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九十壹章 春風來了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今年關中的氣候特別好,去歲大雪,開春後的氣溫卻高了不少。地上的青草,樹上的嫩葉都比往年要早些時日出現。
各地官員把這事兒當做是祥瑞上報,甚至有官員屁顛屁顛的沐浴齋戒三日,親手剪了壹支帶著嫩葉的樹枝,令人快馬送到長安報喜。
皇帝對此不置可否,沒什麽反應。
錦衣衛的衙門中,依舊帶著些陰森的氣息,偶爾進來的人都說,春風在錦衣衛的大門外打著轉,就是不肯進來。
“陛下說了,他若是流露出歡喜之色,下面的官員便會絞盡腦汁來投他所好……可陛下剛登基,若是呵斥也不妥。如此,不置可否,那些官員覺著沒好處,自然就消停了。”
值房裏,赫連燕在看各處消息,捷隆在下面給眾人說著皇帝的政策,“陛下說,這也是壹等無為之治。錦衣衛在各地的眼線要盯著官員們,若是有人敢再弄什麽獻瑞,不是蠢,便是壞。記下來,報送長安。”
眾人都應了。
然後看向赫連燕。
麗妃晚上自然在宮中,但白天卻不時去錦衣衛坐鎮。外朝有道學先生們很是不爽,於是便上疏,說讓皇帝嬪妃在皇城裏做事兒,有些不妥。
什麽不妥?
皇帝對此不屑壹顧,說道:“朕知曉他們不是為朕考慮,只是覺著女人天生就該被關在家裏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此,變成了金絲雀,只為男人活著。壹顰壹笑,壹怒壹喜,都為了男人。
朕就想問問,這男人得多不自信,覺著唯有用這等法子方能讓女人把心擱在自己身上。”
這話壹出,頓時引發了輿論狂潮。
“昨日幾位老先生求見陛下,陛下沒搭理,他們便在皇宮外大聲議論女子拋頭露面之事。”捷隆沖著赫連燕笑道:“指揮使不知,他們說什麽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陽主外,陰主內,如此才是天道……”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後來呢?”
捷隆搖頭,“後來我也不知。”
赫連燕擡頭,“後來……昨日陛下說了,數千上萬年前,這個世間是女子為尊。男人只是女子的附庸。也不見天道如何,可見純屬胡編亂造。這只是壹群無能的男人為了在女人身上找到自尊弄出來的把戲。”
眾人都有些不自在,覺著這番話好像處處都說到了自己的痛處。
“男人袍服下面的小。”這是皇帝對此事的評價。
赫連燕深以為然,“奴仆之事,要抓緊查探關中各處的反應。特別是那些大族。”
捷隆問道;“指揮使,莫非陛下真準備動手?”
“不該問的不問!”赫連燕起身,“北遼故地也得盯緊了。記住,壹旦陛下發動,錦衣衛便是先鋒。誰若是出了岔子,我錦衣衛的規矩在,嚴懲!”
“是!”
赫連燕隨即回宮。
皇帝和群臣在議事,赫連燕便去了皇後那裏。
從進宮後,皇後的事兒不減反增,皇帝也勸了,說該擱下的擱下,該給別人管的就給別人管。可皇後卻說得先立規矩,把事情理順。
皇帝的女人不多,所謂的事兒,多是如何管理那些內侍宮女。皇帝自嘲,說弄那麽多人在宮中,不但要操心養活,還得操心如何管好他們,這便是作繭自縛。
皇帝壹家子人口不多,真正用得上的侍從也不過百余人。其它的都是……用皇帝的話來說,都是在宮中混吃混喝的。
“其實陛下剛和我說宮中人太多時,我是不以為然的,總覺著宮中人多才正常。可等自己接手了這些人事後,才發現大多事都和我壹家無關。用了那麽些人,不是說為了伺候我壹家子,而是為了擺架子。”
皇後和壹群女官宦官在說話,赫連燕在殿外聽了,知曉皇後這是在借事敲打這些人。
“陛下是最厭惡弄什麽花架子,更不喜什麽衣錦還鄉之類的把戲。我也是如此。”皇後看到了赫連燕,指指自己的下手,繼續說道:“既然不弄那些花架子,以後宮中人依舊要削減。近些年只出不進。各項責罰中,加入逐出宮中……”
眾人隨即告退。
皇後捂額,對赫連燕說道:“雖說在進宮之前我便有了準備,可每日面對這個攤子,依舊令人頭疼。”
“方才我見那些人都有些悻悻然。”赫連燕捂嘴偷笑,“以往他們可是宮中不可或缺之人,此刻在陛下和您的眼中,卻成了多余的,恨不能從各處想些法子,把他們請出去,壹家子才能得了清靜。”
“陛下就是這個意思。”皇後接過花紅遞來的茶水,喝了壹口,說道:“陛下不喜奢華,不喜弄那些繁文縟節,更厭惡排場。我這個皇後也得和他夫唱婦隨,這也是壹等上有所好吧!”
