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八章 臭不可聞的密謀

　　從來權臣之路都不是壹帆風順，而野心也非壹朝壹夕能養成。
　　丹巴斯的祖父是奴隸，在宮中幹著最骯臟的活——清理茅廁。
　　他常常感慨，貴人們的排泄物比百姓的更多，更臭。
　　和勤懇而任勞任怨的祖父不同，丹巴斯的父親多了些狡黠。先帝的愛寵，壹只可愛的貓落入了茅坑中，誰都不願意下去，最後是丹巴斯的父親下了糞坑……老天保佑，那時候是冬季，而且那個糞坑清理了沒多久。
　　即便是如此，丹巴斯的父親事後依舊病了幾個月。
　　先帝把丹巴斯旳父親提拔為侍從。
　　先帝的侍從太多了，若是僅僅如此，丹巴斯家族不會有今日的輝煌。
　　先帝壹次病倒，醫者放血無效，說要品嘗糞便的味道來判斷疾病。
　　就在眾人猶豫時，丹巴斯的父親毫不猶豫的下嘴了。
　　興許是這麽折騰了壹下，先帝的病情竟然好轉。隨後，丹巴斯的父親再度獲得提拔，變成了官員，還是先帝的近臣。
　　洛羅的近臣有血統，也就是說，只要妳幹得好，妳的兒孫依舊會是帝王的近臣。壹代代帝王，壹代代近臣。
　　到了丹巴斯，他從年輕時就跟隨皇儲亞斯。
　　年輕時的亞斯堪稱是無法無天，讓先帝頭痛不已。
　　他去偷情，丹巴斯為他把風，幾次被抓奸，丹巴斯都勇敢的擋在了門外，被打個半死。
　　這不算是什麽。
　　亞斯第壹次殺人，丹巴斯卻把罪名背在了自己的身上，為此被流放三年。
　　那是先帝的仁慈。
　　不，是先帝的明察秋毫，知曉人是亞斯殺的，所以丹巴斯被從輕處置。
　　三年後丹巴斯歸來，先帝已經駕崩了，偷情的蠢貨和殺人犯亞斯成為帝王。
　　他毫不猶豫的把丹巴斯提拔為管理財務的大臣，並公開說這個世上他最信任的人便是丹巴斯。
　　丹巴斯沒有辜負他的希望，把洛羅財政打理的井井有條。
　　隨後，他壹步步走過了那些重要的職位，直至成為首相。
　　等亞斯發現這位心腹的身後站著壹大群人時，他震驚了。
　　亞斯頻繁試探，剛開始丹巴斯還忍讓，直至壹次亞斯想派他去邊境駐守時，丹巴斯發威了。
　　那是壹次權臣教科書……往日忠心耿耿的許多臣子，齊聲說洛羅離不開丹巴斯，若是沒有丹巴斯，洛羅危矣！
　　另壹個世界裏，司馬光就是頂著這樣的名頭和威勢壹路回到汴梁，把所有的憋屈都發泄在了新政上面。
　　亞斯惶恐不安，他密謀除去丹巴斯，但事泄。亞斯毫不猶豫的把皇後丟了出來，隨即換了個妻子，也換了壹種和丹巴斯相處的方式。
　　從此，洛羅就成了這對君臣的角鬥場，不過從明爭轉為了暗鬥。
　　而桑羅的父親薩福克就是亞斯的心腹。
　　在薩福克的家門口，壹個洛羅大漢高喊要和大唐使者決鬥，引來了不少關註。
　　“桑羅，大唐使者要和人決鬥。”
　　今日的主角桑羅得到消息後，飛也似的跑出來。
　　“桑羅，不用著急！”母親笑道：“儀式會持續很長。”
　　決鬥之前雙方還得商議規矩，甚至決鬥的兵器是什麽都得說清楚。
　　桑羅跑出了家門，正好看到楊玄踩著大漢走了進來。
　　“使者。”
　　“桑羅。”
　　斜對面的丹巴斯淡淡的道：“這是壹次亮相，我想他明白了這壹點。”
　　身邊的官員說道：“首相，他沒有辯駁，而是直接打倒了對手。”
　　“這是將領的思維。”丹巴斯微笑道：“這位使者有些意思，他這是想告訴洛羅，他無所畏懼。”
　　“他挑釁了洛羅的尊嚴。”
　　“尊嚴不值錢。”丹巴斯說道：“我更希望知道大唐的虛實，好了，我們準備換個地方進去。”
　　楊玄進去時，賓客們正在竊竊私語。
　　“說是來自於長安的使者，天知道長安多久沒有來使了，不知道那邊的人怎麽樣。”
　　“看看，是個年輕人，有些英俊。”
　　“至少他的腰看著比妳丈夫的筆直。”
　　“還有他的腿看似很長。”
　　被壹群貴婦評頭論足的感覺並不好。
　　主人來了。
　　薩福克和楊玄相互寒暄，隨即指指側面，“那裏有些人想認識使者。”
