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七十章 殿下英明

　　從秦王率北疆大軍南下以來，整個北疆都在牽掛著此事。
　　商人沒事兒和人分析戰局。
　　農人在農活間隙時也會說上幾句。
　　連買菜的婦人們都會憂心忡忡的說著此戰的各種可能。
　　叛軍勢大！
　　這是所有人的印象。
　　而且秦王是孤軍深入。
　　這壹戰，很危險。
　　對此，節度使府並未幹涉，按照劉擎的說法，咱們能說什麽？難道說殿下必勝？老百姓又不是傻子，妳空口白牙說什麽必勝，只會引來各種猜測。
　　所以，節度使府放任不管。
　　任由民間的輿論自由發展。
　　夏去秋來，輿論並未平靜，反而越發的熱烈了。
　　多收了幾鬥的農人打壹壺濁酒，買二兩炒豆子或是半斤村頭的豬頭肉，回家壹個人也能說上半天。直至微醺，被娘子埋汰屁事不懂，就知曉胡說八道。
　　村頭的大樹下，每當吃完飯時，總是會聚集著許多人在議論此事。
　　村老們壹臉嚴肅的說著各種可能，展望勝負會給北疆帶來的各種後果。
　　——贏了，壹起吃肉。輸了，還得熬。
　　但好歹還有北遼故地啊！
　　有人這般說，有北遼故地在，北疆只需數年就能再度恢復。
　　可有明眼人說道：“若是敗了，北遼故地便會烽煙四起。這啊！就叫做墻倒眾人推。”
　　連軍中都暗中在議論紛紛。
　　和普通人不同的是，軍中將士知曉的比外面更多，而且更專業。
　　他們分析了無數次此戰的各種可能，越發的擔憂了。
　　守城的將士因此提高了警惕，總是擔心某壹日會出現狼狽的信使，帶來戰敗的消息。
　　所以，當看到露布時，所有人都楞住了。
　　直至壹個軍士喊道：“是露布！”
　　露布，歷來都是大捷的壹種宣傳方式，而且是最為意氣風發的那種。
　　哥不但要大聲高呼報捷，還要帶著書寫了捷報內容的露布招搖過市。
　　不識字的聽我喊，識字的自己看。
　　妳要說哥攻破了壹座城池，令人露布報捷。
　　啥？
　　就攻破了壹座城池，殿下就露布報捷？
　　可是長安嗎？
　　不是！
　　那妳弄個什麽露布啊！
　　就像是另壹個世界，家中孩子考上了壹個三流大學，父母在五星級大酒店擺了上百桌酒宴，請遍了親朋好友來慶賀。
　　城頭，那些將士的眼中漸漸多了狂喜之色。
　　城下，正在準備進出的商旅聽到馬蹄聲後，下意識的避開。
　　哪來的騎兵，這可是桃縣，也不知曉慢些。
　　商旅們回頭，想看看是哪位跋扈將軍。
　　他們的目光壹轉，最終定格在了露布上。
　　“是露布！”
　　商人們壹怔。
　　城門外的軍士已經反應過來了。
　　“閃開！”
　　看到背著小旗的報捷軍士，哪怕妳是高官也得閃開，否則撞死了活該。
　　商旅們避開，看著風塵仆仆，卻意氣風發的報捷信使沖進了城中。
　　隨後，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背影，屏息。
　　等待著那個令自己心顫的消息。
　　為首的信使擡頭，高喊。
　　“大捷！”
　　城門進去就是桃縣最為寬敞，最為繁華的長街。
　　壹聲大捷，令所有人都猛地回頭。
　　“大乾十五年九月，殿下率軍大破石逆，收復關中！”
　　整個桃縣整齊安靜了壹瞬。
　　壹個老人顫顫巍巍的道：“什麽？石逆敗給了殿下？”
　　“阿翁，殿下還拿下了關中。”
　　“天神！”
　　壹張張臉瞬間就變得紅潤起來，不，是興奮的紅。
　　石逆敗了！
　　關中這個大唐的根本收復了。
　　大勢。
　　在北疆！
　　“萬勝！”
　　無數手臂高舉。
　　歡呼聲直沖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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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回了。”
　　黃維挑著擔子，和那些人打個招呼，準備回家。
　　“萬勝！”
　　歡呼聲蔓延過來，黃維壹怔，“是哪大勝？”
　　馬蹄聲傳來。
