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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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壹章 殘留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2

  北遼。
  寧興。
  深秋的寧興城周圍看著灰蒙蒙的,萬物漸漸枯萎。
  但宮中卻依舊有奇花鬥艷。
  赫連峰四十余歲,看著溫文爾雅。他負手看著前方的花樹,良久,有內侍近前,“陛下,赫連統領求見。”
  赫連峰點頭。
  宮外站著壹個三十余歲的女子,女子長發及腰,微微瘦削的臉頰,壹雙冷漠的眼眸,右手按著腰間劍柄,輕啟紅唇,吹開了擋在眼前的壹絲長發。
  壹個內侍出來,看了女子壹眼,“赫連統領請跟著咱來。”
  女子便是鷹衛統領赫連紅。
  作為最靠近皇帝的力量,鷹衛從成立的那壹日開始,每壹任統領都是帝王心腹。赫連紅是皇族出身,修為高深。當年先帝為她指了壹門親事,新郎也算是年輕有為的俊彥,若是不走錯路的話,此後少不得能在廟堂看到此人。
  這等親事說壹聲門當戶對也不為過,可就在新婚之夜,赫連紅卻手持長劍,壹劍捅死了新郎。
  這事兒震動了寧興城,先帝令人拿了赫連紅,但最終卻把她放了回來。
  有人說新郎激怒了赫連紅;有人說新郎喝多了,毆打赫連紅;有人說新郎喜歡男人……
  隨後沒多久先帝駕崩,赫連峰登基的第壹件事兒就是清洗鷹衛,而幹這件事的便是赫連紅。隨即她帶著鷹衛開始清洗宮中,為赫連峰順利登基立下了汗馬功勞。
  內侍拉開了和赫連紅的距離,依舊覺得身後冷嗖嗖的,脖頸發寒。
  可怕的女人!
  當年赫連紅壹柄長劍在宮中殺人無數,幽禁了最為尊貴的幾個女人。那些女人在冷宮中苦熬,不時能在深夜聽到她們的嚎叫。
  那些詛咒讓人心驚膽戰,而被詛咒的最多的便是赫連紅。
  ——賤人,妳將孤獨壹生!
  赫連紅聽到這等詛咒只是冷漠的道:“為何要有男人才能不孤獨?”
  於是眾人才知曉,這位連男女之情都泯滅了。
  到了後宮之中,赫連峰依舊在賞花。
  “見過陛下。”
  赫連峰沒回身,“潭州如何?”
  “潭州赫連春整日酒肉不斷,夜夜笙歌。”
  赫連峰俯身嗅了壹下花香,淡淡的道:“他在裝瘋賣傻。”
  “陛下英明。”
  “朕知曉他故作姿態,可依舊派人隔三差五去查探,不是防備他,只是宮中無聊,朕想看戲罷了。”
  他回身,溫潤的道:“北疆那邊如何?”
  赫連紅說道:“使者去了之後,北疆主力未動。”
  “陳州。”赫連峰緩緩而行。
  赫連紅跟在身後,“臨安軍依舊未動,不過先前來了消息,有個縣出動了兩千余軍隊進了草原。”
  “哪個?”
  “太平。”
  “朕沒聽聞過。”
  “太平隸屬陳州,曾被三大部中的瓦謝七度破城。”
  赫連峰止步,伸手扶著遊廊的木柱,仰頭看著上面的雕刻花紋,“林雅之敗,讓朕也頗為意外。最令朕意外的便是黃春輝。”
  他回身,“此人據聞老邁不堪,可此戰用兵卻老辣中不乏犀利,判斷精準,隱忍之極。陳方利他們不忿,建言派個使者去以勢壓人。這等玩鬧般的舉動朕知曉無法調動黃春輝,只是沒想到陳州竟然也不動,有趣,陳州刺史如何?”
  陳方利是北院大王,是赫連峰的心腹。
  “陳州刺史劉擎,此人原先脾氣不好,得罪了上官,被趕到了北疆來。此人在陳州穩紮穩打,上次北疆之戰中,劉擎領陳州軍突襲我軍右翼,打的頗為堅韌。”
  “如此,也算是個人才。”赫連峰笑了笑,“北疆若是無這些人才,早已被朕的鐵騎掃入塵埃。可有趣的是,北疆竟然是大唐的官員流放地。那些被趕到北疆的官員卻是大唐最出色的人才。”
  赫連紅默然。
  赫連峰笑道:“也就是說,大唐的人才在官場不受歡迎。”
  赫連紅輕聲道:“此乃敗亡之兆。”
  “當人才被驅趕時,說明大唐的官場已被那些庸碌之輩把持。此等人別的不會,最擅長的便是黨同伐異。”
  赫連紅說道:“那大遼當起大軍攻伐。”
  赫連峰搖頭,嘆息道:“可宣德帝和武皇留下了太多人才,那些人才壹直在拖著這個大唐前行。”
  “那些人也在漸漸變老了。”
  “是啊!”赫連峰眉間多了凜然,“朕領數十萬鐵騎枕戈待旦,只待大唐衰微,便傾力壹擊。”
  他進了殿內,聲音回蕩著。
  “李泌,朕翻掌可滅!”
