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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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此生,忠於大唐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黃春輝跪坐在上首,依舊耷拉著眼皮子,但楊玄卻感覺自己被他死死地盯著。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讓他壹怔。
  北疆何時與長安兵戈相向?
  這個問題幾乎沒人想過。
  黃春輝和皇帝是鬧翻了,但北疆依舊是大唐的北疆。
  戶部的錢糧依舊按例送來,雖說糧食中陳糧的比例更高了些,但好歹能吃不是。
  北疆人過慣了苦日子,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能殺敵。
  何時兵戈相向,黃春輝為何問這個問題?
  難道他察覺到了什麽?
  在黃春輝和皇帝翻臉後,偽帝做出了壹連串動作,都以牽制為主。
  衛王被召回長安,表面上看是皇帝想讓他來成為新的靶子,實際上,何嘗不是為了不給北疆謀逆的機會?
  若是誰想謀逆,拿住衛王,名義上奉他為主公,打出清君側的口號,名正言順啊!
  黃春輝不會謀反,這壹點偽帝心知肚明,所以只是牽制。
  廖勁呢?
  大把年紀了,關鍵是廖勁的孩子還在牢中,沒孩子繼承,他造反,造哪門子的反?為誰造反?
  所以,廖勁繼任也不可能謀逆。
  那麽,誰能?
  楊玄先是愕然,然後笑道:“相公這話,讓下官不懂。”
  算來算去,竟然只有自己才有可能。
  “妳年輕。”黃春輝淡淡的道。
  “下官並無野心。”
  “野心這個東西,怎麽說呢?時勢造英雄,時勢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清。老夫老了,若是老夫年輕十歲,也不敢說自己不會生出野心來。”
  這話,壹點兒都沒錯。
  看看史書,那些造反的家夥,誰開始不是忠心耿耿,兢兢業業?
  只是後來時勢造英雄,因勢而動罷了。
  “相公,您是說……下官?”楊玄驚愕。
  黃春輝笑道:“誰都知曉老夫看重妳。不過,妳也值得老夫看重。
  北疆多少文武官員。自稱大才的有多少?可說的多,做的少。這等人,老夫壹概不肯重用。
  但,也有真正的人才。不過,那些人才需要歷練,需要磨礪。
  而妳,年紀輕輕就成了陳州刺史。
  老夫剛開始還擔心妳犯錯,只是想著,年輕人不犯錯,那還是年輕人?可這些時日下來,妳卻讓老夫刮目相看。”
  “相公謬贊了。”楊玄厚著臉皮,“都是相公的教導,不過,下官勤奮,別人每日幹四個時辰,下官幹六個時辰,這不只是才幹,還得苦幹啊!”
  “妳的臉皮越發的厚實了。”黃春輝喝了壹口酒,臉上浮起了些紅暈,“妳以為老夫不知曉?妳在陳州沒事就四處溜達,或是回家陪著娘子,每日在州廨的時辰莫說六個,能有三個時辰就算是不錯了。”
  “上位者不能事事躬親啊!”楊玄絲毫沒有被揭穿本來面目後的羞愧。
  “不錯!”黃春輝點頭,“人要臉,樹要皮,許多時候,上位者的地位與臉皮相關。臉皮越厚,地位越高。”
  “您這話,至理名言吶!”
  “別打諢插科,回答老夫的問題。”
  楊玄苦笑,“您這話裏,下官聽出了看重之意。下官若是未來能接手北疆,第壹件事便是整軍備戰。”
  “何處?”黃春輝淡淡問道。
  “北方!”
  楊玄指著北方,“北遼始終是懸在北疆頭上的壹把利劍,若是置之不理,下官以為,北疆撐不過三十年。”
  “為何這般說?我北疆大軍不弱,進取不足,自保有余。”黃春輝喝著小酒,愜意的看著楊玄。
  “若是局勢不變,北疆自保自然無虞。”楊玄說道:“可北疆卻連著長安。長安風雲變幻……
  相公,恕下官直言,陛下看著身子頗為康健,興許還有十載……
  可長安卻暗流湧動,太子不廢而廢,衛王入長安,做了新靶子。
  楊松成等人壹心想把越王送進東宮,可皇帝卻不肯。
  另外,皇帝還推出了梁靖作為自己的代言人。如今梁靖正在長安招兵買馬,積極擴充實力。
  可以預見的是,此後梁靖與楊松成壹夥將會把朝堂弄的烏煙瘴氣。
  他們不為國,為的是權力。
  壹國衰亡,首在內耗。
  若是無外患還好些,可北遼虎視眈眈,南周壹心報仇。
  內耗將會導致大唐國中混亂,北疆也將被卷入漩渦。
  關鍵是,北疆,定然會成為兩邊爭取的壹股勢力。
  相公,到了那時,咱們站哪邊?站哪邊都是錯。
  而且,壹旦站隊,後續的報復會格外慘烈。
  想想當年的裴九,相公,那是武皇心腹,可壹朝長安風雲動,裴九就成了新人除之而後快的對頭。”
  “中立呢?”黃春輝不動聲色的問道。
  “相公,中立有條件。”楊玄苦笑。
  “什麽條件?”