　　“大捷！殿下大破石逆，收復關中！”
　　馬背上的信使高呼著。
　　黃維呆呆的站在那裏，突然轉身就跑。
　　擔子在他的肩頭晃動，兩邊搖擺起來，讓他跑不快。
　　他猶豫了壹下，把擔子丟下，撒腿就往家中跑。
　　壹邊跑，他壹邊喊道：“大捷！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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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抓緊擴軍，另外，催促在路上的援軍不可耽擱，要趕緊南下。畢竟，殿下那裏缺人吶！”
　　節度使府中，劉擎在交代事情。
　　“大捷！”
　　外面壹陣喧嘩，接著，呼喊聲傳來。
　　三個老鬼看著門外。
　　信使風塵仆仆的進來，行禮。
　　“快說！”宋震已經急不可耐了。
　　“殿下率軍大敗石逆，收復關中！”
　　信使說完，擡頭，見三個大佬呆滯了。
　　是沒聽清？
　　“殿下率軍大敗石逆，收復關中！”
　　劉擎猛地壹拍大腿，“哎喲！我的祖宗哎！可算是來了！”
　　宋震壹拍腦門，歡喜的道：“好！好啊！”
　　羅才雙手搓臉，擡頭時，滿臉通紅，“大事定矣！大事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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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府。
　　“大郎很乖，偶爾也會問及阿耶何在，我便和他說在外面做生意，等歸來給妳買好吃的。”
　　黃大妹捂嘴笑，可眼中卻有些黯然之色。
　　她的夫君被偽帝架在火堆上炙烤，還不知以後會如何呢！
　　而且若是秦王獲勝，二人之間該如何自處？
　　秦王必然是要收復關中，可李二卻是太子……
　　每當想到了這個難處時，黃大妹心中就備受煎熬。
　　“放心！”
　　周寧知曉她的擔心，“男人們有自己處置事情的法子，咱們不幹涉。”
　　男人的世界女人不懂，同理，女人的世界男人也不懂。
　　比如說明明是仇人，卻在壹起言笑晏晏……男人們看的目瞪口呆。
　　“外面很是吵鬧。”
　　門外有侍女嘀咕。
　　周寧蹙眉。
　　汪汪汪！
　　富貴壹躍而入，側身回頭，壹邊搖尾巴，壹邊哈赤哈赤的喘息。
　　“阿梁來了。”
　　周寧笑道。
　　“大捷！”
　　伴隨著外面的大喊，壹頭豹子輕巧而優雅的走了進來。
　　接著便是阿梁。
　　他歡喜的道：“阿娘，阿耶大捷了。”
　　周寧猛的起身，起到壹半時又坐下，“大捷了？”
　　“是，說是阿耶擊敗了石逆，還收復了關中！”
　　阿梁興奮的臉都紅了。
　　“大捷！”
　　“大捷！”
　　外面壹陣鬧騰。
　　“王妃，大捷了。”
　　管大娘沖進來，興奮的道：“石逆敗了。”
　　整個秦王府都沸騰了。
　　怡娘坐在自己的屋子裏，側耳傾聽著。
　　“大捷了嗎？”
　　她緩緩起身出去。
　　站在屋檐下，雙手攏在袖口中，看著那些侍女在歡呼。
　　“怡娘，大捷了。”壹個侍女歡喜的道，“殿下大敗石逆，收復了關中。”
　　“是啊！大捷了。”
　　怡娘的肩頭壹下就松了。
　　她緩緩走出後院。
　　“見過怡娘！”
　　前院也在歡呼。
　　“好！”
　　怡娘含笑，隨即繞了過去。
　　晚些，她出現在祠堂之外。
　　祠堂的門是開著的，負責打理的仆役正在裏面擦拭案幾。
　　聽到腳步聲後，仆役回頭。“怡娘？”
　　“妳且出去。”
　　“是。”
　　仆役告退。
　　怡娘走進了祠堂。
　　香火中，兩個牌位看著有些模糊。
　　“陛下！”
　　怡娘行禮。
　　“小郎君率軍南下，大敗石逆，已經收復了關中。”
　　香火裊繞，牌位仿佛多了幾分鮮活。
　　“陛下，您當年的選擇，沒錯。”
　　怡娘看向另壹個牌位。
