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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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3

  官威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在百姓的眼中,官員的官威是由頭銜和權力組成的。
  而且,威,必然是帶著懲戒性質。
  否則,那就不是威。
  官威,官員手握懲戒權力帶來的威嚴!
  楊玄自問是個慈善人,為官以來,對百姓堪稱是秋毫無犯。
  所以,他很認真的問道:“官威,是個什麽東西?能吃吧?”
  兩個內侍愕然壹瞬,旋即,說話的內侍冷著臉,“我二人來此許久,楊使君卻遲遲不露面,意欲何為?”
  “我是陳州刺史,我管著陳州大大小小無數人的死活,還得盯著對面的三大部,還得特娘的盯著戶部發來的黴變糧食,就這麽蠅營狗茍的每日操勞,就因為在外面處置公事晚來了片刻,就被妳等說成是耍威風,這,誰家的道理?”
  楊玄咆哮道:“難不成我整日不理事,就蹲在州廨裏等著可能來的中貴人?”
  曹穎和韓紀站在側面的值房外,剛開始二人還有些擔心這兩個內侍找茬,楊玄會難以應對。
  辯駁吧!
  對方是長安來的內侍,不,是天使,先天占優勢。
  不辯駁吧,氣勢壹滯,隨後就只能任由對方拿捏。
  可楊玄壓根就沒這等想法,火力全開。
  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且,這事兒還說的壹點兒都沒錯。
  地方官又沒千裏眼,能看到天使壹路從長安而來,提早等著。
  所以,楊玄理直氣壯!
  而且,壹旦這番話傳出去,長安那邊就要頭痛了。
  所以,那個內侍果斷想中斷這次下馬威。
  但楊玄卻不幹。
  “若是有人想弄死我楊玄,何須栽贓這等罪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條命,拿了去!”
  楊玄伸長脖頸,壹臉光棍。
  來!
  大好頭顱在此,看誰能取了去!
  兩個內侍沒想到楊玄的反應這般激烈,噔噔噔後退了幾步。
  呯呯呯!
  值房被打開的聲音不絕於耳。
  壹個個官吏走出值房,看著這壹幕。
  楊玄低頭,露出了脖頸。
  就像是等待斬首的死囚。
  兩個內侍滿面怒色,指著楊玄。
  悲憤,就那麽油然而生。
  壹個小吏恨恨的低聲道:“使君殫思竭慮,勞苦功高,卻被閹豎羞辱!”
  那些官吏無聲的看著兩個內侍。
  若非皇權在身,此刻這些官吏就能沖上來壹頓毒打。
  這事兒,不對!
  本是來召喚楊玄去長安,至於下馬威,不過是根據上面的意思,自行揣摩的手段。可楊玄顯然不吃這壹套,反過來鬧了壹出忠臣含冤的大戲。
  皇帝想弄死剛立下大功的名將!
  這個消息傳出去……
  還有,眼前這位的丈人可是周氏的家主!
  真要鬧大了,楊玄如何他們不知道,但自己的結局卻妥妥的。
  ——死定了!
  至少也得是永世不得翻身。
  說話的內侍想到事兒鬧翻的結果,不禁面色慘白,“並無此意!絕無此意!”
  “沒有?”楊玄問道。
  內侍舉手,“絕對沒有。”
  “說事。”
  楊玄進了值房。
  曹穎已經呆了。
  楊玄壹連串的應對,不但沒給兩個內侍反應的機會,他同樣也是如此。
  原來,還能這樣?
  韓紀微笑,輕聲道:“郎君,越發的從容不羈了。”
  “是啊!”
  二人相對壹視,壹種喜悅襲上心頭。
  “妳高興什麽?”曹穎問道。
  韓紀說道:“若是郎君被兩個所謂的天使嚇唬住了,或是不敢反駁,那麽,以後長安壹封手書,或是壹個內侍,便能中斷了這大好局面。”
  這個老鬼,話裏話外都是桀驁不馴,以及無視皇權。
  但,挺不錯的,不是嗎?
  兩個內侍收了威風,說了目的。
  “陛下召見。”
  就特麽四個字,偏偏要弄出這等大陣仗來。
  ……
  後院,周寧和赫連燕在壹起吃飯。
  周寧的飯菜看著要清淡壹些,比赫連燕少了兩道菜。
  “別看這個,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子泰就管著我的衣食住行,每次吃什麽,吃多少都有定數。”
  周寧笑了笑。
  這是向我昭示自己的地位?
  赫連燕心中壹哂,心想這位可是周氏女,豈會如此沒品。
  “可見郎君對娘子的關愛。”
  “是啊!”周寧問道:“可要飲酒?這個倒是無需避諱,只管喝。”
  這是想讓我喝醉,隨後看我的人品嗎?
