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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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壹章 魂兮歸來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衛王走了,壹輛馬車帶著黃大妹和她不舍的家當,自己單騎護衛,就在壹個清晨,悄然離開了陳州。
  “這壹去,怕是再難回來了。”李晗站在城頭上,遙遙相送。
  “嗯!”楊玄說道:“最近彈劾太子的奏疏不少。在這個時候召回衛王,陛下的心思……”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太子作了多年靶子,被射的千瘡百孔。如今不敷使用,他便想到了衛王。”
  “不過去了也不是壞事。”
  “是啊!衛王的執念太深,去了長安,興許能好壹些。只是楊松成等人勢大,他孤木難支。”
  “莫要小看他!”楊玄覺得大侄子就是個深藏不露的,“他就是粗豪的人設,惹惱了就動手,陛下舍不得他這個靶子,自然會為他兜底。”
  衛王走後,寬敞的住所裏就剩下李晗,以及壹些仆役。
  “這人就不寂寞?”
  姜鶴兒有些好奇。
  楊玄說道:“這等人,心中自有壹個世界。”
  “那郎君呢?”
  我能說自己的心中有壹個天下嗎?
  “我心中有陳州。”
  陳州的風漸漸凜冽。
  周寧的肚子也不小了,楊玄每日看著提心吊膽的。
  “小郎君的名可取了嗎?”怡娘照例每日壹問。
  楊玄撓頭,“還沒定。”
  “那何時能定下?奴也好繡東西。”
  “興許……生產的那壹日吧!”
  自己的孩子,總覺得每個名都差些意思,不夠完美,不夠朗朗上口,寓意不夠完美。
  屋裏的周寧聽到了,莞爾道:“昨夜就聽他念叨了壹夜名字。”
  花紅壹邊收拾被褥,壹邊笑道:“郎君學問好,定然都是好名字。”
  “是不錯,只是翻來覆去定不下來,最後咬牙切齒的說,要不,就叫做有錢。”
  花紅壹楞,“楊有錢?”
  “還有有福,多財。”
  外面的怡娘也聽到了,不禁捧腹。
  楊玄訕訕的道:“就是胡謅。”
  吃了早飯,楊玄就去了州廨。
  處置好公事後,楊玄和哼哈二將曹穎、盧強喝茶聊天。
  “今年收成不錯,百姓的錢袋裏也多了些錢財,這不,竟有人送了些東西來州廨,說是沒有使君就沒有他壹家的今日,硬是要給,攔都攔不住。”盧強笑道:“後來門子說使君不收禮,但凡送禮的,壹律打出去,那人這才悻悻的走了。”
  “由此可見使君的威望。”曹穎眼中閃爍著壹種叫做期冀的光芒。
  “少不了妳等的相助,否則我壹人如何能治理陳州?”民心漸漸歸附,楊老板心情大悅。
  “使君。”壹個小吏進來。
  “何事?”
  “玄學來人了。”
  楊玄壹拍腦門,“今日是玄學開山門的日子,我竟然忘記了。”
  包冬也來了。
  “子泰,今日開山門,掌教說得妳去揭開匾額。”
  這不是重磅嘉賓的活嗎?
  而且,有些名譽掌教的意思。
  楊玄到了山門時,就見外面壹溜玄學子弟,人人穿著新衣裳,看著精神抖擻。
  今日來了不少看熱鬧的,都聚集在山門外,等著開門。
  壹個婦人說道:“這些弟子看著精神抖擻,果然不愧是玄學子弟。”
  寧雅韻微微壹笑,“過獎了。”
  為了今日,昨日他令人采買了幾頭肥羊,玄學上下大吃大喝了壹頓。艱苦了許久的弟子們看著容光煥發。只是酒兵系的莊信昨日喝多了,跑到壹座木樓上脫衣跳舞,不時仰天長嘯,氣得安紫雨帶著人去毒打了他壹頓,今日看著鼻青臉腫的。
  “紫雨。”
  “說!”安紫雨今日也倍兒精神,不知是昨日毒打了莊信壹頓的的緣故,還是開山門的緣故。
  “這壹陣子弟子們吃了不少苦頭,可看著,卻越發的精神了。”
  “是啊!好些人都說,自己的內息越發的凝練了。”
  安紫雨喜滋滋的。
  “那麽,老夫在想,玄學以往出不了頂尖好手,這,是不是與門風有關?”
  “妳是說,散漫了?”
  “清靜無為之下,弟子們熱衷於清談,修煉也被耽誤了。老夫想,是不是變變,以後收攏些心思。”
  “妳覺著他們會聽?”
  安紫雨看著他,“還有,妳可能率先垂範?若是妳能,我想,此事大有可為,玄學大有可為。”
  “老夫……”寧雅韻嘆息,“老夫身為玄學掌教,怎能……此事,再議!”
  安紫雨翻個白眼,“若非打不過妳,這個掌教就該我來做!”