　　“奉儀，您的孩子，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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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迅速從桃縣開始往外蔓延。
　　魯縣趙氏謀反被滅後，不少文人捶胸頓足，暗自咒罵李玄。
　　剛開始，沒人敢來憑吊趙氏。
　　直至某壹天，某位喝多了的文人跌跌撞撞的來到趙氏的祖宅之外嚎哭，說著趙氏的輝煌過往……
　　隨即有不良人趕到，把男子抓走了。
　　此人死定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死定了。
　　哎！
　　那些文人唯有壹聲嘆息。
　　可過了幾日，那人竟然全須全尾的出來了。
　　眾人大驚，接著大喜。
　　壹番訊問後，那人竟然也不知情。
　　迷迷糊糊的進去，迷迷糊糊的出來。
　　沒事了？
　　那人試探了幾下，甚至沒事兒還在魯縣縣廨的外面轉悠，可壓根沒人搭理他。
　　有人不死心，就去趙氏祖宅的大門外轉悠。
　　沒人管。
　　作壹首詩。
　　沒人管。
　　點三炷香，沒人管。
　　臥槽！
　　直至此刻，眾人才知曉。
　　原來桃縣那位北地之王，壓根就不在乎此事。
　　得！
　　是咱們自作多情了。
　　於是趙氏主宅的大門外就熱鬧了起來。
　　剛開始只是北疆的文人來憑吊。
　　沒多久消息傳出去，天下文人都來了不少。
　　因為來憑吊的人絡繹不絕，為魯縣的生意人帶來了大筆收入。
　　趙氏祖宅雖說空了，但外面卻熱鬧非凡。
　　那些精明的人早已在外面擺上攤子，賣些香蠟紙燭，吃的喝的，文房四寶……
　　生意很是火爆。
　　馬三刀就是其中壹個，他做的是文房四寶的生意。
　　貨是從桃縣進的，他本想從太平進更便宜些，可從魯縣到太平的路費不便宜。
　　他的攤子在黃金地段——趙氏大門的右側。
　　前方，幾個文人坐在地上，手中拿著酒杯，壹邊喝酒，壹邊說著趙氏的輝煌，以及自己等人的大才。
　　“……陛下當初就不該重用梁靖。”
　　“是啊！歷來外戚都是禍害！”
　　“陳兄大才，可惜了。”
　　陳兄三十余歲，看著頗為溫文爾雅，但壹開口卻露了本性。
　　“草特娘的！”
　　陳兄的酒量不算好，有些微醺，他指著大門說道：“我當初曾想投了北疆，為那人效力，可半道聽聞趙氏被那人滅了，我掉頭就走。”
　　眾人嘆息。
　　“呵呵！”
　　有人譏諷的呵呵壹笑。
　　陳兄大怒，仔細看去，卻是個小販。
　　“賤人，笑什麽？”
　　陳兄指著馬三刀罵道。
　　“呵呵！”馬三刀呵呵壹笑，“妳等說殿下倒行逆施，可別忘了，殿下執掌北疆以來，我北疆的日子卻越來越好。”
　　“大義盡喪，就算是錦衣玉食又有何用？”陳兄譏誚的道：“與妳這等人說了也是白費勁。”
　　“沒有殿下，如今妳等還得在北遼人的鐵蹄下瑟瑟發抖呢！”馬三刀做生意的，論吵架可不差。
　　“若是沒有殿下，妳等還得擔心石逆的叛軍哪日沖進家門。”
　　陳兄冷笑道：“都是逆賊！”
　　馬三刀指著他的衣裳，“看妳衣裳頗舊，可是窮困潦倒不得誌？照我看，就妳這般的窮酸，難怪殿下看不上。”
　　有人說道：“聽聞陳兄最近……不大寬裕？”
　　陳兄喝了壹口酒水，仰天呼出壹口氣，喘息了壹下，“我就算是窮死，餓死，也不會為這等倒行逆施之人效力！”
　　馬蹄聲傳來。
　　接著，三騎從後面的大街上疾馳而過。
　　“大捷，殿下大敗石逆，收復了關中！”
　　趙氏大門外，所有人都呆滯了。
　　馬三刀猛地蹦起來，“殿下千歲！”
　　“殿下千歲！”
　　長久的擔憂和恐懼壹下就消散了。
　　那些商人都歡呼起來。
　　陳兄等人卻楞住了。
　　他們在這裏憑吊趙氏，更多是在發泄自己不得誌的怨氣。
　　以往皇帝還在，那麽正朔也還在。
　　現在皇帝跑了。
　　石逆被秦王擊潰。
　　關中被收復……
　　這個天下。
　　好像，要有主人了。
　　陳兄猛的站起來。
　　喊道：“殿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