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六十章 人呢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太上皇是單獨壹個帳篷,帳篷不小,但遠不及皇帝的大帳。
太上皇在喝酒。
出長安時,他別的沒帶,就帶了壹車美酒。
多年的幽禁生活,他便是靠著酒水度過的。
外面很是喧囂,太上皇卻喝的怡然自得。
兩個被迫起來營業的宮人在侍候他。
“外面是鬧什麽呢?”
太上皇喝的微醺。
壹個宮人起身出去,再回來時,眼中竟然帶著些興奮之色,見到太上皇後,這才隱住。
“太上皇,外面有亂兵圍住了陛下的大帳,說是要弄死貴妃兄妹。”
太上皇緩緩喝了壹口酒水。
“要死人了?”
“是。”
“好!”
……
“看來僵持住了。”
花花和姜星悄然摸到了大帳後面,弄死了兩個侍衛。
“妳不會想著把偽帝帶走吧?”姜星輕輕放下手中的侍衛,不覺得這是個能完成的任務。
“怎麽可能?”花花搖頭。
“那來這裏作甚?”
“若是偽帝被殺,搶了頭顱回去。”
姜星:“……”
現在的女人都那麽野的嗎?
……
“外面好些亂軍!”
梁靖探頭出去看了壹眼。
“這裏好似不對。”
貴妃卻在研究曲譜。
“阿妹,妳還有心思弄這個!”
梁靖跺腳。
“淡定!”貴妃擡頭道。
外面突然安靜了壹瞬。
“這是走了?”
貴妃笑道:“我就說二郎能鎮壓那些亂兵。”
大帳的簾布被人從外面掀開,韓石頭走了進來。
他雙手捧著綢緞,身後是幾個內侍。
“韓少監,妳這是……”貴妃愕然。
韓石頭看著他們兄妹。
“送他們上路!”
貴妃壹怔,把曲譜扔了出去,“二郎呢?二郎何在?”
韓石頭不語。
“二郎!”
貴妃瞪著眼睛呼喊。
她的二郎定然是被那些亂賊拿下了。
梁靖突然嘆息,“阿妹,這是他的意思。”
“不!”
貴妃對兄長怒目而視。
韓石頭行禮,“奴婢就此別過娘娘。”
他走了出去。
幾個內侍走了過來。
為首的說道:“奴婢去年曾親手勒死過兩人,其實若是不掙紮,很快就去了。越掙紮,就越痛苦。”
貴妃面色慘白,“二郎!”
梁靖卻展露了光棍的壹面,“好說,不過還請給我阿妹些體面。”
“梁相好膽氣!”
那個內侍贊道:“外面許多人還等著查驗二位的屍骸,那麽,就此上路?”
梁靖的面色壹下就慘淡了起來,“阿妹。”
貴妃已經站不穩了,要扶著他的肩頭才能保持直立狀態。
反抗是沒有出路的,外面都是叛軍,而且還有天馬營的內侍。
梁靖的拳腳也就是惡少鬥毆的水平,這些年耽於享樂,早就擱下了。
別說天馬營的內侍,就眼前這幾個膀大腰圓的內侍就能收拾了他。
“阿妹!”
梁靖哽咽道:“到了黃泉路,我等著妳。”
兩個內侍拉著綢緞過來,搭在了他的脖頸上。
隨後繞圈。
緩緩收緊……
梁靖閉上眼睛。
腦海中都是這些年的經歷。
貴妃的腦海中卻是壹片空白。
皇帝沒來。
不是羞愧難當,覺得愧對於她。而是想幹凈利索的弄死她,早點把事兒了了。
脖頸上的綢緞漸漸收緊。
貴妃的身體壹顫。
二郎的情義,從來都是假的!
情義破滅後的女人會格外絕望。
莫名的,貴妃想起了那壹幕……
多年前,那個少年躺在她的裙邊,仰頭看著她。
癡癡的道:“娘娘真美。”
兩滴淚水從眼角滑落。
嗤!
耳畔突然傳來了輕微的撕裂聲。
接著壹陣微冷的夜風吹了進來。
噗噗噗!
