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五十六章 天塌了

　　錦衣衛出動了。
　　赫連燕親自帶隊，到了某個豪紳家門外。
　　“叫門！”捷隆冷笑。
　　赫連燕搖頭，“今日是來立威的，如安！”
　　“在！”
　　如安上前，壹腳踹去。
　　嘭！
　　大門倒飛了進去，前院兩個仆役緩緩回身。
　　“張力何在？”
　　赫連燕問道。
　　“郎君，禍事來了……”
　　壹個男子急匆匆跑來。
　　“敢問……這不是錦衣衛嗎？這是何事？”男子壹臉怒色，“老夫自問未曾違律，這是想做什麽？”
　　赫連燕冷笑，“國公說，北疆自有律法在，張力搶購食鹽五百斤，抄沒食鹽，罰三倍貨值。”
　　罰沒，三倍罰款……張力說道：“哪來的律法？老夫為何不知？”
　　“自己去城門那裏看，來人！”赫連燕指著裏面，“抄！”
　　錦衣衛出手了。
　　城中數十大戶家中食鹽被抄，少的數百斤，多的上千斤……關鍵是，抄沒多少，就按照三倍貨值罰款。
　　壹時間，那數十戶人家不幹了。
　　“在哪？說是貼在城門這邊，還有，節度使府外面也有，看看。”
　　城門兩側有貼告示的牌子，上面……
　　“那麽多啊！”
　　撕開壹張，下面還有壹張，連續撕開五張後，有人說道：“這裏。”
　　這張告示下半部分被壹份呼籲節省糧食的告示遮住了，上半部分露在外面。
　　“不得搶購緊缺物資，違者……”
　　“下面是什麽？”
　　“老夫得撕開……”
　　男子緩緩撕開遮著的那張告示。
　　“抄沒貨物，罰三倍貨值……”
　　“天神吶！”
　　有人壹拍腦門子，“當初我看到時，就是這個模樣，下面被遮著……”
　　這是故意的吧？
　　故意把處置的法子遮著，讓咱們這群棒槌去搶購。
　　然後，錦衣衛出手，連本帶利撈回來。
　　節度使府還掙了不少。
　　“艹！”
　　消息傳到了豪強們的耳中，孫賢抹去額頭上的冷汗，第壹次對以往看不起的姻親林淺說道：“此次多虧妳阻攔，否則老夫怕是要栽了。”
　　林淺喝著小酒，笑道：“咱們誰跟誰啊！”
　　孫賢問道：“妳如何算出此事有鬼？”
　　林淺說道：“最簡單的道理……若是真的缺鹽，秦國公會敞開給人買？”
　　孫賢：“……”
　　“人人都明白的道理，那些人為何不明白？不是蠢，而是被金錢蒙住了七竅。”林淺舉杯，“以上只是老夫的馬後炮，真實的緣由……”
　　小老弟成才了啊！
　　這裏面定然有些機密，若是因此弄清楚了楊玄的行事手法，對以後大有裨益……孫賢凝神，“妳說……”
　　林淺喝了壹口酒水，“老夫只是被秦國公嚇怕了。”
　　……
　　雷霆壹擊，令北疆有錢人們叫苦不叠。
　　有十余大戶人家甚至破產。
　　“說是借錢搶購食鹽，準備等價高時再拋售。”
　　大清早，節度使府門外就多了數十人嚎哭。
　　楊玄站在側面，赫連燕在介紹情況，眼中沒有壹絲同情。
　　“國公！”
　　壹個男子發現了楊玄，沖上來跪下，嚎啕大哭，“國公饒了我壹家老小吧！”
　　數十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跪下，哭聲震天。
　　“若是北疆真缺鹽，妳等的行徑會導致什麽結果，妳等可知曉？”楊玄指指這些人，“多少人會因此喪命。妳等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滾！”
　　楊玄擺擺手，錦衣衛的人沖了上去，壹頓拳打腳踢。
　　“對於這等人，莫要心軟。”
　　劉擎對羅才說道，“老羅妳久在中樞，不知曉這些人的厲害，他們聯手起來，能逼的地方官要麽低頭，要麽滾蛋。”
　　羅才對地方的情況也只是從官員的口中得知，直至此次來到北疆，這才正兒八經的體察了壹番民情。
　　“都是禍害！”宋震比他早到北疆，早已看穿了這些人的秉性。
　　楊玄走過來，“桑州那邊留意壹下。”
　　“何意？”劉擎問道。
　　“我想弄個事。”楊玄笑的猙獰。
　　羅才心中壹跳，“國公說的是……”
　　劉擎說道：“老羅，妳昨日不在，國公去了壹趟桑州，桑州，如今歸屬我北疆了。”
　　羅才本在撚著胡須，聞言手壹用力，扯了幾根下來。
