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五十七章 先下手為強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楊松成在喝茶。
哪怕是出逃,他依舊帶了不少自己習慣享用的東西。
唯壹的麻煩是糧食。
“國丈。”
家中管事來稟告,“咱們帶著的糧食被那些將士盯上了。”
“給他們。”楊松成淡淡的道。
“可咱們怎麽辦?”管事問道。
“吃飽和被弄死,妳選壹個。”楊松成看著管事。
“是。”
管事告退。
青衫男子進來,“國丈,陳瀟二人看來是懂了。”
楊松成摩挲著茶杯,很是愜意,“江山丟掉大半,如今狼狽在外,這算是帝王?老夫這個女婿歷來心狠,此刻怕也是茫然無措了吧!”
他喝了壹口茶水,“該換人了。”
……
皇帝最近喜歡看書。
出逃時帶了數十卷書,他沒事兒拿著壹卷,壹坐就能坐半天。
帳篷的簾子被卷起,壹人悄無聲息的進來,行禮。
“見過陛下。”
皇帝的視線依舊在書卷上,“嗯!”
天馬營統領汪海看了韓石頭壹眼,稟告道:“陛下,陳瀟與楊明和二人在飲酒,國丈的人去見了他們,不知說了些什麽。”
“嗯!”
皇帝緩緩放下書卷,眉間多了冷意。
“他這是覺著朕落難了,想趁機發難,讓老三登基。”
壹句話,就把楊松成謀劃的目的給揭開了。
韓石頭說道:“陛下,不可小覷。”
“石逆與那個孽種之戰的結果出來之前,他們不會動手。”皇帝的眸子裏閃爍著韓石頭熟悉的神彩。
他就像是壹個絕世劍客,獨孤求敗,此刻卻發現了壹個值得出手的敵人。
在大戰出結果之前,任何大動作都是愚蠢的。
“汪海!”
“在!”
“軍中有朕安排的將領,帶著錢財去,告訴他,拉攏些對朕忠心耿耿的將領。”
“領命!”
皇帝嘴角含笑,見韓石頭有些唏噓,就笑道:“石頭這是想起了什麽?”
韓石頭說道:“奴婢想到了陛下當年。”
當年皇帝發動宮變之前,也是用錢財收買了宮中守衛,這才順利殺了進去。
善於用權術的人,對人心的揣摩也最為出色。
皇帝哈哈壹笑,眼中有回憶之色,“那年……朕,意氣風發!”
韓石頭告退。
帳外,孫老二在等他。
“如何?”韓石頭問道。
孫老二說道:“咱去問了相熟的將領,說那邊大戰估摸著還得要十余日。”
“十余日啊!”
“妳急了?”
“那麽多年等下來,咱……不急!”
“那妳握拳作甚?”
……
這壹路逃亡中,鏡臺的人心也有些散。
隨行的將士吃不飽,但鏡臺的人卻不缺吃的。
他們大多是好手,隨便潛入到地方大戶的家中就能搞到糧食。
不過,後續他們發現地方大戶許多都跑了。
“現在的情況不大好。”
趙三福和鄭遠東在營區的某個隱秘之處議事。
鄭遠東的官服許久未曾浣洗,看著有些狼狽。
“什麽意思?”
“前面是金臺縣,鏡臺的人去打探,發現縣令和官吏都跑了。”
鄭遠東壹怔,“這是樹倒猢猻散啊!”
“老鄭,時機來了。”趙三福有些歡喜,“軍中將士對他的不滿到了極點,若非陳瀟和楊明和壓著,早就爆發了。”
“老夫知曉,可陳瀟與楊明和立場不明。”鄭遠東伸手。
“什麽?”
“別告訴老夫妳沒吃的。”
“妳堂堂兵部侍郎,連塊餅都弄不到?”趙三福譏諷道。
“別說是老夫,張煥都餓了半日。”鄭遠東說道。
趙三福摸出壹個油紙包,打開,裏面竟然是壹只雞腿。
鄭遠東幾口吃了,然後回味了壹番,“美!”