  赫連紅微微欠身,“陛下英武!”
  回過身,她看了壹眼南方,眼中多了譏誚之色。
  李泌父子接手大唐後,大唐的漸漸衰弱誰都看得見。哪怕是剛開始也曾數度報捷,但作為鷹衛統領,赫連紅知曉大唐內部早已千瘡百孔,只等有人從內部推壹把,把這個大房子推倒。面對如此險境,李泌卻耽於享樂,堪稱是敗家子。
  出了皇宮,外面有鷹衛在等候。
  “統領。”
  “何事?”
  “瓦謝滅了。”
  “嗯!說清楚。”
  “太平軍出擊,擊破瓦謝大軍,華卓身死。”
  “唐軍多少人?”赫連紅問道。
  “兩千余人。”
  “瓦謝部多少人?”
  “接近兩萬。”
  赫連紅深吸壹口氣,“誰指揮,可是劉擎?”
  “不,是楊玄。”
  “楊玄是誰?”
  “陳州司馬……前任太平縣縣令。”
  ……
  深秋的長安下了壹場雨。
  “壹場秋雨壹場寒吶!”
  辛全在生火。
  先引燃柴火,接著加木炭。火焰從木炭的縫隙中,跟隨著煙氣壹起沖了出來,辛全嗅著這股味道,愜意的道:“就是這個味。”
  把小鍋子架上去,加水,聽著炭火炸裂的聲音,辛全無思無慮。
  “見過趙主事。”
  “趙主事看著精神抖擻啊!”
  “趙主事請。”
  趙三福左手按著刀柄,瞇眼頷首,大步而來。
  身後,兩個樁子緊緊跟隨。
  到了屋外,趙三福止步擺手,兩個樁子拱手後退。
  趙三福撩了壹下風衣,“主事。”
  辛全幽幽的道:“天冷,妳來作甚?”
  趙三福坐下,伸手在小鍋子上面烤火,“主事,工部有淳於氏的官員淳於合瀆職,坐視下屬貪腐,以至於河堤坍塌,秋水壹泄而出,淹死十余人。”
  “報上去即可。”辛全揭開鍋蓋,看到水沸騰了,就丟了幾片姜進去,接著蓋上蓋子。
  趙三福微微低頭,“淳於氏最近的名聲不大好……”
  “是生意不大好吧。”辛全淡淡的道:“王氏自己開始冶煉之後,淳於氏就失去了大半礦石來源。工部那位淳於合為何坐視貪腐?”
  “負責此事的官員在工部管礦山。”
  “這是想曲線救國。”
  “是!”
  “那妳想作甚?”
  “壹家五姓貪婪,最近各處傳來消息,他們或是他們的人在各地瘋狂兼並田地,我想把事鬧大些,令天下人看看他們的嘴臉。”
  “妳在以卵擊石。”辛全告誡道:“淳於氏記住妳並非好事,以後除非妳壹直在鏡臺,否則他們有的是法子來狙擊妳的仕途。”
  趙三福的眼中多了壹抹亮光,驟然而生,驟然而滅,“主事,我去了。”
  辛全低著頭,“日子想過得好,許多時候就要裝傻子。”
  趙三福起身,“興許到了主事的年紀我會裝傻子,可如今我熱血尚在。”
  他起身出去,兩個樁子等他過去後,緊緊跟著。
  “見過趙主事!”
  如今的趙三福已是王守身邊的得力幹將,在鏡臺漸漸嶄露頭角。
  “多來些人!”
  趙三福帶著二十余樁子壹路到了工部之外。
  “我要進去。”他看著守門的掌固,冷冷的道。
  掌固哆嗦了壹下,“容小人先行稟告。”
  趙三福伸手推開他,帶著人大步入內。
  “趙主事……”掌固小跑著才能追上他,“敢問趙主事尋誰。”
  “淳於合。”
  趙三福看著他,“帶路!”
  掌固剛想止步,有樁子獰笑道:“但凡敢說聲不,回頭抄家!”
  工部中,那些官吏見到威風凜凜的鏡臺壹行人,就像是躲避瘟神般的避開。
  “這是要抓誰?”
  “天知道,不是尚書就行。”
  “為何?”
  “尚書若是倒黴,陛下定然會清洗工部,天知道會連累多少人。”
  “也是。”
  “哎!那不是淳於合的值房嗎?”
  呯!
  有樁子壹腳踹開值房的門,接著如狼似虎的沖進去,把淳於合拖了出來。
  “救我!”淳於合高呼,但在見到趙三福後面色劇變,張口就噴,“呸!”
