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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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壹章 壹條狗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5

  轟!
  石塊在城頭上砸出了壹個淺坑,隨即滾了過去。
  淺坑中,只能看到扁扁的甲衣,以及壹汪血水。
  “敵軍來了。”
  苦熬許久的守軍咬牙切齒的握緊手中的刀槍,發誓要讓北疆軍嘗嘗自己的手段。
  費力看著那些被擡下去的屍骸,冷笑道:“來吧!壹起去死!”
  “萬勝!”
  北疆軍中突然爆發出了歡呼聲。
  “敵襲!”
  有人尖叫。
  可卻看到同袍們沒動靜。他仔細往外看去,就見壹面大旗在往北疆軍中軍移動。
  “萬勝!”
  數萬大軍在高呼。
  馬背上的楊玄神色從容,面帶微笑。
  他舉起手,回應著麾下將士的歡呼。
  “萬勝!”
  麾下回以更為熱烈的吶喊。
  庸王把這壹切都看在了眼中。
  身邊,錢翔低聲道:“長安有人說他用殘暴手段鎮壓軍中,如今看來,都是屁話!”
  “此人深得軍中敬愛,難得!”庸王眼中閃過異彩。
  他願意做傀儡,只要楊玄敢要。
  楊玄策馬到了中軍,隨即他的大旗就取代了南賀的旗幟,成為全軍矚目的焦點。
  楊玄淡淡的道:“應旗。”
  楊字旗搖動。
  隨即各軍應旗。
  整個北疆軍陣營中,旗幟招展。
  楊玄放下手,仿佛是按下了什麽,整個陣列都安靜了下來。
  “喊話!”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城頭,費樂冷笑道:“降妳耶耶!”
  楊國公吩咐道:“敢死營!”
  “國公!”
  敢死營索雲跪下。
  “攻城!”
  “願為國公效死!”
  索雲起身,壹瘸壹拐的到了敢死營之前,拔刀。
  橫刀指著城頭,咆哮道:“為了國公!”
  整個敢死營都在嘶吼。
  “國公威武!”
  “攻城!”
  索雲喊道。
  “出擊!”
  敢死營出動了。
  庸王贊道:“果然是悍不畏死,敢問秦國公,這等悍卒攻城,幾日能下?”
  他覺得,就算是吹噓,少說也得吹三日吧!
  楊玄問道:“大王想在哪吃午飯?”
  普通人是不吃午飯的,每日兩餐。
  但貴人不同,犯不著每頓飯吃的食物都湧到了嗓子眼,好熬過兩餐之間漫長的時光。
  他這是何意?
  難道是試探本王?
  若是本王親切些……不管對錯,好歹,也是個善意。
  庸王笑著指指城中,“城中如何?”
  他這是玩笑,接著想說明日中午,如此,給秦國公留下了余地。
  這,便是善意。
  若是秦國公想要個傀儡,自然會有所表示。
  楊玄頷首。
  “安排!”
  ……
  城頭,費樂咆哮道:“是敢死營,那些叛逆,弓箭手!”
  壹波箭雨下去,敢死營倒下了不少。
  北疆軍的弩手跟在後面,當距離確定後止步。
  “小心弩箭!”
  費樂喊道,率先蹲下去。
  “放箭!”
  更大的箭雨出現了。
  覆蓋了當前的城頭。
  慘嚎聲中,索雲喊道:“耶耶連鳥都妳比大,哈哈哈哈!”
  沙場需要粗俗的笑話。
  最好是男女之間的笑話。
  激發荷爾蒙來鼓動將士士氣。
  嘭!
  樓梯搭在了城頭上,接著敢死營的軍士蜂擁而上。
  兩軍開始了絞殺戰。
  庸王看著壹個敢死營將士抱著壹個敵軍從城頭滾落,不禁贊道:“果然是虎賁。”
  他壹直在長安,這是第壹次見識戰陣。
  但,並未有什麽畏懼之色。
  果然,老爹的種不錯……楊玄說道:“我北疆十余萬虎賁枕戈待旦。”
  我有十多萬大軍,比這個還厲害。
  這些話,庸王必然會轉述給長安。
  ——楊逆說了,他手握十余萬大軍,長安想幹啥,吱壹聲。
  能動手絕不嗶嗶。
  庸王換了個話題,“國公說兩日破城……”
  楊玄搖頭。
  “壹日?”
  “半日!”
  城頭激戰,守軍此刻士氣正旺,和敢死營殺的難分難解。
  費樂欣慰的道:“沒有辜負老夫這些時日的操練。”
  身邊將領中了壹箭,正在令醫者處置,聞言說道:“詳穩,林駿那邊可會增援?”
  費樂點頭,“他拿下了泰州,自然不喜歡自己的右翼被北疆軍盯著,故而,他必然要來。”
  “如此,咱們只需堅守數日,此戰大局定矣。”
  費樂點頭,“這也是老夫備下火油的緣由。壹旦不敵,全軍退入城中,任由北疆軍打開城門湧入,壹把火……只是想想,老夫就覺著這是在造孽。不過,殺唐人,老夫從不手軟!”