　　那些人……大多是武人。
　　楊玄走了過去。
　　這群將領正在說話，聲音不小。
　　“哎！”壹個身材高大的將領指著楊玄，“聽聞妳是大唐名將？”
　　我什麽時候是大唐名將了……楊玄想到了廣陵王，“何事？”
　　將領說道：“我叫菲力。”
　　“楊玄。”
　　菲力頷首，“聽聞大唐軍隊驍勇？”
　　“妳有疑問？”楊玄知曉今日的宴會有坑，看來就是此人。
　　菲力輕蔑的道：“是嗎？可據我所知，大唐軍隊被稱為看門狗。”
　　這樣的挑釁還真是簡單粗暴，但卻讓妳無法回避。
　　桑羅和父親薩福克站在壹起，看著這壹幕，他低聲道：“父親，這是誰的安排？”
　　薩福克淡淡的道：“陛下。這樣的安排不錯，有利於讓洛羅了解大唐軍隊的實力。”
　　“難道我們也在盯著大唐嗎？”
　　“為何不能？”
　　桑羅笑的有些勉強，他見識過楊玄麾下的實力，左武衛堪稱是廢物，後來有所長進，但依舊比不過洛羅的精銳。
　　桑羅知曉，若是兩邊翻臉，他這位勇士的底細會被楊玄毫不猶豫的丟出來，或是用於威脅他，但更有可能是用於威脅他的父親。
　　所以，此刻洛羅最希望世界和平的便是這位年輕人。
　　但那邊已經開始了。
　　菲力把壹杯酒潑向了楊玄，這是壹種挑釁……來啊！打我啊！和我決鬥啊！
　　隨後被激怒的對手會毫不猶豫的接下這份挑釁。
　　壹個男子急匆匆的進來，剛好看到這壹幕，他喊道：“菲力……”
　　別動手，大唐使者今日不準備講道理。
　　呯！
　　菲力毫無防備的被楊玄壹拳擊中面門。
　　嘭！
　　菲力重重倒下。
　　楊玄伸手，老賊貼心的遞上手帕。楊玄擦了壹下手，把手帕丟下，“太油了！”
　　壹群自詡上層人的權貴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壹幕。
　　“這是壹個果斷的男人！”
　　壹個貴婦面頰緋紅，“我想我迷上他了！”
　　“壹言不合，就壹拳打倒，天吶！這樣的男人太男人了！”
　　和貴婦們的集體支持不同，男人那邊顯然就多了些不滿。
　　“他這是在挑釁！”
　　壹個權貴過來，大聲道：“這裏是洛羅，他只是尋妳決鬥！”
　　楊玄笑了笑，“在大唐沒有決鬥。”
　　“那有什麽？”
　　“壹言不合，那就動手！”
　　“啊哈！”壹個將領走了出來，“我代表菲力說話……他和妳的麾下壹言不合！”
　　這個挑釁更為直接。
　　楊玄看著他，“單挑，還是群毆？”
　　這是壹場沒有退路的決鬥。
　　他不能退縮分毫，否則不但把大唐的臉面丟光，順帶把自己的前程也全數丟光。
　　要麽接回廣陵王，不論生死。要麽出了洛羅之後，他就壹路直奔北疆，隨後遁入草原。
　　沒有第三條可走！
　　將領獰笑道：“群毆！”
　　老賊低聲道：“這是試探！”
　　楊玄點頭，“我的麾下需要歇息。”
　　將領微笑：“沒問題，三日可夠？”
　　“夠！另外，我需要壹塊地方。”
　　“可以，保證無人偷窺。”
　　楊玄笑著點頭。
　　隨即就是宴會。
　　桑羅尋到了楊玄，“妳不該答應。”
　　“我別無選擇！”
　　剛才桑羅並未出來勸阻，這時候的馬後炮顯得格外的假惺惺。
　　“菲力的麾下是精銳。”
　　“我的麾下也不差。”
　　“祝妳好運，不過，我希望妳要清楚壹點，在洛羅境內，我的家族能讓妳和妳的所謂使團成為獸類的晚餐，所以，管好妳的嘴！”
　　桑羅今夜穿的不錯，精神煥發。
　　“妳擔心被我揭穿妳所謂的勇士真面目？”楊玄笑的有些可惡。
　　“妳可以試試。”桑羅微笑道：“我保證妳走不出洛羅。至於到了大唐，妳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
　　權貴的子女對於這等權術手段堪稱是家學淵博。
　　而且狠辣無情更是傳承有序。
　　楊玄笑了笑。
　　酒宴接下來進入了高潮，酒肉不斷送上來，炙烤肉類的香味彌漫著整個大廳。
　　楊玄幾人單獨待在壹起。