  趙三福沒動,那邊樁子壹巴掌把淳於合的臉抽偏了,唾沫落在他自己的鞋面上。
  “坐視下屬貪腐,以至於淹死十余百姓,貪腐那人便是妳工部管礦山的姚米。為了淳於氏的礦石,便能坐視百姓哭嚎於不顧,坐視百姓死傷而不顧,淳於合,這是妳家的家訓嗎?”
  淳於合剛想開口,趙三福壹個眼色,有人用刀鞘猛地拍了他的嘴壹下。
  “帶走!”
  趙三福走出工部,壹個鏡臺樁子策馬而來,“已經請示了宮中,抄家,反抗者,殺。”
  “領命!”
  樁子近前,低聲道:“宮中說……秋季了,當肅殺。”
  “明白!”趙三福頷首。皇帝也需要不時給壹家五姓壹巴掌,提醒他們自己是帝王。而他也想借此機會出手,讓自己敢打敢殺的名聲傳進宮中。
  仕途,從來都是血染的臺階,有的血看不到,有的壹步步都踩在血窪之中。
  壹行人來到了淳於合家外。
  門被叫開,門子還在歡笑,等看到嘴唇高高腫起的淳於合後,面色劇變。
  “阿郎!”
  “沖進去!”
  “淳於合家人動手了。”
  “趙主事令,殺!”
  慘嚎聲不絕於耳,左鄰右舍紛紛關閉房門,支起耳朵聽著。
  慘嚎聲結束了。
  “阿翁!阿翁!”
  壹個女娃的聲音傳來。
  聲音在壹個雜物間裏。
  “阿翁妳回來了嗎?妳來尋我呀!”
  趙三福站在雜物間門外,伸手緩緩拉開壹條縫。
  淳於合跪在側後方,用力叩首,卻不敢發出聲音,只是眼神中全是哀求之色。
  壹縷光從門縫中投了進去,照在壹個三歲女娃的臉上。
  女娃仰著頭,臉上有些灰黑的粉末,好奇的道:“妳是誰呀?”
  趙三福的右手握著刀柄。
  輕輕按住卡子。
  錚!
  橫刀從刀鞘中彈出壹截。
  眼中的利芒和刀光壹同閃爍。
  皇帝喜歡酷吏!
  女娃歪著腦袋,皺著眉頭,“我怎麽沒見過妳呢?妳是新來的嗎?要不要吃飯?我剛做了飯喲!妳看……”
  女娃側身,雜物間裏擺放著壹張小幾,小幾上有些用麥面捏的小東西,看著很粗糙。細長而彎曲的大概是筷子,壹片的大概是碗,而飯菜大概就是那些細細的。
  女娃興奮的道:“我做的可好吃了,妳要吃嗎?”
  趙三福冷漠的看著她,微微搖頭,“不吃!”
  他轉身,反手關門。
  呯!
  那壹縷光被隔斷。
  ……
  梨園內依舊歌舞不斷。
  皇帝正在冥思苦想,據說他要作壹部令異族喪膽,令大唐軍民精神壹振的曲子,為此他召集了不少歌舞伎來演練。
  貴妃就在邊上和他壹起琢磨,二人不時相對壹視,溫馨壹笑。
  韓石頭站在側面看著這壹幕,也微微壹笑,仿佛是在為皇帝和貴妃之間的情義而感到欣慰。
  “韓少監。”
  壹個內侍小心翼翼的靠近,先偷瞥了皇帝和貴妃壹眼,說道:“鏡臺來報,淳於合壹家子負隅頑抗,被殺了。只剩下壹個小女娃。”
  韓石頭淡淡的道:“為何?”
  內侍說道:“說是小女娃大概命不該絕,正在雜物間裏過家家,請鏡臺的人吃飯。”
  “知道了,對了,陛下最近關心北疆,多打聽消息。”
  “是。”
  韓石頭過去,俯身,低聲在皇帝的耳畔說道:“陛下,淳於合壹家子被誅殺。”
  “嗯!”皇帝鼻孔裏輕哼壹聲,指著曲譜,偏頭問貴妃,“鴻雁覺著如此改動可還好?”
  貴妃蹙眉,“卻有些尖銳了。”
  皇帝笑道:“大軍縱橫,自然得尖銳,難道平和?”
  韓石頭悄然而退,直至門外。
  晚些,那個內侍再度來了。
  “韓少監,北疆那邊快馬傳來消息,三大部中的瓦謝部被滅了。”
  韓石頭眉微微壹挑,“瓦謝對面是太平吧。”
  內侍贊道:“韓少監竟然連這等事都知曉?難怪陛下倚重。”
  韓石頭負手,右拳緊握,“誰領軍。”
  “說是陳州司馬。”
  “楊玄?”
  “韓少監竟然知道此人嗎?”
  “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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