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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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要壹直走下去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大捷!”
  廖勁和劉擎在州廨門外等到了報捷的使者。
  “人嘞?”
  劉擎哆嗦著,等看到使者是烏達時,渾身篩糠般的,“快說!”
  這聲音有些破,嚇了烏達壹跳,趕緊說道:“使君領軍出征,先破雁北城,隨後壹戰擊敗潭州軍,斬首俘獲七千余,斬首俘獲部族勇士壹萬八千余……”
  劉擎神奇的不抖了,紅光滿面,聲如洪鐘,“什麽?大捷了?殺敵多少?兩萬余啊!”
  街上的百姓已經沸騰了。
  “潭州大敗啊!”
  “北遼說要南征,老夫心中還在忐忑不安,擔心……沒想到楊使君竟然大敗潭州軍,大戰之前報捷,令人心安,老夫心安了。”
  “除去上次相公領軍出擊,這便是我北疆難得的壹次主動出擊啊!”
  “此戰大勝,北遼士氣大跌,哈哈哈哈!”
  多年的邊疆歲月,讓北疆人對戰事的分析能力遠超長安那群所謂的才子。
  “大捷!”
  孩子們也跟著歡呼起來。
  從小他們就耳聞目染,知曉北疆之外就是大敵。若是不小心被北遼鐵騎沖入家園,不是做奴隸,就是橫死的下場。
  所以,哪怕是再沒心沒肺的孩子,也跟著歡呼。
  黃春輝在打盹。
  他吧嗒了壹下嘴,嘴角的口水吸溜進去。
  “哎!”
  “大捷!”
  歡呼聲驚擾了他的夢,他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
  有些茫然,隨即恢復了神彩。
  “何事喧嘩?”
  聲音有些沙啞,黃春輝端起水杯喝了壹口。水有些涼,刺激到了他的咽喉,他不禁幹咳幾聲。
  “相公!”
  黃春輝定定神,“老劉啊!”
  劉擎小跑進來,上臺階時,竟然來了個跳躍。
  “穩重!”
  黃春輝皺眉。“摔個跟鬥好看?”
  等看到劉擎紅光滿面的模樣,他壹怔,“好消息?”
  “是好消息!相公,陳州大捷!”劉擎興奮的道:“楊玄令陳州軍,大敗潭州軍,破雁北城。殺俘部族勇士近兩萬,潭州軍七千!”
  黃春輝瞇著眼,突然伸手握拳,用力捶打著胸膛。
  “咳咳咳!”
  他咳的面色漲紅,嚇的劉擎趕緊過去給他捶背,又拿起水杯,覺得溫度不對,沖著外面的小吏喊道:“換了溫水來!”
  黃春輝搶過水杯,喝了壹口,讓水在口中含著,覺著溫潤了後,才緩緩咽下。
  “哎!”
  他長長出壹口氣,“老了老了,壹口氣憋著,差點憋死。說什麽?大勝?”
  劉擎坐下,“大勝,潭州軍被打殘了。”
  “好!”
  黃春輝暢快的壹笑,“戰前,老夫擔心他太過深入,又擔心寧興那邊可曾設下了圈套,以牙還牙,給他來壹個伏擊……”
  “說是給了潭州壹千重騎。”
  “重騎啊!”黃春輝嘆道:“當年北遼的重騎也曾縱橫壹時,北疆便組建了玄甲騎,後來居上。”
  “擋住了。”劉擎笑道:“他擋住了。”
  “他練兵之能,確實是比妳強。”
  劉擎笑道:“這個老夫承認。”
  “仔細說說。”
  小吏進來,奉上熱水。
  黃春輝接過,靠在櫃子上,瞇著眼,聽著……
  “……破了雁北城後,赫連榮領軍出擊,兩軍大戰。赫連榮以部族大軍和潭州軍輪番沖擊,隨後是重騎,都被壹壹擋下。膠著時,鎮南部壹萬騎出現……”
  黃春輝神色平靜。
  “沒想到,鎮南部竟然反戈壹擊,突擊對方,隨即敵軍兵敗如山倒……”
  “小崽子,好手段!”黃春輝淡淡的道,“以他的性子,能容忍鎮南部到現在,老夫壹直很是好奇,原來如此!”