  “關中衰弱,北疆坐大。”
  玩中立必須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否則壹巴掌抽的妳七葷八素的。
  黃春輝說道:“那麽,妳認為,我北疆如何避免此等情況?”
  楊玄默然。
  “沒法避免?”
  “是。”楊玄說道:“下官觀朝中爭鬥,兩邊的眼中只有權力,只有對方。但凡誰能以大局為重,那麽,下官以為,北疆的未來依舊樂觀。”
  偽帝父子當初能把北疆置於不顧,壹心想弄死裴九,可見心胸狹隘,可見對權力的狂熱。
  “楊松成他們呢?”
  “相公,世家門閥的眼中只有自家,他們認為,自己便是壹國。至於大唐,至於王朝,那只是他們棲身之所。
  王朝更叠,他們依舊能榮華富貴。
  故而,才有了那句話: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他們,不在意誰來統禦中原,在意的,只是統治者能與他們分潤權力的多少。
  多,那麽他們就支持,少,那麽他們就翻臉。”
  黃春輝眸色平靜的看著酒杯,幹咳幾下,“妳能由此見識,老夫很是欣慰。
  長安,那便是個漩渦。帝王將相,世家門閥,恍若無數頭巨獸在長安爭鬥。
  帝王高居九重天,手掌禦印,壹言可為雷霆,可為春雨。
  世家門閥多年積蓄,人脈深厚不做第二人想。
  壹家五姓若是聯手打個噴嚏,大唐就得傾盆大雨。
  妳可知,世家門閥為何不輕易謀反嗎?”
  楊玄想過這個問題,“此等事不成即死,若非有絕對把握,若非取得了大部分家族的支持,否則,謀反便是自尋死路。就算是成功了,也將成為孤家寡人,用不了多久,就會煙消雲散。”
  另壹個世界中,李唐能成功,少不了那些家族的助推。
  黃春輝眼中的欣賞之色越發的濃郁了。
  北疆的執掌人,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尤其是大局觀必不可少。
  長安爭鬥,北疆也無法幸免。若是當家人看不清局勢,頃刻間便會被卷入漩渦之中。
  “聽聞,妳的娘子將要生產了?”黃春輝突然換了個話題。
  很親切的話題。
  楊玄點頭,笑道:“就在春季。只是不知是小崽子,還是小棉襖。”
  “小棉襖?”
  “相公,女兒貼心,故而說是小棉襖。”
  “這話,倒也有趣。”黃春輝笑道:“小棉襖啊!那棉絮可不怎麽經用。”
  這不是另壹個世界的棉花,而是各種棉絮。
  “好歹暖和啊!”楊玄笑道。
  “第壹胎,老夫以為最好是個小子。長子如父,能錘煉他的責任心。另外,有個大兄在,下面的子女也能有個管束。”
  這是經驗之談。
  楊玄笑道:“下官也想過,不過想來想去,不管生了什麽,都是自己的孩子不是。”
  黃春輝笑了笑,“第壹次做父親,忐忑,也覺著奇妙。妳慢慢領悟。”
  “下官已經做了不少準備。”
  不只是名字,還有各種用具,楊玄都弄了不少。
  “妳不會弄了雙份吧?”
  “是啊!男娃女娃各壹份。”
  黃春輝不禁莞爾,“對了,基波部滅了,鎮南部如何?”
  “鎮南部聽聞北疆不能出擊,趁著下官去了長安之機,圍困臨安城。不過,也只是耀武揚威壹番,隨即解圍而去。”
  辛無忌是奉命來圍城,和楊玄遙遙呼應。
  “馭虎部呢?”
  “馭虎部章茁狡黠陰狠,與潭州之間也是勾心鬥角,此人動向很難揣測。”
  “那麽,可有法子?”
  “有!”
  “什麽法子?”
  “他不來,我去!”
  ……
  黃春輝只是小酌,卻頻頻勸酒,沒多久,楊玄就有些醺醺然。
  “老夫先前問過妳,若是北疆與長安兵戈相向……”
  黃春輝驟然挑眉,壹雙老眼死死地盯住了楊玄。
  這是壹次拷問!
  也是壹次考驗。
  老夫看重妳。
  老夫認為,妳足以在以後接手北疆。
  但,妳太年輕,手握北疆大權時日長了,妳會如何?
  “解釋,不大有用。”楊玄說道:“越描越黑。”
  黃春輝不置可否。
  但這種事兒真的沒法解釋,妳表忠心,在黃春輝看來只是喊口號,毫無意義。
  “相公。”
  楊玄看著黃春輝,“要不,您給個提示?”