“此事我以為該發動了。”趙三福壓低聲音,“可鼓動將士發難。”
“老夫已經在準備了。”鄭遠東的眸子裏多了冷意,“老夫令人在軍中散布消息,說叛軍正在追來。”
軍中缺糧,叛軍正在銜尾追擊……
“前方官吏逃竄……”
二人相對壹笑。
壹種世界末日的感覺油然而生。
……
花花扮作是隨行的民婦,每日就在營地的核心區外圍轉悠。
此次她帶著十余好手而來,按照秦王的吩咐,盯著偽帝。
“花花,那是……貞王。”
姜星和花花扮作是壹對夫妻,不經意就看到了在帳外站著的貞王李信。
花花看了貞王壹眼,“陛下的次子?”
“是。”姜星說道:“當年在宮中時,老夫曾護衛過他。”
“希望他不要與殿下爭。”
花花對貞王可沒有什麽好感,若是秦王下令弄死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她會毫不猶豫的下手。
……
前方金臺縣官吏逃跑的消息傳了回來。
“人心散亂至此,誰的責任?”
楊松成和壹群大族族長在喝茶。
壹群人默然。
誰的責任?
良久,淳於山說道:“石忠唐是誰提拔起來的?”
皇帝!
但直接說皇帝自然不妥。
“貴妃。”
楊松成看了說話的那人壹眼。
“沒錯。”
……
梁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
他急匆匆去尋貴妃。
“阿妹,不知何人在盯著我。”
“阿兄,妳這是累了,回去歇息吧!”貴妃剛得了皇帝的保證,最多半月,秩序將得到恢復。
……
“消息還沒來嗎?”楊松成問道。
“石忠唐已經出關了。”
鄭琦也有些急,“壹旦出關,就再無轉圜的余地,這壹戰,應當快出結果了。”
“那就,再等等。”楊松成說道:“老夫不急,越王那裏卻有些急不可耐。”
……
鏡臺的樁子往返於營地和關中之間,去了十五人,回來七人,剩下的八人不知是死了,還是跑了。
戰事依舊沒有消息……夾谷關封鎖住了出關打探消息的路線。
“盯著夾谷關。”
趙三福隨即去稟告皇帝。
“知道了。”
皇帝點頭,趙三福告退。
“等等!”
皇帝叫住了趙三福,問道:“越王在做什麽?”
“在看書,還請教了先生。”
“果然是勤奮吶!”
皇帝贊道,但趙三福怎麽聽都覺得是譏諷。
“臣,告退。”
皇帝看著他出去,冷笑道:“老三從小就聰明,不過卻陰。老大和老二時常發生沖突,每次他都置身事外。可有壹次朕旁觀,卻發現他在悄然添油加醋……”
妳的狗崽子都不是省油的燈……韓石頭心中冷笑。
不過,若是愚鈍的皇子,怕是長不大。
唯有壹個,敬王。
“他就算是能繼位,也只是楊松成壹夥人的傀儡。大唐,那是誰的大唐?”
……
“國丈的意思,讓大王孝順些。”
趙東平給越王分析著楊松成的話……就在先前,越王去求見楊松成,楊松成讓他最近謹慎些。
“本王難道不夠孝順?”
越王的鼻梁骨有些歪,影響了整體感官,從原來的孱弱,竟然變成了兇狠,“本王每日都會抄寫壹個時辰的佛經為阿耶祈福。
每日本王早早起來去帳外等候,等阿耶醒來,洗漱,吃了早飯後,才能進去問安。
回來後,本王還得裝作是好學的模樣讀書……妳可知本王此刻最想做什麽?”
趙東平嘆息。
“本王最想做個市井百姓,每日為了三餐發愁,卻不擔心親人在背後捅刀子!”
越王第壹次這般發泄自己的不滿,“本王娶了王妃,卻令她不得進宮。本王怕什麽?怕那條老狗!!!”
他雙眸通紅,“他不缺女人,天下的美人兒任由他采擷。他要的是刺激,要的是借此羞辱自己的兒子。本王故作孱弱,可若是廢太子的境遇在本王的身上重演,本王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弄死他!”