　　“什麽？”
　　那是桑州啊！
　　羅文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下來了。
　　“裏面說話！”
　　楊玄指指裏面。
　　“且住！”
　　羅才叫住楊玄，“國公果真拿下了桑州？”
　　“不是拿下，而是……”楊玄有些頭痛，“桑州刺史吳雲棄暗投明。”
　　老夫信妳的鬼！
　　羅才滿面通紅，“國公可知此事的要緊？消息傳到長安，頃刻間，楊逆之名能響徹雲霄。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吶！”
　　他看看楊玄，再看看劉擎和宋震，三人都是壹臉無所謂。
　　“妳等……”
　　“裏面說話。”楊玄再指指值房。
　　身後，林飛豹擺擺手，“看住周圍，不許人靠近。”
　　捷隆問道：“誰都不能？”
　　林飛豹看著他，“對。”
　　捷隆指指自己。
　　林飛豹點頭。
　　楊玄進了值房，坐下。
　　劉擎幹咳壹聲，“沒人吧？”
　　宋震回頭看了壹眼，關上門，“外面是老林他們。”
　　“妳等這是作甚？還有，老林是誰？”羅才有些心慌，總覺得有大事兒要發生。
　　而且宋震還詭異的關門，讓他安全感全無。
　　他看了楊玄壹眼。
　　楊玄端坐。
　　說道：“告訴羅公。”
　　劉擎點頭，“也差不多了。”
　　宋震開口，“老羅可還記得孝敬皇帝？”
　　“自然記得。”羅文歷經三朝，當年還和孝敬皇帝見過數次，“當年……妳提這個作甚？”
　　宋震說道：“那壹夜可記得？”
　　羅才點頭，“那壹夜……孝敬皇帝的幽禁處火光熊熊，天明，才知曉廝殺了壹場。宮中送了鴆酒，孝敬皇帝壹飲而盡，就此……哎！”
　　“若是孝敬皇帝還在，妳覺著當今大唐如何？”劉擎問道。
　　這是試探，若是老羅對李泌父子戀戀不舍，那此事就不必提。
　　羅才眼中閃過回憶之色，“陛下……溫和，卻不乏威嚴。當初曾對老夫說，吏部理事，首要公心，其它的都是細節。後來的歲月中，老夫驗證了這句話。陛下若在，大唐……何至於此啊！”
　　劉擎看了楊玄壹眼，楊玄點頭。
　　“當初楊略奉命帶走了那個孩子，此事妳該知曉吧？”
　　“知曉。”
　　劉擎說道：“楊略帶著那個孩子去了元州，隨後蟄伏。多年後，鏡臺追索到了那個村子，楊略便讓那個孩子去長安，自己被鏡臺追殺遁入南周……”
　　羅才的嘴角壹顫，“陛下的孩子……”
　　劉擎平靜的說道：“那個孩子到了長安，進了國子監，隨後，與貴妃結緣，卻不肯在長安安享富貴，不是他蠢，而是他知曉自己此生有件事必須要做。”
　　他看著羅才，“那件事便是，討逆！”
　　羅才看著楊玄，老淚縱橫。
　　“陛下啊！”
　　劉擎說道：“故而，那個孩子急切的攻伐北遼，不是什麽窮兵黷武，而是想在南下之前，蕩平後患。”
　　羅才緩緩走過去。
　　跪下。
　　“見過殿下！”
　　……
　　殿下！
　　這個稱呼令楊玄恍惚了壹下。
　　太子才能稱之為殿下。
　　“羅公，請起。”
　　楊玄頷首，劉擎扶起羅才。
　　“殿下……”
　　“還是原先的稱呼。”
　　時機不到，開不得口。
　　“國公……敢問楊略何在？”
　　“他在南周，鏡臺的人如今依舊在追索他，故而不能回歸。”楊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楊略的身影。
　　壹番介紹後，楊玄問道：“桑州到手，外界必然物議沸騰，羅公有何教我？”
　　羅才紅光滿面，令楊玄擔心老頭來個腦溢血。
　　“國公並未出兵攻打桑州，這是感召啊！”羅才撫須，眼中多了光彩，“至於外界物議，長安偽帝不要臉，和北遼狼狽為奸，切斷我北疆軍民的食鹽。國公，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我北疆軍民啊！”
　　宋震嘆息，“我北疆軍民義憤填膺，本想豁出去魚死網破，國公卻顧全大局……哎！好不容易尋到了鹽井，卻擔心再度被切斷……”
　　劉擎說道：“桑州刺史吳雲深明大義，主動歸附。這歸附了也還是大唐的桑州，長安急個什麽？”
　　三人壹番話，楊國公就可以歇歇了。