二人說了壹番宮中的閑事,赫連燕才說了來意,“周氏有幾人在平康坊買了幾家青樓,說起來也是我錦衣衛無能,竟然不能幫上忙……”
周寧壹怔,旋即微笑道:“回頭我令人看看。”
赫連燕又說了些外面的事兒,隨即告退。
等她走後,周寧叫來管大娘,“妳去問問家中在平康坊買青樓之事,悄然打探。”
“是!”
管大娘去了,午後回來,稟告道:“是家中幾個小子在平康坊接了幾家青樓,說是也有個玩耍的地方。”
“可有強買強賣?”周寧問道。
管大娘說道:“他們亮了身份。”
“我就說,那些人做生意,除非是家中精窮了,否則誰會賣青樓酒樓?這是扯著虎皮呢!”
“那……要不告誡壹番?”
“告誡?太輕。”周寧說道:“妳去壹趟家中,告知他們,阿翁和阿耶雖說不在長安,我這個出嫁女按理也管不著周氏。可陛下說過,天黃有雨,人狂有禍。誰若是用周氏的名頭幹些違律的勾當,自己處置好,否則,這大雨,就該傾盆了。”
“那畢竟是本家啊!”管大娘覺得皇後太苛刻了,“不說旁的,那些帝王登基即位,身邊人都跟著雞犬升天。連個馬夫都能弄個官做做。咱們家好歹是世家門閥,且您又是皇後……”
“這等話以後無需再說!”周寧冷冷的道:“別人是別人,別人統禦大唐得了什麽結果?陛下與那些人不同……”
朕自然和那些妖艷賤貨不同……殿外,皇帝擺擺手,示意別告知皇後自己來了。
然後,嘴角微微翹起,悄然離去。
“告訴三郎,他若是管不住周氏,那我便派人去接手!”
皇後平靜的話,在周氏引發了地震。
周新急匆匆的進宮請罪,皇後卻沒見他,只是令人傳話:“越是得意時,便越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陛下說過壹句話,我如今送給周氏。反者道之動!”
周新雖說學問不算精深,可參加科舉過關也能輕而易舉,壹聽這話,趕緊回去尋了幾個叔伯來商議。
“反者道之動,娘娘之意,物極必反。周氏本是門閥大族,如今還出了個皇後。”周遵的阿弟周虎說道:“潁川楊氏當初便是如此,得意了數十年。輪到我周氏了,娘娘怎地把胳膊肘往外拐?”
周新苦笑道:“二叔,娘娘說了,楊氏是楊氏,而且,偽帝能與當今比?”
“呃!”周虎搖頭,“陛下乃是雄主,偽帝連給他提鞋都不配,如何能比?”
“是啊!偽帝能容忍後族肆無忌憚的兼並土地,上下其手,可陛下卻不會。這便是娘娘的意思。”
周新被皇後壹番敲打驚醒了,“若是等阿翁和阿耶歸來,周氏的局勢便是鮮花著錦,火上澆油……富貴之極,正和了娘娘所說的反者道之動。物極必反吶!”
周虎說道:“如此,先壓下去,等阿耶和大兄回來了再說。對了,宮中可曾說去營救他們?”
周新搖頭,周虎嘆道:“也是,偽帝定然把阿耶他們看的極嚴。”
周氏在平康坊以勢壓人的幾個年輕人把青樓退了回去,隨後在家中被責打了壹頓,禁足半年。
這壹下在長安城中引發了輿論,都說皇後果然是陛下的賢內助。
“富貴到了極致便是禍。”
周寧看的很清楚。
“歷來後族與皇帝之間的關系都很是復雜,合作中帶著暗鬥。阿寧妳能看清這個,周氏的未來必然光明!”
帝後躺在床上,皇帝剛鞠躬盡瘁了壹番,氣喘籲籲的贊美著皇後。
“周氏富貴太過了。”周寧卻在琢磨反者道之動這句話,“我把那些知曉的人的經歷琢磨了壹番,果然是物極必反。”
“就是所謂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睡覺!”
皇帝早就把這些看的清清楚楚的,不動神色,便把周氏剛冒起來的那股驕矜之氣壓了下去。
他最近看著很清閑。
直至壹日羅才進宮請見,遞上了壹本厚厚的名冊。
“陛下,這些官員可用。”
皇帝接過名冊,翻了幾頁,看似漫不經心的道:“春風,來了。”
羅才只覺得脊背發寒,“陛下,真要動手?”
“人口之爭,關系到國祚興衰,更關系到大唐未來的發展大計。要想大唐能長久不衰,就必須得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妳覺著,僅靠著那些貪婪的肉食者,這個大唐能長治久安?靠著他們,這個大唐只會衰敗的更快!”
“唯有把百姓拉進來!讓百姓成為這個天下的壹股力量,這個大唐,才能屹立不倒!”
皇帝斬釘截鐵的道:“大唐人,不該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