  這是個絕戶計。
  壹旦成功,守軍士氣大振。
  “詳穩。”
  壹個軍士上了城頭,“城中豪商說要來勞軍。”
  費樂問道:“誰?”
  “耶律書。”
  “那廝有錢。”將領舔舔嘴唇,估摸著是想到了美酒。
  費樂猶豫了壹下。
  將領說道:“詳穩,歷來勞軍最為鼓舞士氣,再說了,吃些酒肉又怎麽了?難道誰還敢說詳穩受賄?”
  費樂莞爾,“老夫只是想著城頭血戰,下面卻送來了酒肉,這有些不著調。罷了,就說老夫多謝,讓他來。”
  城頭這時爆發了壹次激烈的絞殺,壹股敢死營軍士沖破了攔截,眼瞅著就要往城下來了。
  “放箭!”
  關鍵時刻,城下的數百預備隊壹波箭雨解除了這個危機,接著預備隊順勢上了城頭。
  “鐺鐺鐺!”
  北疆軍潮水般的退去。
  數千騎兵在後面警戒,隨時準備攔截出城突襲的守軍。
  敢死營越過騎兵,騎兵勒馬,他們將堅持到下壹波攻擊。
  庸王看著這壹幕,贊道:“看著如同行雲流水,國公用兵果然了得!”
  楊玄微笑,“大王謬贊了。”
  吱呀!
  吱呀!
  大車緩緩在城中駛過。
  巡街的軍士看到大車上還在冒著熱氣的餅子,以及那些煮熟的羊肉,不禁垂涎欲滴。
  數百仆從跟隨著,耶律書指著那些巡街的軍士,“給那些兄弟壹些餅子和肉。”
  每人兩張餅,壹塊肉,讓那些軍士喜笑顏開。
  “多謝多謝!”
  車隊緩緩到了城下,耶律書仰頭笑道:“詳穩。”
  費樂走到邊上,看著那些吃食,頷首:“多謝了。”
  “客氣什麽?”
  耶律書揮手,“把吃食擡上去!”
  他看著周圍的那些裝滿的火油的壇子,笑道:“這些都是上好的油啊!”
  城頭的費樂說道:“足夠楊狗喝壹壺了。”
  耶律書擡頭看著他,笑道:“詳穩……”
  “嗯!”
  費樂回應了壹聲。
  弓弦響!
  耶律書的身後,壹個男子還保持著放箭的姿態。
  城頭的費樂中箭,壹頭栽倒下來,就栽進壹個裝滿了火油的壇子裏。
  耶律書喊道:“動手!”
  那些假模假式準備擡東西的男子,從食物下面拔出長刀,沖向了城門。
  因為準備了手段,故而城門並未堵塞,此刻卻便宜了耶律書手下的人。
  城門後的二十余軍士被壹波就沖垮了。
  “打開城門!”
  耶律書在城門洞中喊道。
  城門被用力拉開。
  “耶律書是奸細!”
  城頭,副將咆哮道:“奪回城門!”
  另壹個將領卻喊道:“縱火!”
  費樂剛從油缸中被麾下拼死架起來,這時候點火,是準備燒誰呢?
  噠噠噠!
  馬蹄聲中,北疆軍那數千騎兵出動了。
  “搬開壇子!”
  耶律書喊道。
  十余夥計把城門後方的兩個壇子滾到了另壹側,如此,就算是縱火也擋不住北疆軍攻入城中。
  “點火!”
  費樂吐出壹口火油喊道。
  至於自己,他壓根就沒想過。
  城破了,老夫也就該死了!
  “耶律書!”
  他抹了壹把臉,咬牙切齒的道:“那楊狗說豪商無國,老夫還不信,果然,果然啊!老夫……火油呢?”
  十余支火箭落下去,轟的壹聲,火頭竄了起來。
  可城門後的火呢?
  費樂是胸口中箭,但僥幸避開了要害。他探頭看了壹眼,城門後的兩個壇子,早已被推到了邊上。
  “耶律書!”
  伴隨著這聲飽含著恨意的吶喊,騎兵沖進了城中。
  中軍,楊玄問道:“大王午飯想吃什麽?”
  庸王已經看懵了,“隨便吧!對了,城中有內應?”
  “不!”
  “那是什麽?”
  “壹條狗!”
  “壹條狗?”
  庸王不解。
  但見到楊玄神色冷漠,就沒再追問。
  南賀已經進城了,看著那些火焰,他嘆道:“這是心存死誌。”
  老賊說道:“廝殺,實則拼的是錢糧,可更多是拼心氣。武人不懼死,就算是天崩地裂也尚有可為。武人膽怯,就算是坐擁百萬大軍,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前方,壹隊守軍頑強的攔截騎兵,前面三騎被長槍捅殺,戰馬悲鳴聲中,後續的騎兵同樣用長槍把他們穿成了肉串。
  “踩死他們!”