天家父子,恍若仇敵!
趙東平輕聲道:“殿下,再等等就好了。”
“不到死的那壹刻,他不會丟下權力!”越王冷笑道。
“可國丈他們……也各有所求啊!”趙東平提醒越王,妳的外祖也不是善茬,小心成為傀儡。
“人人都說天家無親情,沒有就罷了。可他們卻把自己變成了毒蟲。皇宮之中,乃至於長安城變成了壹個毒窩子,壹群毒蟲在互相撕咬,咬死了對手就咬自己的親人,直至剩下自己壹人。”
越王深吸壹口氣,“本王失態了。”
“換做是老夫,怕是早就崩潰了。”趙東平很是佩服越王的能忍。
“本王不準備忍了。”越王冷冷的道:“哪怕是做楊松成的傀儡,本王也要讓那條老狗顏面掃地!”
……
“盯著三郎,必要時……”
燭光下,皇帝的面容有些模糊。
“是!”
汪海應了。
皇帝冷冷的道:“楊松成倚仗的只是三郎罷了。”
越王便是楊松成的底牌,可皇帝準備把他的底牌給掀了。
“朕,不玩了!”
……
是夜,皇帝睡的很好。
而貴妃卻有些難以入眠。
今日梁靖再度來求見,說外面的軍士在議論紛紛,說大唐國勢衰微和她有關系。
我壹介女人,不參合朝政,大唐到了這般境地,和我有何關系?
貴妃覺得委屈。
借著燭光,她看了身邊的人壹眼。
皇帝對著她睡的很香,嘴巴張開,能看到萎縮的牙根,有些發黑。不知何時,皇帝引以為傲的烏黑長發,卻多了斑白。
壹縷涎水在皇帝的嘴角緩緩滴落。
記得是哪位醫官說過,睡覺淌口水,是脾不好。
……
夜深人靜。
敬王卻精神抖擻的在外面轉悠。
他悄然在帳篷之間遊走,偶爾聽聽裏面的動靜,然後不屑的離去。
他到了母親明妃的帳外,悄然摸了進去。
“阿娘!”
最近壹直睡不安穩的明妃猛的坐起來,“誰?”
“我!”
敬王低聲道:“是我。”
“六郎?”明妃揉揉眼睛,“妳這是要作甚?”
“阿娘,大事不妙。”
“什麽意思?”
“最近我看到那些臣子和將士看阿耶的眼神不對,頗為不滿,甚至是不屑壹顧。阿娘,阿耶不妙。”
明妃心中壹松,“和咱們沒關系,回去睡覺。”
“阿娘,楊松成等人卻頗為活躍。”敬王覺得母親就是個蠢的,“壹旦越王登基,楊松成他們會弄死我!”
“那……那可怎麽辦?”
“要亂才有機會。”
……
晚些,敬王出現在了營地外圍。
這裏是軍隊的地盤。
此刻不少人依舊沒睡,在帳篷裏發牢騷。
“餓死老子了!”
“皇帝今日午飯吃的是烤羊。那烤羊肥啊!滋滋冒油。”
“看看咱們吃的什麽。午飯沒有,晚飯就半張餅子,半個時辰就餓了。耶耶只能喝了壹肚子的水,躺下就咣當咣當的作響。”
“要命的是,明日不知吃什麽。”
“這日子沒發過了。”
“沒錯。”
“說來說去,都是陛下的錯。他吃飽撐的去把徐國公弄掉,讓石忠唐那個異族人上位。”
“不可胡言。”
“難道我說錯了。”
“那是陛下!”
“是貴妃兄妹!”
“對,是貴妃兄妹。”
外面突然有人說道:“狗賊,且等著陛下的處置吧!”
帳內的眾人心中惶然,急匆匆的出來。
可外面空蕩蕩的,看不到壹個人。
敬王彎著腰,壹溜煙往皇帝的帳篷跑去。
後面,那些軍士獰笑著。
“既然要弄死咱們,那就……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