  “使君來了。”
  楊玄被簇擁著來了。
  “見過使君。”
  百姓紛紛行禮。
  看著整齊劃壹。
  幾個剛來的外地人好奇的看著這個場面。
  “我去過不少地方,百姓見到刺史自該行禮,可從未見過這等齊整的,仿佛是操練過。莫非陳州還興這個?”壹個男子有些譏誚的道。
  官員裝模作樣的例子太多了,有人在任時刮地皮刮的天高三尺,離任後擔心風評不好,就花錢請人來相送。
  邊上壹個孩子說道:“不許汙蔑使君。”
  男子說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對了,妳這……”,他有些好奇的道:“妳這娃,怎地看著楊使君的眼神,就如同是看著阿耶壹般。”
  幾個同伴都輕聲笑了起來。
  其中壹個低聲道:“別羞辱他,免得惹麻煩。”
  出門在外,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男子剛想壹笑了之,孩子卻說道:“我卻做不了使君的兒子呢!”
  “為何?”
  “阿耶說使君便是父母。”孩子說道:“使君是阿耶的父母,那就是我的阿翁!”
  眾人見他說的認真,心中不禁壹震。
  前方,楊玄朝著四面拱手,“有事做的趕緊去,別只顧著看熱鬧。沒事的……繼續看!”
  “好!”
  眾人壹陣哄笑,便走了不少人。
  不過,來的人更多。
  “使君!”
  新來的人在揮手。
  剛走向寧雅韻的楊玄回身,眾人跟著看去,就見壹個婦人踮腳喊道:“奴家中的兒子大了,昨日罵了奴。奴不知該不該打!”
  “百善孝為先,打!”楊玄說道:“別舍不得,該打還是要打。不過打了之後要說道理。”
  “說不通呢?”婦人問道。
  “那就帶來州廨,我來給他說說道理!”
  “多謝使君。”婦人喜滋滋的回去了。
  “使君!”有人繼續問,“今年收成好,那明年呢?”
  “明年會更好!”
  “小人明年想多種些,多開些荒地,可就擔心被對面的兩大部襲擾呢!”
  “只管種!”楊玄斬釘截鐵的道:“我在!還是那句話,誰敢砸咱陳州百姓的飯碗,我便帶著陳州軍去端了他的飯碗!”
  “好!”
  眾人壹陣歡喜。
  曹穎笑吟吟的道:“使君還有事,妳等有疑惑的,後日使君會去市場,到時候壹壹分說。”
  幾個外地人面面相覷,先前說話的男子低聲道:“我也算是見多識廣,可卻從未見過誰能得了百姓如此愛戴。”
  另壹個同伴說道:“我走南闖北,也沒見過這般對百姓的使君。就憑著這個,諸位,咱們的工坊,就定在陳州?”
  “好!”
  楊玄不知自己和百姓的互動成功打動了幾個外地商人,隨即和寧雅韻寒暄幾句。
  “請使君說幾句。”寧雅韻笑道。
  楊玄點頭。
  轉身說道:“陳州地處北疆,戰事頻繁,故而,神靈也不樂意駐足。”
  百姓不禁壹陣大笑。
  這是豪邁的笑。
  “神靈不來,那咱們信奉什麽?信奉祖宗!”楊玄說道:“玄學到了城中,也帶來了供奉千年的神靈。這些神靈發源於我中原大地,是自家人。”
  寧雅韻沒想到楊玄竟然會這般接地氣,這般為玄學長臉,不禁贊道:“子泰不忘本,好!”
  “玄學不但供奉中原神靈,更是收錄弟子修煉。此後妳等家中若是有子弟有資質,盡可送來玄學試試。”
  壹番話,說的那些百姓心動不已,當即就有人回家去領孩子來測試。
  “陳州百姓以往供奉的多是沒門路的神靈,這是淫祀,容易生出亂子來。”韓紀說道:“玄學到了陳州,別的不說,以後這清理淫祀就有人了。”
  “自該如此!”曹穎點頭。
  那邊,寧雅韻請楊玄揭開牌匾。
  牌匾上罩著壹塊布,下面垂著壹根細繩。
  楊玄握著細繩,微笑著用力壹拉。
  布匹滑落,露出了牌匾。
  玄學!
  壹陣歡呼後,楊玄和寧雅韻壹起步入山門。
  “不錯!”
  新落成的山門看著不奢華,但卻處處都有景致,讓楊玄想著以後若是討逆成功,是不是請玄學的人來設計宮中的花園。
  先去瞻仰了正殿,上了幾炷香後,楊玄去了忠烈祠。
  忠烈祠裏面此刻空蕩蕩的,幾個空白牌子擱在案幾上。
  “這個字還得使君來寫!”
  楊玄點頭,隨即有人拿了文房四寶來。
  眾人都在想著他會寫什麽。
  楊玄提筆,仔細想了想,緩緩落筆。
  ——英魂千古!
  隨即,他回身說道:
  “請英魂入殿!”