  劉擎笑道:“那小崽子最喜養狗,鎮南部不知何時竟然成了他的忠犬,哈哈哈哈!”
  笑聲漸漸消散,劉擎有些尷尬的道:“最後奉州軍三千騎出現……”
  黃春輝的眼中多了壹抹異彩,“他這是在提防鎮南部。若是鎮南部老實,這三千騎便是錦上添花。若是反水,這三千騎便是保障。小崽子,這手段……讓老夫歡喜啊!”
  劉擎面帶難色,“相公……”
  “用兵有時得行險,可行險不是常法,今日行險得逞,明日行險得逞,後日呢?
  妳是老天的寵兒?老天爺偏要寵著妳?
  壹旦失手,便再無以後。
  故而,名將用兵無不思慮再三,確保無後患。
  楊玄此戰獲勝老夫固然歡喜,但老夫更歡喜的是,他能在謀劃時,把各等意外都想到了,並做出應對,好!”
  黃春輝頗為高興,劉擎卻苦笑道:“相公,奉州軍擅自出兵……”
  “誰說奉州是擅自出兵?”黃春輝淡淡的道:“桃縣有各方耳目在,老夫擔心動用奉州軍的消息被北遼探知,故而密令奉州出兵。”
  劉擎發誓,這話假的不能再假了。
  “相公手段高超!”
  廖勁進來了,“相公,外面百姓歡欣鼓舞,呼喊相公之名,想求見相公。”
  “相公!”
  “相公!”
  “相公!”
  外面的呼喊聲排闥直入,黃春輝莞爾,“百姓興奮難耐,尋不到個發泄的地方,老廖妳去就好,老夫,就不見了。”
  廖勁說道:“他們只是想見相公。”
  黃春輝拿起水杯,喝了壹口溫水,愜意的道:“百姓聽聞捷報,興奮難耐,此刻便想從老夫的口中獲取信心。
  他們需要老夫去鼓舞壹番民心士氣。
  可老廖,還早啊!民心士氣太早提起來,等大戰開始時,氣也就泄的差不多了。等著!”
  廖勁出去交代。
  “老夫怎地覺著這水喝的沒滋沒味的!”黃春輝把水杯放下,“令人弄了酒水來,菜……就來個肉幹,再來些果子。”
  州廨裏就有飯堂,每日供應壹餐。
  很快就有人送來了酒菜,廖勁也回來了。
  “百姓很是歡喜!”
  黃春輝指指酒杯,劉擎為他斟酒,把酒杯遞過去。
  黃春輝接過,低頭嗅了壹下,“許久沒喝了,嗅著,竟然覺著恍若隔世。”
  他喝了壹口,仔細品味著,“好酒。”
  劉擎喝了壹口,覺得酒水寡淡。
  但黃春輝的身體狀況就這樣,烈酒喝不得。
  “赫連峰應當在準備南征之事,潭州只是偏師,他有兩個法子,壹個是令潭州軍牽制住陳州軍,削弱我北疆軍實力。
  其二便是增兵潭州,攻打陳州,以牽制我北疆軍主力。
  兩個法子中,老夫以為赫連峰會選擇第壹個法子。
  無他,想攻破陳州,攻破楊玄麾下的陳州軍,赫連峰得增兵多少才夠?
  若是少了,弄不好楊玄就能擊破潭州軍,再反攻潭州。
  到了那時,北遼南征大軍左右為難,想救援,卻和我北疆大軍糾纏著……哈哈哈哈!”
  黃春輝壹番話說的從容,把赫連峰的想法剖析的無所遁形。
  “可老夫,怕了他嗎?”黃春輝淡淡的道:“老夫麾下壹個小崽子,便能讓他的大將進退失據。對上老夫,他赫連峰,可敢說壹句必勝?”