身邊有風吹了進來,貴妃嗅到了脂粉味兒。
很廉價的那種。
脖頸上的綢緞壹松,貴妃睜開眼睛,就看到壹個長相平庸的女人沖著自己壹笑。
並伸出手指頭在唇上,示意噤聲。
梁靖卻壹臉驚喜交加的看著姜星。
他認識這人,是北疆會館的管事。
貴妃看向兄長。
梁靖此刻淚流滿面。
子泰!
花花低聲道:“還請跟著我等走。”
貴妃指著她,再指指姜星。
妳們是誰的人?
“秦王殿下!”
……
皇帝站在那裏,看著格外的滄桑。
韓石頭在他的身側輕聲嘆息。
“陛下,節哀!”
只有他知曉,皇帝壓根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除了他自己。
“此次之後,妳我二人唯有靠攏國丈與越王,才有生路。”
陳瀟已經開始和楊明和商議善後事宜。
“國丈謀劃多年,妳以為只是為了推越王上位?”楊明和說道:“越王只是傀儡。”
“老夫知曉。”陳瀟笑道:“其實,跟著國丈比跟著越王更好。”
“為何?”
“陛下這等無情,他的種,老夫也怕。”
……
時間流逝……
“差不多了吧?”
楊明和說道。
過了那麽久,就算是勒死壹頭大象也夠了。
鄭琦幹咳壹聲,“陛下……”
皇帝擺擺手。
鄭琦親自去查看。
他走進了大帳。
外面的人都盯著他。
等著那兩具屍骸被擡出來。
“來人吶!”
……
鄭琦的喊聲聽著有些憤怒,以及震驚。
皇帝和韓石頭進了大帳。
大帳內,四個內侍倒在地上,看著氣息全無。
“人呢?”
皇帝惱火的問道。
噗!
夜風吹了進來,皇帝打個寒顫,這才發現大帳被劃開了壹道口子。
他走到口子那裏,伸手扒拉開,然後回身招手。
韓石頭心領神會的走過來,嘗試著……輕松從口子裏鉆了出去。
“沒人。”韓石頭看看左右。
皇帝這才出去。
帳後倒著幾個護衛,但梁氏兄妹呢?
皇帝的臉在發熱。
外面那些亂兵可是在等著看二人的屍骸,結果卻發現人不見了。
妳說,他們會如何猜測?
——皇帝派人救走了梁氏兄妹。
臥槽尼瑪!
狗皇帝!
宰了他!
只是想想這個後果,皇帝渾身燥熱。
“這誰幹的?”
皇帝看向鄭琦。
在這裏,最想弄死他的莫過於嶽丈楊松成。
而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能力的,也就是楊松成。
皇帝的臉扭曲著,“老狗!”
鄭琦也想通了前因後果。
這事兒麻煩了。
皇帝有大麻煩。
但他可以甩鍋……
皇帝金口玉言,只需發個誓,就能把鍋扔給國丈。
不妙!
鄭琦張嘴就準備叫嚷。
呯!
韓石頭壹巴掌拍的他暈頭轉向,皇帝給了壹個贊賞的眼神,鉆了回去。
他走出了大帳。
外面火光沖天。
那些軍士正在等著看屍骸。
皇帝開口。
“梁氏兄妹殺人潛逃。”
什麽?
就在亂兵們想發作時,皇帝舉起手。
“朕發誓,此事非朕所為。”
皇帝從不發誓。
因為他們自詡天之子,而且發誓降低逼格。
所以,當皇帝舉起手,認真發誓時,外圍的魏忠不禁嘆息,“帝王威嚴,由此掃地!”
帝王被亂兵逼著發誓,以後他可還能令這些亂兵歸心?
絕對不能!
他可能令百官歸心?
絕無可能!
皇帝自然知曉發誓的後果。
但他別無選擇。
否則這些眼珠子發紅的亂兵發現梁氏兄妹逃跑,絕壁會作亂。
性命和威嚴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性命。
這壹刻,韓石頭想到了孝敬皇帝。
當年孝敬皇帝若是願意低頭,那麽,至少能保住性命。若是他願意改弦易轍,保住太子之位也不是難事。
可那位孤傲而不屑的太子啊!
他拿著裝滿了毒酒的酒杯,沖著宮中微微壹笑,仰頭就幹了。
孤,寧可死,也不會低頭!