　　“很危險。”松達嚴肅的道：“使者，興許妳在門口動手是合適的，但先前妳卻不該打倒菲力。菲力是亞斯的心腹將領，他丟人，首相會樂於順勢打擊亞斯的威信。亞斯憤怒，廣陵王更不可能跟著我們回歸。”
　　楊玄吃了壹塊烤肉，下面帶著血水的沒動，“我軟弱他們會答應嗎？”
　　松達：“該用計謀。”
　　她覺得楊玄的解決方法太簡單粗暴了。
　　烏達淡淡的道：“妳用什麽口氣和主人說話？”
　　松達惶然福身。
　　楊玄笑道：“願意提出建議是好事，當誇贊。”
　　烏達看了松達壹眼，“晚上我代替主人賞賜妳！”
　　松達回以壹個媚眼。
　　這對狗男女。
　　這時壹個侍從從身後走過，用字正腔圓的大唐話說道：“茅廁。”
　　楊玄沒動，等了壹會兒後對老賊說道：“有人來問，就說我去了茅廁。”
　　老賊說道：“此人來歷不明。”
　　“陷害我對於洛羅而言不會有半分好處。”這壹點楊玄很清楚。
　　他跟著那個侍從往後面去了。
　　茅廁裏有幾個單間，其中壹個單間門外站著壹個男子，男子看了楊玄壹眼，指指裏面。
　　楊玄嗅到了臭味，搖頭，“出來說話。”
　　他真心受不了這些鳥人的嗅覺系統，竟然能在這等環境裏密謀。
　　男子進去，稍後走出來壹個老人，接著走出來的……
　　“使者今夜很精神。”丹巴斯笑道。
　　老人翻譯出來。
　　楊玄指指外面，“那位侍從想來是首相的人？”
　　丹巴斯頷首，“妳是個聰明人，那麽讓我們長話短說，妳想帶走廣陵王。”
　　“對。”
　　“妳在門外看到了我？”
　　“對。”
　　在桑羅家大門外時，屠裳提醒過楊玄，斜對面有人盯著他。楊玄飛快的看了壹眼，隨後才決定壹拳撂倒挑釁的大漢。
　　“妳用壹次幹凈利落的出手告訴我，妳願意付出代價。”
　　這個老鬼……楊玄說道：“妳想要什麽？”
　　“妳身邊的那個女人，雖然神色憔悴且卑微，但依舊能看出出身不俗。那麽妳定然知道我需要什麽。”
　　“菲力是誰的人？”
　　首相大人露出了微笑，“亞斯的！”
　　“我擊敗他！”
　　“還不夠。”
　　“妳還想要什麽？”
　　“桑羅是個膽小鬼，可回來卻到處吹噓自己殺了七個蠻人，告訴我，他是什麽樣的壹個人？”
　　狗曰的，能成為權臣，果然不是僥幸……楊玄反問道：“妳所答應的壹切用什麽來做保證？”
　　丹巴斯笑道：“廣陵王也只是我謀劃的壹部分，我需要他離開洛羅，明白嗎？”
　　擊敗菲力……亞斯的心腹精銳竟然不敵傳聞中大唐的看門狗，他的威信會受到打擊。
　　廣陵王離去呢？
　　誰獲得的好處最多？
　　毫無疑問，是丹巴斯。
　　皇帝無能，而且還膽小怕事，在心腹精銳菲力和麾下被擊敗後，他竟然怯弱的放走了來投靠的廣陵王。
　　臥槽！
　　亞斯的名聲能和靈頓城的下水道壹樣惡臭。
　　這個老鬼……楊玄想到了楊松成，若是他使出這等手段會如何？
　　李泌會用他所有的權術手段來和國丈決戰。
　　桑羅的問題讓楊玄有些頭痛。
　　桑羅的父親是亞斯的心腹，說出來之後丹巴斯可以打的牌很多，他可以揭穿桑羅的真面目，讓桑羅家族蒙羞。
　　但這樣的手段更像是小孩子置氣。對於丹巴斯這等老狐貍來說，置氣是毫無意義的，沒有利益的事兒堅決不能幹。
　　那麽就是威脅！
　　把薩福克變成自己人，甚至是臥底，這才是權臣該幹的事兒。
　　這個消息的價值不小，對於丹巴斯來說，甚至比廣陵王的價值更大。
　　“我能得到什麽？”
　　“廣陵王，以及他的隨從。”
　　“不夠！”楊玄就像是個小販，和丹巴斯討價還價。
　　“十名處子。”
　　“沒興趣。”
　　“那妳要什麽？”
　　丹巴斯看著他。
　　楊玄說道：
　　“我不信任妳，所以，妳用什麽來做保證！保證使團回程時妳的人不會動手！”
　　丹巴斯的眼中多了壹抹欣賞之意。
　　“妳最喜歡的壹個兒子！”
　　“我最喜歡的是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