  酒醉後,最能看出壹個人的秉性來。
  這話是皇叔當年說的。
  赫連燕深以為然。
  但周寧為何要試探我?
  難道……
  楊玄如今可沒有侍妾,就目前來看,姜鶴兒最有可能。此女有些楞,心機有,卻懶得用,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
  這樣的侍妾好掌控。
  剩下的就是後院的侍女。
  可侍女,她上不得臺面啊!
  就是個玩物罷了!
  郎君,好歹得有幾個固定的……嗯!女人!
  暖被子!
  姜鶴兒,還有個我!
  赫連燕說道:“也好。”
  酒水送上來,赫連燕連續喝了幾大杯。
  “少喝些。”周寧笑道。
  “娘子放心,我的酒量不錯。”赫連燕眼波如水。
  用完飯時,赫連燕有些話多。
  “娘子看著聖潔無比,我見了心中就安寧。”
  “哦!這個說法倒是有趣。”
  “郎君愛煞了娘子!”
  “妳也不錯。”
  “娘子謬贊了。”
  周寧起身。
  赫連燕心想,今日談話的主題要來了!
  她起身,凝神。
  周寧說道:“子泰最近事多,又領軍征伐,我壹直擔心他的身子,想著若是多幾個幫手也好。剛聽子泰誇贊了妳,處事得力,幫了他不少。辛苦了。”
  呃!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赫連燕第壹次感到了羞赧。
  “咦!怎地臉這般紅?”周寧問道。
  “不勝酒力。”
  ……
  楊玄回來時,見周寧壹臉笑意,就問道:“什麽事這般樂呵?”
  “沒事。”周寧自然不會說自己發現了赫連燕的小心思,“對了,前面可是有事?”
  “皇帝令人來了,讓我去長安壹趟。”
  “可有說法?”
  “妳覺著這些內侍會知曉?”
  “也是。”周寧面色凝重,“黃相公剛和皇帝鬧翻,皇帝就召見妳,雖說不至於有危險,不過,皇帝不出手,其他人卻未必。
  子泰,此行要小心。我寫封信去,讓阿翁……罷了,妳到了長安,阿翁他們自然就知曉了。”
  “阿寧,不管何事,我會及時回來。”楊玄說道。
  周寧看著他,楊玄正等著妻子說些情意綿綿的話,卻看妻子壹臉冷意,開口道:
  “狗皇帝!”
  ……
  因為此行目的未明,故而楊玄多帶了些人手。
  韓紀必須隨行,虬龍衛留下壹些護衛家中,屠裳,老賊和王老二,加上零零散散的,竟然也有兩百余騎。
  這個規模,是不是太大了些?
  淩晨,站在州廨大門外,楊玄看著這些人馬,有些愕然。
  曾幾何時,他去長安隨行人員也就是數人,最多十余人。
  兩百余騎……
  這不是黃春輝的隨員規模嗎?
  “老韓。”
  正含笑看著晨曦的韓紀應聲,“郎君。”
  楊玄問道:“妳覺著,咱們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韓紀笑道:“郎君卻不知,長安那些貴人出行數百人乃是常事,人少了,還覺著丟人。”
  “那群貴人沒啥事做吧?”
  “沒有,整日吃飽了就玩樂。”
  “沒人想弄死他們吧?”
  “沒。”
  “那就是吃飽撐的。”
  啊……
  此次需要壹個隨行整理文書的人,姜鶴兒得以隨行,從昨夜就開始興奮,此刻卻在掩嘴打呵欠。
  “出發!”
  衛王從另壹側小巷出來,看著楊玄等人遠去,說道:“阿耶莫非還真以為,這個天下都是盲目效忠於他嗎?這個時候,越安靜,越好啊!”
  北疆雖說對皇帝不滿,可也僅僅是不滿。
  這個時候維系目前的局勢不動最好,妄加幹涉,只會讓北疆人越發厭惡皇帝和長安的那些貴人。
  左轉右轉,直至到了那條巷子。
  “李二來了?”
  正在家門口給孫兒把尿的婦人笑道。
  “嗯!來了。”
  “李二。”對面的老人正在取下門板,回頭道:“老夫的剪刀可好了?”
  “今日還得磨壹磨,要不,妳下午再去取了來。”
  “李二,回頭記得給我弄壹把菜刀。”
  “好!”
  黃家鐵匠鋪到了。
  衛王摸出鑰匙打開鎖,把門板壹扇壹扇的取下來,堆在兩側。
  屋裏,昨日遺留的熱浪依舊還在。
  生火,檢查昨日做的東西,沒問題,接著就要開始幹活了。
  黃大妹從後面進來,掩嘴打個哈欠,“今日怎麽那麽早?”