  “妳,發個毒誓!”
  這個時代,鬼神傳說深入人心,誓言更是不敢輕發。
  誓言壹發,鬼神皆知!
  這是從皇帝到村裏老農都知曉的道理。
  黃春輝盯著楊玄,不放過他的壹絲表情。
  他老了。
  唯壹留戀不舍的便是北疆。
  可北疆不但要面臨著北邊的強敵,還得抵禦來自於長安的狂風暴雨。
  說實話,若是年輕十歲,黃春輝不敢擔保自己會幹出什麽事兒來。
  漫長的從軍經歷告訴他,野心,從來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催生出來的。
  廖勁老了,支撐不了多久。
  那麽,後續者為誰?
  他想了許久,北疆的那些官員壹壹斟酌再三。
  想啊想!
  好像,那個小崽子最為出色。
  論治理能力,從太平到陳州,他所到之處,留下的都是繁茂。
  論武功,從太平到陳州,三大部從桀驁不馴,到聽聞楊狗之名瑟瑟發抖。
  文治武功都出色的年輕人,該不該重用?
  該!
  但他也知曉,越年輕,未來的可能就越多。
  壹個人手握大權,時日久了之後,心中會生出什麽來?
  那種飄飄然的感覺,那種天地都在自己掌握中的豪情,會漸漸讓壹個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他老了,腦海中偶爾冒起幾個念頭,也只是自嘲壹笑罷了。
  但楊玄還年輕。
  未來的路還長!
  未來,他會如何?
  楊玄舉起手,“下官發誓,此生忠於大唐。若有違背,族滅!”
  黃春輝看著他,良久,“好!”
  楊玄仰頭喝了杯中酒,起身笑道:“相公既然放心了,那麽,隨後下官想籌劃清除兩大部,可否?”
  “妳想直面潭州?”
  “是。”
  “把握多大?”
  “若是下官連潭州都無法應付,哪值當相公的看重?”
  “豪氣有了,老夫拭目以待。”
  這是給權力了。
  小崽子,去幹吧!
  楊玄躬身:“相公保重。”
  黃春輝撐著案幾起身,看著他。
  “風再大,吹不散我北疆兒郎的熱血。哪怕刀槍在前,依舊義無反顧,這是我輩武人的命運。好生去做,老夫在桃縣看著妳。”
  “是。”
  楊玄告退。
  黃春輝哼著小曲,回去換了便衣。
  他壹路晃蕩著來到了裴家。
  裴儉開門,“叔父。”
  “最近可出去玩耍了?”
  “去了!”
  “開春了,天還冷,孩子們要註意些,莫要著涼。”
  “是。”
  到了後院,裴家人都在,排的整整齊齊的。
  “見過相公。”
  “好。”
  黃春輝笑瞇瞇的道:“這日子,終究會越來越好,想來九哥看到這壹幕,也會歡喜。”
  裴儉說道:“阿耶若是還在,定然會歡喜異常。”
  “老夫去看看九哥。”
  “相公請跟著我來。”
  裴儉帶著黃春輝去了祠堂。
  打開房門。
  黃春輝緩緩走了進去。
  拈起三炷香,打火,點燃。
  手握三炷香,黃春輝輕聲道:“九哥,當初妳去長安之前,尋了我飲酒。那壹夜,妳說了許多。老夫老了,忘卻了許多事,但卻依舊記得妳最後說的那番話……”
  “那對父子的眼中只有權力,武皇年邁,失於控制。此後,我北疆將會越發艱難。
  艱難會引發北疆軍民不滿,弄不好北疆便會與長安兵戈相向。
  老夫若是舉刀高呼,便能壹呼百應,隨後反攻關中,當可營救武皇。
  可壹旦動兵,這個大唐就完了。
  老夫壹生豪邁,那對父子卻忌憚不已。可哪怕是到了此刻,老夫也敢說,老夫對大唐忠心耿耿!”
  黃春輝幹咳壹聲,“老夫老了,九哥。廖勁也老了,後續者該是誰,老夫想了許久。
  最近老夫看中了壹個年輕人。
  妳定然會問,那個年輕人有何長處?
  治理之能,武功之盛,在老夫與廖勁之後,北疆無人能出其右。
  可他畢竟太年輕,老夫壹直猶豫不決,想著,再壓壓他,好歹再磨礪幾年。
  今日,老夫便是這般想的。可最後老夫卻改了主意。
  九哥妳壹定會嘲笑老夫朝令夕改,不穩重吧?
  老夫,穩重著呢!
  只是那壹刻,老夫看著他,就恍如看到了當年的妳,也是同樣的神色,近乎於虔誠,也是同樣的話語,此生,忠於大唐!”
  他把三炷香插進香爐裏。
  回身。
  “下次,到地底下,咱們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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