韓石頭看著皇帝。
火光下,皇帝的臉上密布著汗珠,有些緊張的舉著手,等待著亂兵們的反應。
和陛下比起來,李泌就像是壹條野狗!
不!
癩皮狗!
韓石頭只覺得胸中大快,有些想仰天長嘯的沖動。
陳瀟也楞住了,楊明和卻很快判斷出了此事的真偽,低聲道:“此事必然是有人想陷害陛下!”
陳瀟點頭,“對!”
二人幾乎沒想過皇帝故意放走梁氏兄妹的可能。
只因他們知曉,皇帝壓根就不可能用自己的威嚴來交換梁氏兄妹的安全。
皇帝沒那份善心。
若是需要,他甚至能親手弄死自己心愛的女人。
所以,是誰?
楊松成!
二人的腦海中幾乎同時想到了國丈。
……
“誰幹的?”
楊松成面色鐵青。
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事兒最大的嫌疑人是自己。
身邊的幕僚倒吸壹口涼氣,“這是蓄意的。陛下為此威嚴掃地,國丈也將成為那些武人的眼中釘。好手段!”
……
可當下怎麽辦?
皇帝都發誓了,難道還得要他跪下?
那還不如壹刀剁了他爽快。
“此事,定然是有人作祟!”
陳瀟做出了判斷。
“對!”楊明和背書。
但亂兵們的怨氣怎麽消解?
“陛下還得倚仗妳等護衛前去蜀地,就算是到了蜀地,陛下還得有賴妳等的護衛。至於梁氏兄妹……陛下,是否令人追殺?”
發話的是韓石頭,壹番話把皇帝從裏面摘了出來,而且給了亂兵臺階。
是啊!
沒有這數千將士,皇帝可能安全到達蜀地?
就算是到了蜀地,皇帝威嚴掃地的情況下,沒有這數千將士,他能在人生地不熟的蜀地安枕?
擔心被清算的亂兵們心中壹松。
石頭果然敏銳……皇帝同樣心中壹松,說道:“趙三福,汪海。”
“臣在。”
“奴婢在!”
“追殺那兩個賊子!”
若說韓石頭的話是給了亂兵壹個臺階,那麽皇帝把梁氏兄妹定性為賊子,則成功的化解了他們的怨氣。
賊子!
遇到賊子怎麽辦?
殺!
有功無過!
也就是說,梁氏兄妹以後但凡敢冒泡,殺了沒錯。
狠人吶!
黃春輝搖頭。
黃露扶著他,“那是他的女人吶!”
“在他的眼中,除去自己,都不是人!”
黃春輝壹針見血的揭開了皇帝的皮。
鏡臺和天馬營的人隨即帶著幹糧準備出發。
趙三福和汪海自然要留在皇帝身邊,二人碰頭。
“並未找到線索。”汪海的人早已勘察了周邊,可今夜太亂了,壓根尋不到梁氏兄妹的蹤跡。
“可問過話?”趙三福問道。
“問了,可沒人知曉。”今夜大夥兒都在關註兵變的大戲,誰有興趣去管別的閑事?
“他們兄妹能去的地方不多。”趙三福說道。
“是啊!他們兄妹來自於蜀地,梁靖更是有壹幫子兄弟,這陣子他還聯絡到了那些人。”汪海的眼中多了殺機,“他定然會遁入蜀中。有梁氏在,他逃不快!”
“妥!”趙三福點頭。
於是兩邊人馬匯攏出發了。
……
“去哪?”
距離大營四五裏的荒野中,姜星問道。
“去蜀地!”梁靖說道:“關中被叛軍盤踞,去那裏便是自投羅網。我在蜀地有壹幫子兄弟。另外,我兄妹熟悉蜀地,哪裏能藏身壹清二楚。”
“我覺著,該去關中。”花花搖頭。
“為何?”梁靖不解。
去蜀地至少還有生機,去關中,那是尋死。
貴妃站在邊上雙手抱臂,夜風寒冷,可她的心更冷。
此刻她還有些迷茫。
秦王遣人來救她,這是……戀戀不忘之意?
那我該怎麽辦?
花花看了她壹眼,“關中,必然會落入殿下之手!”