  “有個朋友出遠門,我送送。”
  “去哪?”
  “長安。”
  “長安啊!”黃大妹憧憬的道:“阿耶說長安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大的嚇死人,處處都是高樓,那些人都是俊男美女。”
  “胡扯!”
  李二怎麽說胡扯?難道他去過?可看著不像啊……黃大妹問道;“妳去過?”
  “去過壹次。”
  那壹次,去了十幾年。
  “好玩嗎?”
  “好玩。”
  “可曾見過那些貴人?”
  “見過。”
  “阿耶說那些貴人威嚴,就像是神靈,不可仰視。”
  “都是壹群廢物。”
  李二又抽了,黃大妹心想李二定然是在長安吃過虧,故而對那些貴人沒好感,“是是是。”
  “真是廢物。”衛王握住風箱的手柄,緩緩拉動。
  “那他們想什麽呢?可是想著國家大事?”
  “他們整日就想著如何撈錢,如何鉆營,如何吃喝玩樂。”
  “國家大事呢?”
  “妳說多了壹個字。”
  “什麽字多余了?”
  “國。”
  “家大事?”
  “對。他們就想著家。”
  ……
  壹路疾馳,在驛站換馬時,楊玄站在外面,姜鶴兒跟著,好奇的看著前方的山脈。
  “郎君。”
  “嗯!”
  “妳看那山,在霧氣中就像是龍。”
  “嗯!”
  “郎君。”姜鶴兒偷瞥了他壹眼,“皇帝是什麽樣的?”
  “就那樣。”
  “長安的權貴可是和南周壹樣?不對,不壹樣,否則大唐早就衰弱了。”
  楊玄樂了,“妳還知曉這個?”
  “我當年行俠仗義,就見過不少官吏和權貴家人欺負百姓的事。”
  “此事哪裏都有。”
  “那妳說,他們為何就不能壹心為公呢?”
  “傻女子!”楊玄笑了。
  姜鶴兒不忿道:“當初我見過幾個年輕的官員,他們都慷慨激昂的說要舍家衛國呢!”
  “那是因為他們年輕。”
  “難道年紀大就變了?”
  “等他們步入仕途後,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多。剛開始,還能壹心為公。可孩子漸漸長大。
  這人吧!疼愛孩子的心,哪個父母都是壹樣的。恨不能把自己的肝膽割了給孩子,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東西給自己的孩子。這個心思對不對?”
  “對。”姜鶴兒用力點頭,“阿耶當初就說過,若是他能登天,就想為我們把星星摘下來。”
  “這個心思沒錯,可他們每月能到手的俸祿就那麽多,如何給孩子最好的?
  這人吧!窮則思變。
  他們手中握著的是公權。而公權能換什麽?錢糧,前程……
  壹邊是自己的孩子,壹邊是唾手可得的錢糧和前程,妳說說,那些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登天摘星星的官員,會不會伸手?”
  “啊!”
  姜鶴兒驚呼壹聲,瞪大眼睛,“原來是這樣?”
  “道理很簡單,只是人都會情不自禁罷了。”楊玄笑道,“另外,亂花漸欲迷人眼,他們會見識越來越多的繁華,以及誘惑,是人就有欲望,可有幾人能忍得住?”
  “原來,是以為他們把家放在了公事前面嗎?”
  “孺子可教。”楊玄點頭,“人都是自私利己的,看到好東西,誰不想往家裏拉?”
  “那妳呢?”
  “妳這個算不算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楊玄莞爾,“我?我對錢不感興趣。”
  “那妳對什麽感興趣?”
  姜鶴兒越發的好奇這個人了。
  “我就對事兒感興趣,做事,明白嗎?”
  “哦!”
  楊玄沒有告訴姜鶴兒的是,他不差錢。
  就憑著家中的那些生意,楊家的日子不比那些權貴差,只是他不愛那些歌舞罷了。
  壹路趕到了長安。
  “是楊玄!”
  趙三福在城門外,低聲對心腹說道:“告訴他,壹拉壹壓。”
  心腹過去,卻沒法靠近楊玄。
  他回頭苦笑了壹下。
  楊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了打扮的就像是個乞丐般的趙三福。
  “讓他過來。”
  心腹過來,低聲道:“拉和壓!”
  拉,拉攏!
  壓,壓制!
  棍子和蜜糖,妳選哪壹樣?
  楊玄看著城頭,輕聲說了壹句話。
  心腹回去。
  “他說了什麽?”趙三福蹲在城墻邊。
  “去特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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