  廖勁和劉擎看著他,心潮澎湃。
  宣德帝和武皇時期,大唐將星燦爛,壹個裴九就能鎮壓北疆。即便是裴九走了,依舊有黃春輝扼守北疆,令北遼屢次攻伐皆鎩羽而歸。
  有人說,武皇跌倒,皇帝吃飽。
  宣德帝和武皇留下的遺澤,讓李元父子享用了多年。直至現在,依舊在靠著那些老人支撐著大局。
  “老夫老了,可依舊能把北疆扛在肩頭,興許走的慢了些,走的步履蹣跚了些,可終究,咱們壹直在走。”
  黃春輝舉杯,“要壹直走下去,走到這個世間黯淡,再無星光。”
  三人舉杯。
  笑著暢飲。
  ……
  寧興。
  寧興此刻有些繁忙。
  各地運送的糧草集結於此,龐大的羊群和牛群源源不斷的往南方而去。
  大軍就在城外,帳篷壹眼看不到邊,妳就算是打馬而去,也得跑許久,才能看到邊緣。
  長陵被壹群護衛簇擁著路過營地。
  “是個美人兒!”
  營地中,那些軍士三五成群,正在享受難得的閑暇時光……大軍已經陸陸續續出動了,他們作為皇帝的中軍組成部分,將會跟隨皇帝壹起出發。
  “是個貴女,還帶著羃(上四下離)呢!”
  男人的世界裏突然出現壹個女人,還是個美人兒,頓時引得壹群人躁動不安。
  “公主。”
  詹娟厭惡的看著那些軍士,說道:“該令他們的上官管管。”
  “他們即將去南方,此去兇吉未蔔,罷了。”
  長陵不喜那些庸人和俗人,但卻不會和這等人計較。
  壹隊大車緩緩而來,隨車的人看著蓬頭垢面,死氣沈沈。
  “是人犯。”詹娟低聲道:“為了南征,陛下把那些人犯從牢中和流放地弄了回來,隨軍輸送輜重,幹苦力。”
  壹個人犯跟在大車邊上,大車經過壹個坑時,車輪陷進去,又蹦了起來,壹個口袋跌落散開,灰色的麥面散落壹地。
  馬蹄聲傳來,押車的軍士舉起皮鞭,沒頭沒腦的抽去。
  人犯看著三四十歲,滾在地上慘嚎。
  “老狗!”軍士壹邊抽壹邊罵道:“還真以為自己是官呢!我抽的便是官!”
  軍士面色通紅,興奮了起來。
  長陵漠然看著,“回去!”
  壹個人犯嘆息,“這楊嘉不吭不哈的,看著可憐。”
  “可憐什麽?他是官啊!”另壹個人犯不滿的道。
  對於北遼的底層百姓來說,官,或是權貴,或是豪商,這個群體和自己沒關系。這個群體倒黴了,他們會歡呼,會幸災樂禍,會……覺得很爽,晚上能多吃壹碗飯。
  就如同是地上的凡人仰望著天上的神靈打架,突然有神靈隕落了,他們會拍手叫好。
  只因,北遼的百姓日子太苦了。
  “啊!”
  楊嘉被抽的在地上翻滾,塵土飛揚。
  軍士壹邊抽,壹邊罵道:“往日妳看著耶耶的眼神都不對勁,冷冰冰的。
  這是得意了?做過官了不起?今日耶耶抽妳,誰來救妳?誰敢來救妳?
  來,再把妳的官架子擺出來給耶耶看看!啊!看看!看看誰敢為妳開口?!誰!”
  “他所犯何事?”
  軍士緩緩回身,“哪個褲襠……小人見過娘子。”
  詹娟冷著臉,“問妳,他所犯何事!”
  軍士恭謹的道:“此人說是犯下過錯,被流放了。”
  “可是大罪?”
  “倒也不是。”
  詹娟沖著剛爬起來的楊嘉招手,“跟我來!”