  帶隊的將領獰笑道。
  那些失去戰鬥力的守軍慘嚎著,抱在壹起,隨即被戰馬踩為肉泥。
  南賀神色平靜的道:“北疆軍將士壹直是靠著壹股子氣在提著,以往這股氣是悲憤,被長安打壓多年的悲憤。可悲憤不持久,壹朝戰敗,頃刻間便是覆滅的結局。”
  “所以國公便改弦易轍,上位就發動進攻,用進取來替換悲憤。”
  南賀看了老賊壹眼,老賊翻個白眼,“老夫長進了許多。國公說老夫能為壹方大將。”
  “西方?”南賀問道。
  西方就是洛羅國。
  瀚海節度使趙嵩為何不滿長期戍守西方,不只是那邊荒涼,更有無所事事的緣由。
  老賊真想和他拼了,可看看南賀那敦實的身體,想想還是算了。
  他指著前方那堆肉泥問道:“虐殺不管?”
  南賀說道:“那隊騎兵中不少新卒,新卒,需要見血。”
  前方傳來了撞門聲,有人來稟告,“正在圍攻官廨。”
  “去看看。”
  話音未落,耶律書帶著百余人來了。
  “見過大將軍!”
  耶律書行禮。
  “老夫非大將軍。”南賀淡淡的道:“此次破城,妳功勞不小。”
  耶律書心中歡喜,“敢問主人可在?”
  南賀指著外面,“國公在外面。”
  耶律書笑道:“老夫這便去給主人請安問好。哎!這地方窮,委屈主人嘍!老夫這裏給主人準備了壹隊歌姬,只等主人進城。”
  南賀點頭。
  看著耶律書出去,老賊笑道:“妳就不擔心國公會貪圖享受?”
  “妳覺著,他準備的歌姬,能有國公後院中的女人美?不說後院的女人,就此次跟著來的兩個女人,就能讓那些女人黯然失色。”
  南賀看了老賊壹眼,“妳有做佞臣的潛質。”
  “呵呵!”老賊笑了笑,“是妳吧!妳若是忠臣,先前就該攔住耶律書。別忘了,國公此刻見到耶律書,定然會覺著惡心。惡心人的事兒,臣子不該擋著?”
  南賀指指他,搖頭道:“上位者喜歡揣摩別人的心思,更喜歡別人揣摩自己的心思。可不管如何喜歡,都不樂意別人為自己做主,妳這是想坑老夫呢!還是想坑誰?”
  老賊問道:“如今軍中爭奪首席大將資格的風聲不斷,妳就沒想過?”
  “想它作甚?”
  “老夫就好奇了,妳這人怎地看著壹點兒好勝心和虛榮心都沒呢?”
  “有!只不過都被壹件事壓下去了。”
  “哪件事?”
  南賀看著前方,“討逆!”
  老賊嘟囔,“說的好像老夫不忠心似的。老夫都多久沒去拜訪貴人了……”
  “國公進城了!”
  外面壹陣喧囂,接著楊玄的護衛率先進城。
  “官廨破了!”
  前方傳來了歡呼聲。
  “詳穩,走!”
  陽城的抵抗力度之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受傷的費樂被壹群百姓護著往北門去。
  北門,壹隊騎兵正在等候。
  “開城門。”
  此刻北疆軍大多在南城那邊,從北門外突圍的把握最大。
  數百守軍在看著費樂。
  “詳穩,我等願為詳穩拖住敵軍!”
  壹個將領單膝跪下。
  吱呀!
  北門開了。
  城外數百北疆軍遊騎喊道:“敵軍,戒備!”
  手下牽來戰馬。
  “詳穩。”
  費樂艱難上馬。
  伸手,“槍!”
  長槍在手。
  費樂看著北門外,說道:“老夫想走,可卻擔心,若是老夫走了,誰來告知北疆人,我大遼,依舊有勇士!”
  他策轉馬頭。
  戰馬不安的嘶鳴著。
  前方,能看到楊玄的大旗,那些騎兵正在集結。
  “告知使君,老夫,去了!”
  噠噠噠!
  那壹隊騎兵愕然。
  然後,壹個騎兵說道:“我等去了!”
  “我等去了!”
  騎兵們策馬開始疾馳。
  他們追隨著費樂,舉起手中長槍。
  對面,楊玄輕咦壹聲。
  庸王贊道:“這是北遼的勇士。”
  楊玄說道:“弓箭手!”
  “放箭!”
  箭雨覆蓋過去。
  騎兵們紛紛落馬。
  費樂的身上中了兩箭,戰馬中箭更多。
  但依舊堅持著,蹣跚而行。
  老賊拔刀,準備去結果了他。
  楊玄搖頭,“讓他來。”
  壹騎緩緩而來。
  直至楊玄前方。
  戰馬搖晃著。
  馬背上的費樂渾身浴血,他勉強睜開眼睛。
  看到了楊玄。
  然後,勉力把長槍往前……
  戰馬長嘶,緩緩跪下。
  馬背上的費樂用長槍杵著地面,站好。
  轉身,跪下。
  嘴唇蠕動。
  “臣,不負陛下,不負大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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