用力壹捅。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