  楊嘉目光越過她,看到了長陵。
  軍士也看到了,行禮,“見過公主。”
  詹娟不耐煩的道:“趕緊!”
  楊嘉看向軍士。
  軍士涎著臉,賠笑道:“娘子,此事,小人得給上官說說,否則……”
  詹娟說道:“這邊會有人跟著妳去!”
  軍士點頭哈腰的道:“是是是。”回過頭,他沖著楊嘉罵道:“賤狗,還不快去?”
  壹邊喝罵,他壹邊走過去,低聲道:“別怪咱,是上官令人收拾妳。您大人大量,別和咱這等螻蟻計較……”
  楊嘉整理了壹下衣裳,緩緩走過去,行禮。“見過公主。”
  長陵策馬進城,直至府中。
  楊嘉不知她為何救自己,但這個問題不問清楚,他無法心安。在長陵即將去後院時,跪下道:“罪人不知公主為何垂憐……可是公主知曉罪人的冤屈嗎?老天,有眼啊!”
  長陵淡淡的道:“妳姓的運氣。”
  “姓的運氣?”楊嘉愕然,但旋即就反應過來了,“罪人僥幸與公主關愛之楊姓相同,不甚榮幸。公主,罪人知曉最近朝中動蕩在即,公主勢力單薄,危矣!”
  長陵淡淡的道:“說客的那壹套,只會令人厭惡!”
  楊嘉跪下,“罪人聽聞公主如今也管了些事,也有些人手。南征在即,此戰若是大勝,陛下定然要借此清理。公主便是陛下的壹把刀,而皇太叔是另壹把。
  皇太叔乃是皇儲,就算是得罪了那些官員權貴也在所不辭。可公主勢單力薄,若是出手,便會樹敵無數……”
  “那麽,若是不出手呢?”長陵淡淡問道。
  “若是不出手,陛下會讓公主成為壹個閑散宗室。”
  “那麽,妳覺著我該是做個閑散宗室好,還是管些事好?”
  “罪人以為,大遼將迎來大變化,這等時候公主若是手中無人,無權,便會淪為別人的口中食,別人利用的工具。公主……”楊嘉低頭,“公主畢竟美貌啊!”
  長陵指指他,“收拾壹下,晚些帶來。”
  半個時辰後,煥然壹新的楊嘉出現在了大堂外。
  他沒資格進去,就站在外面應對。
  “說說。”
  長陵坐在裏面,身邊是詹娟,兩邊是護衛。
  楊嘉說道:“陛下在此刻發動南征,其實並非好時機。可林雅等人越發勢大了,陛下不得不利用南征的機會積累威望,收攏軍心民心,隨後清理朝堂……”
  “去年就已經開始了,妳說的,並不新鮮。”
  這是舊聞。
  “是,罪人得聞公主涉政後,就知曉,陛下要為自己尋壹把刀,可又擔心這把刀傷著自己,於是便選了公主。這條路看似榮耀,可卻格外兇險……”
  “誇誇其談。”詹娟不滿的道。
  長陵說道:“妳且說說,父親接下來會如何做?”
  楊嘉在這壹路上就想過了,堪稱是殫思竭慮的想過了。
  “罪人以為,陛下並無子嗣,故而猜忌心會格外的強烈。他用公主為刀,定然會尋到別的法子來確保這把刀不會朝著自己,壹點可能都不能有!”
  楊嘉擡頭,“而要想如此,最好的法子便是……聯姻!”
  “胡言亂語!”詹娟冷冷的道。
  壹個仆婦進來,“公主,宮中來人了。”
  長陵問道:“可說了何事?”
  “前院的管事給了好處,說是陛下為公主尋了壹門親事,男方乃是陛下的心腹之子。”
  長陵緩緩起身出去,楊嘉避開,站在邊上。
  走下臺階後,長陵說道:“那麽,妳可有法子讓我避開此次聯姻?有,府中多壹個幕僚。無,哪來哪去!”
  楊嘉心中壹振,失禮擡頭,“公主,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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