　　……
　　大清早，城門打開，門內的軍士打個哈欠，沖著外面喊道：“進城了！”
　　噠噠噠！
　　百余騎率先而來。
　　軍士揉揉眼睛，仔細看去。
　　“都下馬啊！哎！這位……這位……”
　　百余騎勒住馬兒，為首的官員下馬走過來。
　　“老夫桑州吳雲，特來拜見國公。”
　　“吳……吳使君？”
　　吳雲來了。
　　當他出現在節度使府大門外時，門子差點把眼珠子給揉出來。
　　從北疆和長安翻臉後，長安就組建了壹條針對北疆的封鎖線，桑州就是其中的壹環。
　　桑州刺史吳雲按理該是對頭，別說來桃縣，連北疆都不會踏入壹步。
　　可現在他就站在節度使府的外面。
　　神色恭謹。
　　門子撒腿就跑，然後想想劉擎時常說的要穩重，又來個急剎車，差點崴了腳。
　　“國公。”
　　楊玄剛到值房沒多久，正在聽取赫連燕的匯報。
　　“……桃縣那幾個鏡臺的眼線，前幾日突然發狂般的打探消息。”
　　這是發現桑州不對了吧！
　　楊玄問道：“何事？”
　　門子說道：“那個……桑州的吳使君，來了。”
　　“哦！”楊玄說道：“來早了些。”
　　他起身吩咐道：“那些人無需管，否則弄死幾個明的，來了幾個暗的更麻煩。丟在那。”
　　“是！”
　　楊玄到了大堂，召集官員們聚集。
　　“這是壹此亮相！”
　　宋震有些興奮。
　　羅才幹咳壹聲，“淡定！”
　　“老羅妳昨夜沒睡好吧！”宋震指指他的眼睛，“眼珠子裏都是血絲，興奮了？”
　　“老夫穩重如山。”
　　“呵呵！”
　　宋震壹笑。
　　楊玄看著堂下眾人，壹種人才濟濟的感覺油然而生。
　　打拼多年，總算是有了家底。
　　小吏進來，“國公，桑州刺史吳雲求見。”
　　楊玄頷首，“讓他進來。”
　　官員們側身看著門外。
　　方才他們得知桑州刺史來了，可為何來？
　　難道是國公沖著桑州下黑手，吳雲這是討公道來了？
　　想想自家國公的尿性，大夥兒覺得這個推測靠譜。
　　吳雲緩緩步入大堂。
　　行禮。
　　“桑州刺史吳雲，拜見國公！”
　　他，真的拜了下去。
　　拜！
　　這是臣服之意！
　　官員們目瞪口呆。
　　看著楊玄。
　　楊玄淡淡的道：“起來。”
　　……
　　吳雲進了節度使府，拜見楊玄。
　　消息傳出來，外面不少人都要瘋了。
　　“十余批信使往長安方向趕，看那模樣，路上不累死十幾匹馬是不行了。另外，還有兩批人往北遼方向趕。對了，往泰州方向的也有壹批人……”
　　赫連榮稟告完畢。
　　赫連燕坐在大堂上，輕笑道：“桑州沒了，李泌會如何？”
　　赫連榮說道：“他會瘋！”
　　……
　　深秋的長安有些冷，長久的安穩讓守城的軍士們懶洋洋的。
　　大清早，看著外面霧蒙蒙的天，幾個軍士懶洋洋的躲在城門中，打著哈欠，說著最近的八卦。
　　“……吳老二和那寡婦正在得趣，就聽呯的壹聲，房門就被人從外面踹開了，兩個大漢沖了進來，當即按住吳老二，說他用強。”
　　“啊！難怪吳老二鼻青臉腫的，後來呢？”
　　“吳老二求饒，那兩個大漢說了，除非娶了寡婦，否則便把他拖到萬年縣縣廨去。吳老二想糊弄，就答應了。誰知曉那兩個大漢弄了文書，逼迫他簽字畫押。”
　　“艹！還能這樣？哎！有人來了。”
　　“好急！”
　　噠噠噠！
　　馬蹄聲急促。
　　“止步！”
　　兩騎沖到了城門外，壹人丟出牌子，壹人繼續往裏沖。
　　“是鏡臺的人。”
　　軍士驗證了身份，笑道：“好多年沒見鏡臺這般急切，這是天塌了？”
　　信使打馬往裏沖，丟下壹句話。
　　“對，天真的塌了！”
　　軍士看看蒼穹，瞇眼道：“天好好的呢！扯幾把蛋！”
　　兩個信使先去了鏡臺，消息卻是給了趙三福。
　　從壹個多月前開始，趙三福就明目張膽的在架空王守。
　　“大事！”
　　趙三福面色鐵青，隨即去求見皇帝。
　　“陛下在沐浴，且等等！”
　　在梨園外，內侍攔住了他。
　　大清早泡澡，妳特麽的以為這是青樓呢！
　　趙三福瞇著眼。
　　壹刻鐘後，韓石頭出來。
　　“少監，大事。”
　　“說！”
　　“桑州刺史吳雲，投靠了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