  ……
  孔三娘是個寡婦,丈夫姚等十壹年前戰死,從此,她就拖著壹兒壹女過活。
  早上起來,她就開始織布,到了下午,就去大戶人家幫忙做工,直至傍晚歸家。
  陳州有個習慣,在秋收後,會祭奠先人。
  孔三娘帶著壹兒壹女,帶著祭品,準備去姚等的墳塋祭奠。
  出門遇到了不少街坊,許多人家也在今日去祭奠先人。
  “孔三娘,今日去上墳呢?”
  “是啊!”孔三娘笑道。
  身後的兒子個子快有她高了,拎著提籃,顯得有些沈默。
  沒爹的孩子,從小就有些不合群,街坊的孩子也會欺負他。
  孩子不懂事,甚至叫罵他沒爹。
  “這就沒想過改嫁?”有熟人問道。
  孔三娘搖頭,“他為咱們娘兒三拼命,我別的不能做,就為他養活兩個孩子。”
  “哎!”
  眾人嘆息。
  壹路出城。
  姚等埋在城外三裏多的壹片荒地上。
  不過,最近陳州局勢大好,這片荒地也有了人來耕種。
  十余墓地就在壹片田地中,顯得有些突兀。
  今日來了不少人祭奠,孔三娘帶著兩個孩子尋到了自己丈夫的墳塋,開始清理墳頭的雜草。
  “阿娘妳坐著,我和阿妹去!”
  老大長得壯實,手中握著柴刀,不由分說的去割草。
  “大兄,還有我!”
  女兒也跟著去。
  老大甕聲甕氣的道:“這草粗,不小心就會割傷手,妳就跟著收拾。”
  孔三娘就坐在墓碑前,說道:“夫君,大郎也懂事了,在家中時常嫌棄我做事慢,大包大攬。
  我知曉他是心疼我這個當娘的,只是,想著孩子還不大,就這般懂事,我這心啊!壹半是歡喜欣慰,壹半是心疼呢!”
  她用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字,“陳州如今也越來越好了,妳若是在,定然會歡喜吧!”
  “這是耕地呢!怎地死人和活人爭地方,這是什麽道理?”
  後面壹陣嘈雜,孔三娘回身,就見十余男子拎著鋤頭,氣勢洶洶的圍著那些上墳的人。
  “有這墳的時候,這裏還是荒地呢!”
  “我家這墳塋埋了五十余年,怎地,這還埋錯了地方?”
  “如今這裏是田地。妳等看看,對面,哎!對面那片地沒法耕種,妳等就不能把先人的墳塋遷過去?又沒多遠。”
  “哪有這等說法!”
  這邊壹陣喧囂。
  孔三娘忍不住說道:“這人做事得說個先來後到吧!”
  壹個男子沖著她冷笑,“這裏可沒人家,若是不小心出了什麽鬼魅,別的不幹,專門刨人祖墳……”
  孔三娘壹聽就怒了,“妳刨了試試?老娘和妳拼了!”
  男子本只是威脅,可孔三娘潑辣,讓他下不來臺,就拎著鋤頭過來,指著她罵道:“賤人,信不信今夜就刨了妳家這墳塋!”
  “妳試試!”
  老大帶著妹妹跑了過來,擋在母親的身前。
  “老大讓開!”
  初生牛犢不怕虎,但老大畢竟沒成年,孔三娘擔心孩子吃虧,就去拉他!
  啪!
  男子給了老大壹巴掌。
  “老娘和妳拼了!”孔三娘壹把奪過柴刀,就準備砍人。
  噠噠噠!
  馬蹄聲急速而來。
  “是軍士!”
  劍拔弩張的雙方退開了些。
  “這是去幹啥?”
  “好像是來這裏的!”
  兩名披甲軍士下馬,緩緩走了過來。
  “看,他們的手臂上有白布!”
  臂上系著白布,便是戴孝。
  兩個軍士走了過來。
  問道:“可知曉姚等的墳塋何在?”
  孔三娘楞了壹下。
  女兒卻機靈,指著身後說道:“阿耶的墳塋就在那!”
  壹個軍士過來,拱手:“可是他的家眷?”
  孔三娘說道:“姚等是奴的亡夫。”
  兩個軍士拱手,肅然道:“見過娘子!”
  其中壹人隨即走向墳塋。
  另壹個軍士拍拍老大的肩膀,“壯實!是個好小子,回頭被欺負的只管去尋陳州軍。使君說了,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英雄的家眷,咱們來看護!”
  老大木然落淚。
  軍士走過去。
  二人並肩站在姚等的墳塋前。
  先整理衣冠。
  然後單膝跪下。
  甲衣摩擦,發出了震懾心魄的聲音。
  “陳州軍軍士,王猛!”
  “陳州軍軍士,鄧禹!”
  “奉命前來!”
  “大乾八年九月,使君楊玄令玄學建造忠烈祠,今日功成。使君令,召集英魂入殿,受陳州軍民供奉。”
  二人起身。
  回身。
  “姚兄弟,請跟著我二人來。”
  壹股風吹過,伴著王猛二人緩緩向前,所有人情不自禁的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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